作者:倾碧悠然
“他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不是哦。像今天这样,起早一点,不什么事都没有?”苗氏不想看自家男人的脸,转头面向车壁。
右边的一排位置上就坐了他们夫妻二人。
左边的三人听到夫妻二人吵架,余下两人挺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劝,顾秋实满心不以为然。
夫妻之间吵架拌嘴正常,他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值得一提的是,将村长被挤兑回村里的那个商户的秀才亲戚,就是姜德和。
姜德和可能不知道此事,对待傅南昌一直都客气有理,但傅南昌知道他的亲戚仗势欺人,对他一直都挺冷淡。
事实上,傅南昌家境贫寒,读书全靠自己,平时很少出门,也没空与同窗一起出门,他本身就是个冷淡的人,倒也没有惹姜德和怀疑。
接下来一路,这边三位书生睡得昏天暗地,对面的夫妻俩偶尔拌几句嘴,马车中途很少停下来歇。到了傍晚,行程已经过半。
和往日一样,同行的几位书生只要了一间房。三人之中赵大山的家境要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可以随心所欲乱花银子。虽可以单独住一间,但能省就省点。
一夜无话,顾秋实醒来时,外面天蒙蒙亮,何酒之却已经拿着书在窗户旁看,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笑道:“我都准备唤你们了。”
赵大山才醒,昏昏沉沉的,抱着被子不想起,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有伙计送来了热茶,三人各自拿出干粮开啃。其实长得都一个样,就是何酒之的粗两多点,占了九成,顾秋实的占了五成,赵大山的馍馍看着就细腻,粗粮可能只占了一成。
吃饱喝足,三人到了马车旁。夫妻二人已经等着了。
一路挺顺利,中间只停下来一次。中午过后不久,马车就进了城。
府城繁华,人也多,显得特别热闹。
傅南昌住学堂,由夫子提供的屋子,因为屋子大小不一,他这一间刚好能摆下两张床,同住一屋的是城内的书生白康。
顾秋实和赵大山一起进了学堂,一路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分开进屋后,顾秋实放下手里的包袱,没有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而是立刻去床上翻找。
果然,他很快就找出来了一沓信封,每一封信上都是娟秀好看的字迹,明显是女子所书。
原身所有的悲剧和绝望都因此而起。
第388章 书生 二
刚刚拿到信, 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白康带着众人闯了进来。
彼时顾秋实刚刚打开包袱皮,手里正抓着两个吃剩下的馍馍,对着进来的人露出满脸疑惑:“白兄, 这是做什么?”
白康不搭话,冲上前一把揪住顾秋实的胳膊一甩,屋子本就不大,两人的床铺中间只剩下一条小道, 勉强能并列站两个人而已。他这么一甩,顾秋实就被甩到了门口。
“我看见那些信被他压在了床底下。”
说这话时,白康满脸愤怒。
顾秋实故作一脸茫然, 说出了和上辈子傅南昌一样的话:“什么信?”
夫子一脸严肃, 上下打量了顾秋实一番:“你回来多久了?”
“刚进来。”顾秋实看向赶过来的赵大山,“和赵兄一起,应该有人看见。夫子, 这是做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夫子不答,看向白康。
白康将床上摊开的包袱皮胡乱拢在一起, 抱起来粗暴地塞在顾秋实怀中, 然后将床上的枕头被子扔到地上, 紧接着将垫在身下的褥子也扯了出来,露出了已经压得死板的稻草。
除了大户人家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是用稻草来铺床, 贫苦人家铺上一层薄的褥子或者是料子就那么睡,富裕一些的人家褥子会垫厚一点。
白康没有找到想要的,顿时满脸意外:“不可能啊,前些天我看见傅兄鬼鬼祟祟将信封藏在了这底下。昨天晚上我打开的时候都还在。”他抬起头, 瞪着顾秋实,“傅南昌, 你是不是把这底下的东西收起来了?”
顾秋实故作一脸莫名其妙:“白兄,你到底在找什么?我这褥子比较旧,也比较薄,你方才都给我扯破了。还有,我什么时候压东西在床上了?”
夫子皱眉,亲自上前将被子和褥子抖过一遍,除了一点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还去床上的稻草里扒拉了一遍,扒得特别仔细。
“白康,你看错了吧?”
白康:“……”
“不可能,昨天我明明亲眼看见了的。”
夫子面沉如水:“那么,东西呢?我这里容不下污蔑同窗之人,你如果冥顽不灵,还要继续污蔑傅南昌,别管我不讲情面赶你出去!”
白康面色煞白:“这……肯定是他收起来了。”
顾秋实伸展手臂:“那么,你是要搜身吗?话说到了现在,我不知道白兄到底要找什么,不如你直说了由我自己拿出来?”
夫子身边的一位着华丽书生袍的年轻人出声:“刚才夫子正在讲学,白兄看见你们二人进来,就起身说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夫子。他说你明明娶过妻,却私底下与一位姑娘书信往来,信上称呼亲密,说你以前承诺过等考中后就会休弃糟糠之妻娶那位大家闺秀。”
闻言,夫子接话:“我绝不允许手底下的弟子抛弃糟糠之妻。”
“弟子没有要休妻呀。”顾秋实一脸坦然,“家中妻子已经有了身孕,我这一次回去就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的。”
白康面色难看:“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他说着就想冲过来搜。
顾秋实往后退了一步:“你离我远点。咱俩同住一室,你想要诬陷我实在太容易,我愿意搜身,但不能由你动手。”他转身看向夫子,深深一礼,“还请夫子定夺。”
夫子皱眉,半晌道:“林朝阳,你来!”他又补充,“南昌,这也是为了还你一个清白,若你没有做,便坦坦荡荡让他们搜一搜。”
这么多人在,不搜是不行了。顾秋实颔首:“那么,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信件,我希望白兄给我真诚地道个歉。”
夫子立即道:“这是自然!”
林朝阳就是那位衣着华丽的书生,他算是两个学堂弟子之中最富裕的,原先傅南昌手头周转不过来,还问他借过银子。
此人爽朗大方,经常买了墨条当礼物送给同窗,有一半的人无所谓,但像傅南昌和赵大山这样的穷书生,对他满心都是感激。
傅南昌刚赶了两天的路,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裳因为沾了一层灰,更显破旧。
顾秋实知道会发生什么,自然搜不出来,林朝阳很快收手。
“夫子,什么都没有。”包括包袱之中,也只有衣物和笔墨纸砚并一个荷包。
夫子脸色不太好,无论这东西有没有搜出来,都证明他的弟子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搜出来了,傅南昌有问题,明明家里有妻子还四处勾搭姑娘,品德败坏!若是没搜出,那白康就是嫉妒同窗诬告旁人!
“白康,你怎么说?”
白康面色惊疑不定:“可能是弟子看错了,请夫子原谅弟子的冒失。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看清楚再……”
夫子不耐:“可你说自己看清楚了,还说看见傅南昌回过信。”
常年教导弟子,夫子身上自带一股威严。
白康还没说话,顾秋实已经抢先道:“弟子回房后,除了温书外,都是在替人抄写。”
夫子听到这话,面色一沉。
“我早说过,县试在即,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考过了再说,傅南昌,你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是认定自己已经学好了?”
顾秋实低下头:“不不不,做人言而有信,弟子约定好的交稿日子,不能拖延。请夫子责罚。”
比起白康请夫子原谅,顾秋实这话明显有诚意得多。
夫子也知道有几位弟子家中贫困,贫困到只有替人抄书赚得银子,才能继续往下读。
“既然你那么喜欢抄,那就罚你将这几日的文章抄上二十三份,给他们每人一份!稍后来领磨纸!”
顾秋实深深一礼。
这分明就是夫子照顾傅南昌,他跑回家几天,最近都没听学,抄上二十多遍,不得滚瓜烂熟?还有,人手一份,这墨条和纸都是夫子出,又省了一笔。
只是要辛苦两日……可读书哪有不辛苦的?
夫子带着众人离去,白康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回过头冲着顾秋实勉强笑了笑:“傅兄,我这也是不想让你犯错,你……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才怪。
读书人名声很要紧。
如果今天的事情锤实了确有其事,傅南昌不被赶出学堂,也会考不了县试。
想要参加县试,必须要五位同样参加县试的学子互结,互相证明对方身份无异,没有冒名顶替,一人作弊,几人遭殃。因此,以防出意外,每人都会选择品德上佳之人互结,此外还需要一位禀生作保。
上辈子的今天,傅南昌赶了两日的路,浑身疲惫,准备换了衣裳躺一会儿,衣裳还没换完,一群人就闯进来了。紧接着白康将他撂开,从被褥底下翻出了一大堆的书信。
全都是“傅南昌”与一位丁姓女子的来往,信上二人互许终身,说了不少山盟海誓,傅南昌更是承诺,只要自己榜上有名,立刻休妻上门提妻。
看信件上的日期,两人暗中来往已经有两年,并且,每月都有至少一至两封信。傅南昌当然是不承认的,但上面的字迹和他平时写的一模一样,并且他帮忙抄书的书肆,就在丁姑娘家附近。
信件摆在面前,傅南昌百口莫辩,他说不知信件从何而来,反而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后的推托之语。
但他确实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的法子污蔑他,要知道,这可是会搭上一位大家闺秀的名声的。
顾秋实似笑非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把我的床铺翻得这么乱,我把你的也翻一翻,这才公平。”
说着,两步奔到对面的床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撂到了地上。不过眨眼间,床铺已经乱成一团,白康反应过来后,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就在顾秋实掀到褥子时,落叶一样飞出来了不少信件。白康惊呆了:“这……这……这些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顾秋实似笑非笑:“白康,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这么好得大家闺秀,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白康面色惊疑不定,也想过冲出去告诉夫子……可是,傅南昌一回来就知道自己的床铺被人动了手脚,这样敏锐的人,他不知道傅南昌到底知道了多少,如果全都知道,这时候冲出去,那是自投罗网。
顾秋实嗤笑一声,转身出门。
他准备去夫子那里拿墨条和纸,顺便说一下自己想要换房。
这个学堂是个三进院落,这一进住的都是弟子,夫子如今收了三十多人,有些已经考中了秀才,但大部分还白身。
以防新弟子来了没有地方住,院子里是有空床的,还刚好,去年有一个考了十多年后放弃了读书回家娶妻生子,就和林朝阳一个屋。
谁都知道和林朝阳同住一个屋能得到不少好处,但没有充足的理由,谁也不好意思凑过去。毕竟,读书人品行要好,不得贪财,不能想着不劳而获,不能占人便宜。
夫子听了他要换房的提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县试,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了考试。每一个夫子手底下考中的弟子越多,名声就越好,来年也更好招收弟子。即便不为钱财,夫子们也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和林朝阳同住吧。”
顾秋实笑着道谢,然后回房去搬床铺。
他回去时,白康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海宝地上属于傅南昌的被褥枕头都捡了起来。
白康满脸讨好:“傅兄,我没有看清楚就把事情闹大,你生气也应该,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你才从家乡回来,肯定已经很累,坐在旁边歇一歇。我这很快就得。”
“不用了,夫子让我去和林兄他们住一屋。”顾秋实上前将被褥折起抱走。
白康追到门口:“傅兄,真的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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