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你让她到我院里来吧,不用侍候我起居,就替我管一管院里杂事。等瞧着合用,再跟你俩去鸣泉的铺子历练历练,横竖也是个识字的。”
小满喜滋滋地应下。
“仆女这便去告诉姜姐姐。”
看得出来,姜吟在她们眼里是极好的人。
冯蕴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对这个世道的女子,她总会多些宽容。
说罢又回头和南葵二人说话。
最初她买地盖铺子,都认为是心血来源,再听她娓娓道来,众人才发现她想得那么长远……
这是要干一番大事啊。
听女郎谈规划,房里有说有笑。
从安渡来的人多了,春酲馆就像是长门的别院,温行溯也给冯蕴方便,不轻易让自己的人过来打扰,关一门,她就是这里的老大。
晌午敖七送鱼来了。
有和议的喜讯,信州民生恢复很快,又临近淮水,每天都有渔夫捕鱼而贩,他们已经不缺鱼吃了,但敖七还是利用闲暇,亲自去钓。
鱼儿装在一个竹篓子里,活蹦乱跳的,一看就很新鲜。
鳌崽听到敖七的声音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围着竹篓不停拿鼻子去嗅,不会说话,眼神却好似充满了快活。
敖七是除了冯蕴以外,鳌崽最亲近的人。
即使是大满和小满都抱不了它,但敖七可以。
冯蕴看着他俩亲近的样子,笑道:
“小七晌午一起用饭吧。”
敖七听她客气,抬眼看来,拱手行礼。
“多谢舅母。”
这次她从庄子回城,敖七称呼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舅母喊得勤,人也来得勤。每次来,也不是找冯蕴的,就是看鳌崽,时不时带点吃的,倒是比前阵子别别扭扭的,要从容得多。
冯蕴悬着的心落下去了。
她知道敖七早晚就会想明白。
没想到,这么快。
既然是舅母,那也就不见外了。
要留敖七吃饭,她赶紧让大满下去吩咐灶上加菜,然后也凑过来看鱼。
有一条鲈鱼,约莫三四斤重,她让人拿去煮了,鱼肠和内脏就都给鳌崽。
几个人正在院子里看“猫”吃鱼,外面突然传来哭声。
葛广匆匆进来,站在廊下对冯蕴行礼。
“夫人,那个……宋寿安在外面……”
冯蕴脸一沉。
“他怎么来的?”
葛广摇头,“身上裹着纱布,看不出人样了。”
冯蕴:“看看去。”
宋寿安不是自己“来的”,是躺在一张破旧的门板上,让两个随从抬着过来的,冯蕴出去的时候,他就躺在那木板上,瞪大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叫:
“夫人饶了我的狗命吧,我错了。”
他挣扎着想要给冯蕴作揖,可身上的伤阻止了他的动作,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扭曲,那张脸只有眼睛、嘴和鼻孔露在外面,要不是声音可以分辨,没有人知道他是大内缇骑司的司主。
“我真的知错了,夫人大人有大量……”
冯蕴轻抚着手上的暖手炉,看着眼前荒唐的画面,不理会他的哀嚎和哭喊,只问那两个随从。
“谁让他来的?”
随从低着头,不敢看将军夫人明艳的脸。
“回夫人,是韦司主。”
韦司主?
冯蕴怔了下。
尚未多话,外面就传来一声轻笑。
“夫人,久违了。”
第215章 攀亲道故
果然是韦铮来了,身边跟着几个大内缇骑,一身华服,手扶腰刀,长得高颀挺拔,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俊朗。
冯蕴微微一笑,欠身行礼。
“恭喜韦司主。”
韦铮回礼,环视一下左右。
“我有话和夫人说,都退下吧。”
“喏。”众缇骑应声,把哭嚎哀求的宋寿安也抬了下去。
韦铮看着冯蕴,“不知夫人方不方便?”
阔别多日,韦司主威风大不相同了
冯蕴勾唇,“韦司主送来这么大一份厚礼,我岂有不方便之说?韦司主,请?”
韦铮:“夫人,请。”
看着他互相行礼推让走向小花厅,敖七脸色沉了沉,把鳌崽抱在怀里,默默跟在冯蕴后面,然后在门外站定。
就好像以前做侍卫时一样。
冯蕴看了他一眼,摸摸鳌崽的头,没有说话。
韦铮意外地扬了下眉,笑着入屋。
敖七升任赤甲军将军,他爹敖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情,对专司刺探情报的韦铮来说,当然不是秘密。
看到新晋将军这般姿态,他顿生兴味。
但他不问。
单独和冯蕴花厅对坐,他这才道:“大将军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冯蕴笑着看他,不言语。
韦铮很有些头痛,突然觉得以前自己栽在她手上半点都不冤,这女子的城府很深,寻常人想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他索性挑明了说。
“夫人不必防备我,韦某登门,有私事,有公事,但无恶意。”
顿了顿,又道:“骆姬常在我跟前说起,当初她在夫人身边,得夫人照拂,方才得以活命。说来,我与夫人也算是故旧了,接下来的话,夫人要是觉得中听,就听。不中听,也别往心里去。”
冯蕴美眸含笑:“不中听的是私事,还是公事?”
韦铮也跟着笑,“自然是公事。”
冯蕴问:“那说私事吧。”
韦铮看她一眼,轻轻击掌两下。
“今日来,是帮骆姬带东西给夫人。”
冯蕴以为像上次一样,是個什么小玩意儿,不料韦铮击掌声音落下,两个侍卫抬着一口箱子上来,箱子上挂了把明晃晃的锁,看上去沉甸甸的也不知装的是何物。
韦铮将钥匙顺着木案滑过来。
“夫人笑纳。”
冯蕴皱眉道:“阿月可好?送这些是做什么?”
韦铮道:“原本她想跟来信州的,奈何害喜得厉害,怕舟车劳顿,对胎儿不好。家母不肯放人,只好做罢。但骆姬惦着夫人,这才让我送来些中京特产,以报夫人当初恩义。”
冯蕴看着韦铮的表情,心底对骆月的感慨又多了几分。
充满力量的女子。
不说韦铮是一个心里装着李桑若的男人,就说他在中京,家世尚可,生得也算风流倜傥,根本就不会缺少如花美眷,可骆月竟然有本事分走他的心……
“替我多谢阿月。”
宋寿安倒台,韦铮上位,从此就是晋廷特务首脑,有机会搞好人情,她自然无须与他敌对。
冯蕴对韦铮说话,柔和了几分。
“大老远带过来,司主也费心了。”
韦铮应付几句,将话题扯回去。
“方才说的是私事,眼下我有一桩公事,很是难办,还想请教夫人。”
冯蕴轻笑,“韦司主客气了,我一介妇人,哪里当得起司主的请教。”
韦铮离开花溪村,就复盘了整件事情,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的愚蠢,从来没有把冯蕴当成普通妇人看待过。
闻言摇了摇头,握着茶盏轻抿一口。
“我擢升司主,还多亏了夫人相助。”
“这话从何说起?”
“夫人行事果决。韦某很是佩服。”
冯蕴心里微惊。
这韦铮果然不能和宋寿安那个草包相提并论,居然发现了事情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