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廖氏正在后厨洗碗,她特别能干,不怕苦不怕累,跟个杂工似的,哪里需要哪里搬。她又不偷懒,因此,东家挺喜欢她。
“盼盼?你怎么来了?”廖氏满脸意外,问话时,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廖氏在这儿干了许多年,平时几乎没有人来找。管事见状,道:“盼盼兴许是找你有事,你先去旁边把话说了再来干活。”
这是管事体贴,廖氏道了谢,起身擦了擦手,带着女儿一起出了后门。
廖盼盼低声说了赵氏母子的打算。
廖氏人都要气炸了,女儿名声再不好,再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和周知继续搅和。日子一久,外人可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当初周知有妻子时与盼盼苟且,甚至是珠胎暗结,而后来赵梅云死了,两人才结为夫妻。
更何况,赵梅云之死虽然没有闹到公堂上,但好多人都知道她的死与盼盼有关。
如果盼盼真的与周知结为夫妻,等到多年以后,外人就会说他们俩苟且后弄死了原配。
这样的名声背在身上,日子还怎么过?
“绝对不行,你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和周知在一起。那个混账毫无担当,当初他就不该欺负你,欺负你还不负责……”
“娘,我不会嫁给他。”廖盼盼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在那一摊烂泥里挣扎时的绝望,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她险些丢命,这可是拜周知所赐,这些事她一辈子也不敢忘。退一步讲,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痛,她如今才出小月子,伤还血淋淋的摆在面前,且忘不了!
“但是他们没有明说,我要是强调此事,显得我自作多情。”廖盼盼出门时就有了打算,询问道:“娘,你陪我一起去找个媒人,也不是说非得找个人嫁出去,至少要让那对母子知道我的态度。本姑娘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周知那个烂人,让他们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廖氏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你年纪不小了,咱们也可以请媒人多上点心,如果有合适的,你也别挑剔,该嫁就嫁。女子的花期就那几年,你的名声不好,多挑挑,总比着急忙慌嫁出去要好。”
廖盼盼不置可否。
她如今真的不想住在周家,如果对方家世长相都不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廖氏跑去告了半个时辰的假。
这会儿过了饭点,前面的客人散尽,虽然后厨还是忙做一团,但碗可以慢慢洗,天黑客人来之前收拾好就行。
廖氏做事踏实,这么多年很少告假,管事也愿意给她一个方便。
母女俩跑遍了镇上的两个媒人家中,说了自己的条件。
廖盼盼哪怕是想离开周家,也不打算太上赶着。她能够接受对方有两个孩子,但年纪必须在二十四以下,且本身能力能养家糊口。她最多是帮着带孩子打理家里,赚钱的事别太指望她。
如果她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家,名声没有被毁,想找一个这样的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如今名声死臭,说难听点,一个男人带着俩孩子还能养家糊口,人才二十出头,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也不难,凭什么要选廖盼盼?
媒人答应了下来,转头就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母女俩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赵氏每天都在出门买菜,一日一大早再去镇上拿肉时,就听到旁人像说笑话似的提及廖盼盼的要求。
“她和周知的事有人亲眼所见,当初落胎是大夫亲口说出来的,绝对不会有假。怎么好意思提这种要求?”
“谁说不是呢?这人不要脸了,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另一个妇人凑过来:“她和周知住在同一屋檐下,大男大女的,原先又搅和在一起过。谁知道现在是什么关系?说不定啊……”
那人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意思是两人说不定都一起过夜。
最后那种猜测,对赵氏的打算有好处,至少,廖盼盼名声更差,想娶她的人会更少。
可是,廖盼盼去找媒人是真的,而且同一屋檐下住着,廖盼盼找媒人这件事情没有事前跟她说……这明显还是没拿她当一家人呀。而且,她要嫁人,就是没考虑过嫁给周知。
一时间,赵氏心里乱糟糟,胡乱买了几样小菜就回家了。
她到家时,刚好看到廖盼盼在厨房打水洗脸。
“盼盼,天气挺冷,我给你烧热水。”
廖盼盼似笑非笑:“我可使唤不起你,怕还不起你的情分。”
看这阴阳怪气的劲儿,赵氏心知,她绝对是看出了自己的打算。
“咱们住一个院子,那就是缘分。有什么使唤不起的?有事你尽管说,回头咱们互相帮衬……”
廖盼盼一边洗脸,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不想跟你互相帮衬,你们母子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招惹不起。我已经去找媒人了,回头我嫁出去,大家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用不着这么客气。”
她直说了自己要嫁人,赵氏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忍不住冷笑:“我听说了。刚才在街上,好多人说你要改嫁……哦哦,是你要嫁人,都说你没点自知之明。反正那些话很难听,我都听不下去,你听了肯定要生气。”
活了半辈子的妇人,很懂得怎样戳人心肝。一句故意说错的“改嫁”,彻底挑起了廖盼盼的火气。
她还是个姑娘家,从来就没有嫁过人。只是和周知悄悄在一起后被毁了名声,结果赵氏居然来一句“改嫁”,这绝对不能忍。
廖盼盼怒到极致,便开始口不择言:“如果不是周知,我何至于此?我只恨自己胆子小,当初他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没敢把事情闹大。否则,你儿子早就去蹲大牢了,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我再嫁不出去,不过是我开的条件太高,只要我愿意,随时能找得到婆家。你就不一样了,吃着东家饭,望着西家院,到了西家院,又看着北家好……旁人那都是守了寡才改嫁,哪怕是顾秋实现在那个后娘,人家也是在婆家被人嫌弃被人撵走才改嫁的。你呢?两次改嫁可都是你自己把男人抛下,这山看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就挑吧,如今轮到旁人挑你了……但你全身老皮,又吃里扒外,傻子才要你。”
对于赵氏而言,这番话很是毒辣。成功挑起了她的火气,这人怒到了极致就失了理智,眼瞅着说不过廖盼盼,赵氏就想给她一个教训,当即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老娘撕了你的嘴,我看你说!”
廖盼盼不甘示弱,与之扭打在一起。两人谁也不肯松手,都朝着对方下狠手,一手揪对方的头发,一手掐对方的肉。
不过眨眼之间,两人就摔倒在地,你掐我,我咬你,时不时传出一声惨叫。
周知在边上想帮也帮不上,只厉声怒斥:“廖盼盼,你放开我娘!”
他不出声还好,这会儿廖盼盼身上疼痛,听到周知的声音,又想起自己险些被他害死的事,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冲着赵氏的脖颈狠狠掐了过去。
赵氏努力挣扎,拼命踢打,她没有干重活,但平时也要洗衣晾晒,做的事比廖盼盼多,身上力气也大点。
廖盼盼挨了几下,就受不住了。
她手一软,被赵氏找到了机会反压在身下,还被赵氏掐住了脖子。
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三个大人,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周知怕弄出人命,不管是母亲被掐死,还是廖盼盼被掐死,那都是大事。
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脸面了,张口就喊人。
街上的人听到有人喊救命,那怕大门是栓着的,也将门板踹开闯了进去。
四五个人闯进门,破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二人拉开。
地上的头发一缕一缕,上面还带着血迹,廖盼盼身上还挨了好几口,肉都被撕下来两块。她痛到直吸气,狠狠盯着赵氏,已经被人拉开了,脚还往赵氏那边踹。
看到二人这个架势,这种人也不敢放开她们。只要一撒手,两人绝对又会扭打在一起。
周家的姐弟二人是不管事的,只能去找廖氏。
这会儿饭点,廖氏忙着呢,根本走不开。管事愿意给方便,那也不是现在呀,至少要前面没有客人的时候才会放她走。
不过,听说家里出了人命,管事明着不敢放,却还是悄悄摆了摆手。
廖氏其实也不在乎管事放不放人,女儿都被打了,她拼着这份工不要了,也要回家去看一看才行啊。
等她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回到自家院子里时,看到女儿的惨状……手臂上买了一块肉,脖子上被人掐出了青紫的痕迹,头发被整块扯了下来,头皮血肉翻卷,廖氏这一瞬间简直要气疯了,扭头对着赵氏冲了过去,狠狠就是几巴掌。
“贱妇,你敢打我女儿?老娘替你受罪几十年,帮你伺候那个混账几十年,完了你还要打我女儿。我弄死你……”
她扑了上去。
此时的赵氏是被几个人拉着的,在廖氏回来之前,众人都怕两个女人又打起来,将二人抓得很紧。
廖氏这一发作,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瞬间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抓着吧,赵氏只有吃亏的份。可要是放了,这两人肯定会再一次打架。
好在围观的人很多,反应也快,立刻冲上前制住廖氏。
这人无论是谁,干得累了脾气就不好,廖氏天天早出晚归,在酒楼的时候还得笑脸迎人,满腔邪火无处发,此时所有的怒火全部冲着赵氏而去:“你滚!这家是我的,你已经不是周家人,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还有姓周的,周知早就搬出这个家了,我收留你们,那是我心地善良。你们可倒好,住进来反客为主,居然打我女儿……今天我不把你们赶出去,我就不姓廖!”
赵氏离开这里,就只有回娘家去住。
她不想回娘家。
在她出嫁后,娘家的兄长翻修了家里的旧房,现在的房子是她哥哥嫂嫂造的,好像嫂嫂的娘家人也出了力,怎么可能长期收留她?
“我不是周家人,但我儿子是,他姓周!”赵氏态度凶悍,“当初我和孩子他爹分开,阿知是跟他爹的,哪怕说破大天去,这房子也有他一份。你没资格赶他走,他是我儿子,该孝敬我,他要在这儿给我养老。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赶我们走?”
第668章 如玉公子 十七
赵氏早就想到母子俩可能会因为这个房子与廖氏和她生的几个孩子吵架, 此时张口就来。
廖氏看到女儿身上的伤,脑子都要炸了。再说她真的很讨厌周知,只不过性子软, 也不爱与人吵架,这才忍了又忍。
女儿被人害到落胎,甚至一辈子都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廖氏不是不恨, 只不过她不敢。那些怒火都压在心底,这会儿全部倾泻而出。
“就凭我是周全富明媒正娶的女人。你呢?当初你自己要离开周家,还把周知也带走了, 这可不是我说, 而是所有人亲眼所见,大家都知道你不要周全富,嫌弃他懒, 嫌弃他好赌,以前他活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回来?如今人死了, 你想回来争房子, 我呸!有我们母子在一天, 你的休想。当着大家的面我也是这话,这个房子没你的份。我让你住,那是我大度。让你滚, 你也只能乖乖滚……”
“周知是周全富的亲儿子!周全富留下来的房子,周知必须有一份。”赵氏振振有词。
“谁知道周知是谁的种?”廖氏为了争房,完全是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 “姓顾的养他那么多年,一点怨言都没有。你从周家离开就搬到了顾家, 说不定你们俩早就搅和在一起了,周知是顾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姓顾的怎么可能老实给你养儿子?”
周知一直在顾家住,廖氏始终提着一颗心,又怕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结果等了又等,一直到周知算计顾秋实不成,从顾家被撵出来,他才回家住。
其实周知和周全富长相上有几分相似,任谁一看,都不会怀疑周知的身份。
但是,廖氏可不管这么多,只要能往这母子二人身上泼脏水,管他事实如何,她是张口就来。
赵氏险些要气疯:“我才没有偷人,我生两个孩子,父亲是谁一目了然。我是被人用花轿抬进门了才生的孩子,你呢?你敢不敢说盼盼的亲爹是谁?你说得清楚吗?张嘴骂别人的时候,也要看看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没有?我就不搬,你再看不惯我们母子,这房子也至少有我们一半。分家,以后咱们各过各的,老娘不伺候了。”
廖氏冷笑:“你伺候谁了?他娘的一直是我伺候你的两个孙子,不记恩的孽障,老娘干再多,你们都记不住……滚滚滚……”
廖家几人要撵祖孙四人离开,赵氏只当他们放屁,就是不走。
且不说周知腿上有伤,回村会很麻烦,只这个院子……赵氏是真心认为这院子至少有她儿子一半。
清官难断家务事,院子里住着的这群人关系如此复杂,旁人没谁愿意多管闲事,都在边上看着。不让他们打起来,就算是尽到了邻里之间的情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因为赵氏是本地的姑娘,又嫁在镇上这么多年。她挺会做人,平时与人来往间,很少和人结怨。此时便也有人帮着她说话。
主要是劝廖氏,让她先忍一段时间,无论这个院子有没有周知的份,这都是周父留下来的家产,如今周知有伤,即便是要搬走,那也不可能是现在。
廖氏知道自己被欺负了,可她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再说女儿身上有伤,还得赶紧看大夫,她撂下这群人,拉着女儿去了医馆。
临走前,她瞪着赵氏:“你把我女儿打成这样。药费你得赔,若你不赔,我今天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绝对要把你们祖孙四人撵出去。不信你就试试。”
她眼睛血红,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凶狠模样。
赵氏冷哼一声:“我也受伤了啊!”
眼看两人都不服对方,眨眼间又要打起来。立刻又有人上前打圆场:“盼盼娘,你先带盼盼去治伤要紧,至于药费,先赊欠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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