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她但笑,“我只是受害者,运气不好。”
韦铮也不说破,皱着眉头道:“不瞒夫人,这个司主不好做啊。我昨日刚到信州,大将军就将宋寿安交到我手上,我这是左右为难……”
冯蕴也低头饮茶,慢慢抬头,“哦?”
韦铮笑一下,舔了舔唇,“大将军在宋寿安脸上写字淫贼,又一刀把他吃饭的玩意剁了,泡在盐水里,一并交给我,让我转呈太后。”
又摇头,叹气。
“这可是个苦差事。大将军于我有恩情,我跟他对着干,就是忘恩负义,可我要是听将军吩咐,那……得罪太后,我这个司主就不用当了。今日前来,我便是想请夫人,给韦某指条明路。”
冯蕴眼皮跳了一下。
她指使葛广浇桐油纵火,只是想毁宋寿安的脸。
没想到裴獗居然这很狠,直接把人阉了,阉了不说,还泡在盐水里,交给太后?
冯蕴无瑕多想,因为韦铮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上去是真心请教,其实是想拐着弯地找她,向裴獗求情。
来信州前,韦铮就知道方福才派了暗探,准备偷偷“了结”宋寿安,堵他的嘴巴,可宋寿安一直在北雍军监视中,来人可能没机会下手。
谁知他一过来,裴獗就交给他,并让他“务必”要将这份“大礼”亲自呈送到太后殿下面前。
烫手山芋就落到他手上了。
人人都知道裴獗把宋寿安交给他了。
要是“大礼”中途死了,那就是得罪裴獗。
要是依言把“大礼”呈给太后,到时候落了太后的面子,闹得人尽皆知,那他这个司主就不必做了。
个中微妙,不言而喻。
“韦司主抬举我了。”冯蕴摇头失笑,“这千头万绪,莪一个后宅妇人如何出得了主意?”
韦铮又深深一礼,“在将军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夫人了。”
冯蕴勾了勾唇。
她巴不得李桑若在人前出丑,又怎么会“帮忙”?
“不是我不帮,韦司主,我帮不了。”
韦铮作揖的手微微一僵,突地压低嗓子。
“看在韦某派人送信,帮夫人周旋的份上,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让韦某里外不是人吧?”
冯蕴看着韦铮,不动声色。
韦铮道:“韦某刚上任不久,执掌缇骑司多有掣肘,有些勾当,即使知情,也不便过问……这件事,我可是拎着脑袋在帮夫人。”
冯蕴低头饮茶。
“何事?”
韦铮暗自咬牙。
这女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好应付。
他拱手:“和议馆木料事件,韦某不忍夫人陷入漩涡,这才出手示警,若有帮到将军和夫人,也不枉我们当初种地的交情。”
种地的交情,亏他说得出口。
冯蕴:“原来如此。”
韦铮摇头,“府库司主事赖忠是丞相的人,我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出此下策。”
冯蕴眯起眼看韦铮,轻笑一声。
这个韦铮还真是个人物。
不计前嫌,能看到眼前利益。
比她以为的要精明许多,并非宋寿安之流,完全靠脸上位。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盏,吹了吹,垂着眼皮问:
“韦司主不觉得此事的关节,在太后殿下吗?”
韦铮眉头拧成一团,看着她似乎不解其意,拱手道:“还请夫人明示。”
冯蕴抬眉笑问:“韦司主想不想,更得太后宠幸?”
韦铮眼里跳跃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愿意。
果然是李桑若的忠实拥趸。
冯蕴笑了笑,“若是韦司主肯信我,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一可让司主一举奠定在太后殿下心里的地位,从此不必和方福才争宠。二可圆满解决此事,既不得罪大将军,也不会让太后殿下为难。”
韦铮眼皮跳得厉害。
“实不相瞒,我昨夜整宿没合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除非将军高抬贵手,容我私下处制了宋寿安,这才可讨太后欢心咧……”
冯蕴轻笑。
一双杏眸里透着狡黠的光。
“韦司主还是不信我啊。”
韦铮私心里当然不信。
可嘴上还是恭维,“韦某愿闻其祥。”
冯蕴道:“韦司主在朝中最厌恶谁?”
韦铮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方福才。”
“这就好办了。正好我也看不惯这个阉贼。”冯蕴失笑,先与他拉近距离,达成一致,这才开始出谋划策。
“那我们就把这口黑锅,推给方福才。”
第216章 私查暗访
她的话很是惊人。
韦铮眼神灼灼看来,四目相对,冯蕴面色平静,带着浅浅的笑,双眸深不见底。
看不透的女子。
韦铮打量她片刻,剑眉上扬。
“韦某该如何做?还请夫人明示。”
冯蕴道:“宋寿安是方福才找来给太后的,是也不是?”
说到这个韦铮就气,正是因为方福才向李桑若献上了宋寿安,这才分走他的宠幸。要不然,这个大内缇骑司司主的位置,一早就该是他的。
“这個老阉贼,就因为我跟他不对付,受不得他狐媚惑主那一套,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小算盘打得响着呢。”
冯蕴心里暗讽。
五十步笑一百步。
他不也想谄媚诱惑李桑若吗?
只可惜,没有长出一张像裴獗的脸。
她抿唇,慢条斯理地道:“宋寿安惹太后不满的地方,无非是花楼召妓,贻笑大方,扫了太后的脸面。可召妓这种风流韵事,实在谈不上大罪过,牵扯不上方福才……”
停顿。
沉寂中气氛低压到极点。
她才纤眉微扬,“但如果宋寿安,犯有别的事情呢?他所犯之事,又恰与方福才有关呢?”
“比如?”韦铮问。
冯蕴暗自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捏造罪名,蓄意构陷,泼污水、巧定案,这些手段不该是大内缇骑司的拿手绝活吗?韦司主还用我教?”
韦铮尴尬地一笑。
想解释点什么,又不好意思。
“那太后不是更想杀宋寿安了?”
冯蕴嘴一抿。
“杀是要杀的,但不能轻易杀,至少不用你出手。韦司主得尽忠啊,发现疑点,你得留着他,让太后亲自来审,审出幕后主使之人,你也是大功一件。”
韦铮大抵明白她的意思。
装傻充愣,先把事情搞起来。
太后高不高兴,都找不出他的错处来。
冯蕴勾唇,素手抚盏。
“司主为太后的江山社稷着想,太后也一定能谅解司主的一片赤诚。而大将军那边,一看韦司主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依言照做,肯定记韦司主的人情……这不就是一举两得?”
韦铮沉默了。
无论冯蕴说得多么动听,他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有风险。
可是……
富贵险中求。
不扳倒方福才,他和李桑若中间隔着一个小人,反复挑拨,这司主之位,也坐不稳。
他问:“将军果真会记我的情?”
冯蕴笑了笑,“这不是有我吗?有我在将军面前美言,司主怕没有脸面?”
两边不得罪,左右都逢源。
韦铮仔细琢磨一下,是这个理。
“夫人妙计。”
他拱手,笑道:“骆姬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