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顾秋实嗤笑一声:“玉宜,你不用为难。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救她!刚才她还污蔑你呢。”
他这种语气和态度,周珍珠尤其接受不了。
其实周珍珠这些日子已经见识到了人情冷暖,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早已转变。但是,在曾经的熟人张玉宜面前,她就是不想服输。
在她的心里,张玉宜绝对不能过的比她好。无论任何时候,张玉宜在她面前都只能伏小做低,该讨好她该捧着她。
“那不是污蔑,而是事实。”周珍珠振振有词,“我弟弟是侯府嫡子,你是没看到她在路上对我弟弟谄媚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我弟弟才十四,她早就摸上我弟弟的床了,不要脸!呸!”
张玉宜愤怒不已:“明明是他想欺负我,你那弟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十四岁就祸害了不少丫鬟,同行的林家四姑娘,就是被他欺辱过后自尽的。”
顾秋实拍了拍她的胳膊:“坐着说,别太激动了。为那种人着急动怒不值得。”他目光一转,问周珍珠,“玉宜又不傻,她看中你弟弟什么?是看中他心狠手辣不干人事?还是看中他家中长辈谋反犯事已经家破人亡?或者,你想说她看中你弟弟即将成为任人欺辱的下人?”
周珍珠听着他的冷嘲热讽,忍无可忍,抬手就要打人。
顾秋实动作比她更快,霍然起身,端起桌上的汤碗,直接就泼了过去。
这汤已经上了有一会儿,烫倒是不烫,只是周珍珠头上脸上全都是菜和葱花,特别狼狈。
周珍珠被发卖后并没有吃什么苦,至少没有在路上那么苦,她只是很讨厌自己伺候的男人,做梦都想要逃离。但见了张玉宜后,又忍不住嘴贱,然后就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被热汤泼脸,周珍珠第一个反应就是发脾气,但话到嘴边,眼角余光瞥见齐老爷察觉到了这边动静,已经侧头望了过来,她忍住了口中的怒骂,抽出帕子开始擦自己的脸,一边整理一边哭:“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呀,你寻得良人,我这心里只有高兴的,又不会跟你抢……”
齐老爷皱了皱眉,起身走了过来。
“这位小哥,我的丫鬟没有惹你吧?”
顾秋实往后一靠,敲着桌子道:“原来这丫鬟是你的,她刚才跑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非说我的未婚妻是她姐姐,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齐老爷惊讶地打量了一下张玉宜,问:“珍珠,你是不是认错了?”
周珍珠咬唇,就想要说话。顾秋实抢在她开口之前道:“她们姐妹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总不能是这丫鬟的姐姐为了不被发卖改名换姓然后找人顶替吧?”
顶替犯人,那可不是小罪名。
知情者也要按同犯论处。
张玉宜顶替了犯人,确实很难脱身。但南侯府这些知情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齐老爷只是个好色的小商人,可不想卷入这些杀头的大罪里,他扭头瞪着周珍珠,训斥道:“不要乱认亲戚!你如今是犯人家眷,还当自己是官家姑娘呢,再这样胡来,我也护不住你。要是你再敢乱来,试图牵连本老爷,回头我就把你配给养马的瘸子!”
周珍珠面色大变,她瞪着张玉宜,到底是妥协了,低下头道:“奴婢认错了人,老爷别生气。”
第642章 犯人的儿子 十
这么一认错, 齐老爷就觉有些下不来台。
坐在这里的两人,那女的既然和珍珠有旧,多半真的是南侯府买来顶替的姑娘……既然是买来的, 多半是个丫鬟,总不可能是什么官家子女。而这个男的,一身朴素,只穿布衣, 再富能富到哪儿去?
对着这两个人,周珍珠说低头就低头。齐老爷是真觉得没脸。
他方才那样训斥,要的可不是周珍珠麻溜认错……哪怕是错了, 也想一个体面一些的说法呀。
齐老爷自认为能屈能伸, 他是城里的人,只是到这边来游玩……家中的母夜叉很凶,如果知道他和身边丫鬟鬼混, 绝对会找他的麻烦。与其在城里被发现,还不如跑到这种小镇上, 既能风流, 也不会传入母夜叉的耳中。
反正离开了这个镇上, 面前这俩人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齐老爷不打算节外生枝,道:“两位自便, 我们就先走了。”
等到二人离开,张玉宜低声解释:“我和那个周兴旺之间什么都没有,是他想欺负我,我当时拼了命的反抗。押送的官兵虽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动静足够大,他们也不会故意装死。我当时下了狠手, 周兴旺被我扇了一巴掌,还被我用树枝戳伤了胸口,他们家一直怀恨在心,后来的路上都不愿意搭理我。”
流放途中,犯人是没什么尊严的,旁人想欺就欺。张玉宜落了单,很容易被人欺负。
“好在同行的人都知道我的狠劲,没有人再凑过来找不痛快。”
顾秋实握住了她的手:“你受苦了。”
张玉宜摇摇头。
“我只希望和这些人再也不见。”
哪怕是京城里那些不想亲人的亲人,她也不愿意再见了。
顾秋实后来有打听过,齐老爷当天就带着周珍珠离开了镇上。
想来这位齐老爷胆子应该不太大,毕竟,走夜路比白天赶路危险,齐老爷都不在镇上过夜就着急离开,如果不是遇上了急事,那这齐老爷应该是个怕事的人。
如此胆小,倒是不用过于防备。
只是周珍珠很不老实,她会跑过来威胁张玉宜,归根结底是为了离开齐老爷身边。她长相又不错,说不定还真的有人愿意接纳她。
城里离镇上很远,坐马车都需要半日,周珍珠真想为难他们,其实也不太容易。
张玉宜想到这些,心里也没那么怕了。只是,她的身份始终是悬在脖颈上的刀,随时都有可能砍向她,到时她嫁了人,兴许还要牵连自己夫君。
“要不,我们俩的婚事就不办了吧?”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成亲,万一哪天我出了事,也不会牵连你。”
“有我在,你不会出事。”顾秋实握住她的手,“别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张玉宜低下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这世上大概真的没几个人能接受一个随时有可能被衙门定死罪的妻子。
“你是我未婚妻,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此时两人正坐在院子里乘凉,月明星亮,夜色着实不错。
*
一转眼,到了大喜的头一日。
因为张玉宜就住在冯家,不能迎亲。但顾秋实不想让她落下遗憾,跑去镇上租了一个院子,将她安顿在里面,头一日把人送去,第二天在吉时之前把人接过来。
张玉宜家境不是特别富裕,觉得折腾,但说服不了他,只能听从。
顾秋实不放心她一个人,又去周大娘家里借了两个十四五的姑娘陪着,也请了赵大娘守在旁边。
回来的路上,他在村口又碰见了何翠云。
时隔一段时间,何翠云看着狼狈又苍老,她眼神里满是疲惫。
“铁柱,你是不是不打算请我了?”
顾秋实想了想:“你回来跟我爹坐在一起,不合适。毕竟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不是夫妻,我就不是你娘了吗?”何翠云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当初我为了生你,险些把命都搭进去。如今你娶妻,连媳妇茶也不想给我喝,你不觉得太过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你爹对你是好,但我对你也不差。前面的八年是我们俩一起养的你,后面的十年,是我一个人拉拔你长大……”
顾秋实打断她:“前面八年确实是你们俩一起照顾我,但后面十年,你是拉拔我吗?爹才进大牢不到一年,你这边就怀了身孕,一有孕大夫就说你不能乱动,那之后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的事,你们完全是拿我当长工使唤。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何翠云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你是这么想我的?”
“是!”顾秋实直言,“你心里只有那个姓吴的和后来生的三个孩子。我照顾孩子,简直照顾得够够的,那三个确实是我的弟弟妹妹,但我对他们只有厌烦,完全没有一点疼爱。这其实不能怪我冷血,都怨你!如果你不是经常把他们交给我照顾,我肯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这样一番话,何翠云真的接受不了,儿子就差明摆着说,他不光不会管她和吴志富,甚至连姐弟三人都不会管。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原本还以为姐弟三人有点盼头,如果读不起书,就找冯铁柱这个大哥帮忙,可现在……完全指望不上。
偏偏大儿子说的这些话是事实,她根本就没法反驳。
“所以你这是以后都不打算认我了吗?”
顾秋实无奈:“你别揪着我不放。之前我就说过关于你养老的事,如果你真的老到动弹不得了,该我出的那份我绝对不会推脱。”
言下之意,兄弟三人一起平摊,他不会一人承担下来。
可对于何翠云而言,两个小儿子还不懂事,根本指望不上,她心里还是觉得大儿子最可靠。如今这棵可靠的大树不给她依靠了,她这心里真的很慌,一点底都没有。
她脸色苍白,干脆晕倒在地。
顾秋实看着她往下倒去,明明可以一伸手就接住,他却没有出手。
而何翠云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时间心里愈发凄凉。
“你是要请大夫,还是我找人给你去吴家报信?”
何翠云闻言,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顾秋实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何翠云身子是不太好,但远远不到昏迷的地步,也不至于站不稳。
她倒在这里,多半是想试探他这个儿子。
顾秋实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村头的分叉路口,大喊道:“快来人呐,来个人帮忙。”
他嗓门洪亮,不过吼了两嗓子,村里立刻有了动静,旁人也不知道晕倒的是谁,这邻里邻居住着,谁都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因此,同村人出了事,大家都挺热心。
前后不过几息,已经有十来个人跑了过来。这其中还有冯父。
众人看见晕倒在地上的何翠云,一时间都无处着手,悄悄打量冯家父子的神情。
冯父和儿子目光一对,瞬间明白儿子的意思,他不愿意让人指责儿子不孝顺,立即道:“何氏已经改嫁他人,还早就搬出了我家。若是再住回去,就怕姓吴的误会了她。所以,麻烦大家帮个忙,找把椅子将她抬了送回吴家村。”
他见有人朝儿子那边靠,大声强调:“我家的院子绝对容不下她,铁柱要是敢收留她,就和她一起滚蛋。”
此话一出,谁还敢询问冯铁柱?
要知道,这可不比平时,明儿就是冯铁柱大喜之日,今晚上要是被父亲赶出门,明天的喜事怎么办?
再说,喜事当头,家中不宜吵架,否则会不吉利。
当即再没有人勉强父子二人,论起来,吴志富在洛水村住了十年,大家都挺相熟了。所以,这种人并不抵触去他家。
一时间,众人纷纷忙碌起来,找来了椅子,又找棉被垫着,然后才将何翠云放上去。
对于抬女人,众人都不陌生。前几十年这村还没通路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如果遇上难产,或者有人病重,就要抬去大夫那里。抬过去了还要想法抬回来。
虽然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但有村里的老人指挥着,一时间忙而不乱。
送何翠云回婆家,父子俩必须得出面。顾秋实身为儿子,那是当仁不让。
虽然村里的人也和吴志富相熟,但何翠云是来找冯铁柱的,如果他不闻不问,难免会让人觉得冷血绝情。再说,村里的人送这一趟,大多还是看父子俩的面子才愿意帮忙。
顾秋实抬了一角,总共六个人换着抬,都是常年干活的好手,抬着一点也不费劲。走到半路,何翠云就醒了。
确切地说,她根本就没有昏迷,只是想赖在冯家人的院子里,等到明天新妇过门,如果她那时还在,身为冯铁柱亲娘,这个礼她是受得起的。
结果,冯家父子根本就不让她进门。
何翠云心里很难受,她想说自己已经醒了,可以下来走路……让吴家村的人看见她被抬回去,说实话,有点丢脸。
不过又一想,吴志富自从回家后就什么也不干,一天还挑剔这个骂那个,她实在是受不了那院子里的活儿了。虽然是妯娌二人还有姜氏真的姐妹三人一起干,可耐不住院子里的人多呀。还有,吴家都是旱地,早上她出门前,吴志富还说明天大家一起去地里秋收……刚好还可以避开冯铁柱成亲却没有请他们上门的事。
到时有人问起,他们就说忙着秋收,不得空去观礼。不然,养了十年的继子大喜,吴家却连席都没上,旁人问起,他不好答啊!
跑去地里忙活,好歹有个借口糊弄。
秋收不要紧,要紧的是何翠云许多年没有去地里干过活了,尤其吴家的地都在半山腰,道路崎岖,不像是冯家的地可以借助板车。别说板车,背着粮食走路都费劲,几乎每年都有人在秋收时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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