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 第18章

作者:姒锦 标签: 穿越重生

  王典没想到流匪真敢杀人。

  大郎再不争气,也是嫡长子,命还是要的。

  “将粮仓打开,由诸位壮士自取……”

  仆役刚应一声,那匪首就笑了。

  “仓中米粮就留给王公应急吧,某不贪心。”

  接下去,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怪某没有说清楚。某要的存粮,指的是王公的地下窖藏。”

  王典震惊得老脸都扭曲了。

  乱世当头,哪个大户人家不提前存粮?

  王家的大宅底下,三层地窖修得固若金汤。战前,王典就将金银玉器和彩帛粮食等囤到地下,里头的存粮,足够他们全家吃上二十年……

  但此事是哪个泄露了风声,怎会让流匪知晓?

  “王公别怕。”匪首的声音比方才和气,听上去很是悦耳,“某也读过圣贤书,不是不讲理的人。所谓盗亦有道,某从不强人所难。大不了学那太守公,一把火将宅子烧了……”

  “给……给……”王典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和王夫人抱头痛哭。

  —

  流匪有备而来,运粮的小舟就停靠在后宅外的河面上。

  好在匪首说话算数,说拿一半就真的只拿一半。

  王典见状又生出一丝庆幸,遇上的是义匪。

  一半存粮换全家老小的性命,值了。

  “王公不必相送,令郎明日午后自会回府。”

  那匪首向王典施个礼,很有姿仪,接着手一挥,让人拎着几近晕厥的王大郎出门,还贴心地清理了尸体和血迹,然后客客气气地顺走王家的五头生猪、两头大牛,以及几缸腌肉和各种吃喝用度,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吁!可憋死我了。”

  一到河心,那两具尸体便骨碌碌爬起来,揉着胳膊诈尸。

  其中一个更是巴巴地眨着眼邀功。

  “女郎,小人演得可好?”

  匪首没有揭开面巾,但眼窝可见笑意。

  “很好,回去论功行赏!”

  一群流匪哈哈大笑。

  那两具尸体正是常大和阿楼。

  他们身上的伤是真的,全拜淳于焰所赐。流的血是假的,冯蕴亲自做的血包,一刀刺过去就破了,足够唬人。

  阿楼咧着嘴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很得意自己干成了一桩大事,不是吃闲饭的人了。

  “小人受伤了也能立功,很了不起。”

  “多亏女郎好计。”邢丙瞥他一眼。

  十二娘有胆有谋,不损一兵一卒就弄到这么多粮食,还得了个“义匪”的美名,他很是佩服……

  梅令部曲其余人更是如此。

  一个个兴奋不已。

  “往后我们就以此谋生了。”

  “对!跟着十二娘,不怕饿肚子。”

  “安渡郡还有好几家大户,定有存粮……”

  流匪贼盗,是战乱年代的常态。民生艰难,人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一切礼义廉耻全是空谈。

  一群梅令郎讨论得热火朝天,兴致勃勃。

  冯蕴等他们高兴完了,才平静地泼下一瓢冷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这是为何?”梅令郎很是不解。

  深夜河风徐徐。

  冯蕴望着夜下水波,凉凉地道:“久走夜路要闯鬼,干这种营生,我们不仅不会安居乐业,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另说……”

  众人的脸,当即垮下来。

  “我等不惧死!”

  “正是。横竖要死,饱死总比饿死好。”

  冯蕴看着他们热血膨胀的模样,知道是这些粮食给的底气,当即一笑,眼里生出些细微的寒气来。

  “王典藏粮一事,我既知情,你们以为裴獗就不知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很是惊讶。

  王家大户,家有余粮不奇怪,奇怪的是女郎从何处得知地下窖藏的事情?

  冯蕴微微一笑。

  她当然不能告诉别人,前世去王家抢粮的人,是裴獗——王典的地窖也是裴獗亲自带人抄出来的。

  在北雍军最缺粮食的时候,城里的大户豪强都被抄了个遍,王典自然也逃不过,那满满三层大窖的粮食,当时就震惊了安渡郡,传得沸沸扬扬……

  相当于,她这是提前抢了裴大将军的生意。

  冯蕴坐在舟楫上望着漆黑的苍穹,没什么表情,“往后你们都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一旦落下污名,子孙后辈如何抬头做人?”

  “记住了!今夜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吐出半个字……”

  她看一眼阿楼,“舟上尸体便是下场。”

  阿楼愣了愣,低低嗤笑。

  一众梅令郎全都笑了起来,很是快活。

  “女郎聪慧,我们跟着女郎,再不怕饿肚子了。”

  “是啊!有女郎在,还有裴大将军庇护,往后谁也不怕……”

  冯蕴撇了下嘴。

  要让裴大将军知道她抢先一步劫了粮,不知是个什么心情,还庇护她呢?

  不过,她给裴獗留下一半粮食,算是好心了。

  “邢丙。”冯蕴看着小舟驶入河道,低声吩咐,“我们从花月涧绕回去。”

第18章 雪上梅妆

  抢来的粮食要运入府里,即使逃得过北雍军的眼睛,也避不开敖七。

  因此,冯蕴去花月涧,就已经想好了“洗粮”的办法。

  运粮的小船往花月涧后绕一圈,等敖七气急败坏地找过来看到,抢来的粮食,就换了个正当来路,这桩功德也就落到了云川王世子淳于焰的身上。

  “那日与花月涧的主人相谈甚欢。他怜我府中缺粮,大方赠予……”

  冯蕴说得云淡风轻,“相谈甚欢”几个字,甚至露出一点情意绵绵的意味来。敖七的脑子瞬间被她带回到那夜在雅榭看她衣裳不整,满脸潮红的画面……

  什么相谈甚欢?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

  少年郎看她满不在乎,气得说不出话。

  冯蕴一笑,平静地吩咐梅令卫运粮回府。

  又道:“明日吃席,我与诸君共庆!敖侍卫一定要来。”

  敖七目睹她被一群儿郎前呼后拥,笑出一脸明艳,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個时代战争频发,民风却史无前例地开放,连绵不断的战争导致礼法不拘,秩序混乱,男女间自由结交,看对眼便偷偷相会,放纵欲望者大有人在。

  敖七没有想到她也是这样的女郎。

  很生气,又不知为何要气。

  有粮有肉不是好事吗?他再不用潜到那么脏的池塘下去抓鱼,把自己一身搞得臭烘烘的了。

  —

  次日天刚亮,太阳初升,厨间便传来杀猪的声音,木桶磕地,刀具磨响,府里上下欢欣一片。

  冯蕴起得很早,差邢丙出去打听了一下。

  王大郎君是晌午时回家的,昨夜的事,王家自认倒霉,没有半点风声出来,倒是那个姓单的小妾,天不亮就被人抬出王府,不知去向。

  邢丙在街上走一圈,市集没开,买不到东西,却听来不少闲言碎语。无非是说冯太守的十二娘投敌后与裴大将军那点风流艳事。有些混不吝的东西,吃喝嫖赌样样行,这时却高尚起来,差点没把邢丙气死……

  “不知原委便乱嚼舌根,俺真想一刀宰了他们。”

  冯蕴正在檐下看飞来的燕子,听了邢丙的禀报,好似没有往心里去,笑了笑,便问他。

  “你家新妇识字吗?”

  邢丙愕然一下才反应过来,哂笑。

  “俺内人农户出身,是个睁眼瞎。”

  冯蕴若有所思,走上台阶又突然回头。

  “今日府里设宴,让你家新妇带着孩儿同来吧。以后府里府外,用人的地方很多,我还是更信重自己人。”

  邢丙应一声,感动不已。

  虽然府里发工食,但他有三个孩子。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妻子提过几次到府里做点杂事,混口饭吃,但邢丙脸皮薄,开不了口。

  小女郎眼睛雪亮,好似什么都看得透、看得开。

  这份大气从容和胆魄,邢丙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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