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此时此刻,正是我虎贲军大展神威,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施将军,我等快快入城,救驾去吧。”
“救什么驾?”施奎笑了一下,“陛下宾天了。”
参将愣了愣,尚未听出施奎的弦外之音。
就听身后传令兵大喊:“报——”
一个人影飞快地跑到施奎跟前,喘着气道:
“施将军,发现北雍军小股人马,正往西京方向逃窜……”
施奎扬起头,看一眼火光熊熊的中京城,双眼慢慢眯了起来。
“让他们走。”
传令兵讶然。
参将也呆呆地看着他。
“施将军……”
施奎僵立片刻,慢慢将刀归鞘。
“我等是行伍之人,不是大内缇骑,追逃拿凶,不是我等该管的事。”
四下众人全是他的心腹。
一听这话,就沉默了。
中京的局势到目前,谁也看不透。
今日厮杀成一团,明日坐到龙椅上的人是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插手的。
与其站错队,死无葬身之地,不如退而求其次,作壁上观,耐心等着锦上添花……
四周的人,都放下兵器。
施奎这才撸着胡子,长长一叹。
上次借了冬衣,这次再送个人情,他也算对得住裴獗了吧?
有朝一日,要是他落了难,裴獗难道不高抬贵手?
参将问:“施将军,我等眼下该怎么办?”
“停兵休整。”施奎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观望一下战局,再行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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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过长街,苍鹰冲入火光弥漫的天际,发出凄厉的叫声,裴獗骑在马上,衣角猎猎翻飞,望着城门的方向,黑亮的眼里划过刹那的光芒,如辟雍嗜血,又似杜鹃生暖。
“施奎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赫连骞道:“还是大王神机妙算,料准了施奎不敢跟北雍军正面宣战……”
裴獗没有说话。
赫连骞又道:“事不宜迟,不如放弃争夺城门,举大军杀入禁苑……”
施奎带着虎贲军都袖手旁观了,赫连骞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裴獗却道:“不可鲁莽,依计行事。”
昨日去北雍军大营,他便与赫连骞定下了今日之计。
趁着李宗训派兵围剿,大将军府唱一出空城计,再将城内私兵悉数调到禁宫外面埋伏。这边火势一起,那边裴獗带城佯攻,让李宗训自乱阵脚。赫连骞再借机带北雍军攻入北城门,掩护府里妇孺老小离开……
可今日之局,大为不同。
城中的混乱已然惊动了百姓,在这个年初几的夜晚,因为禁军的火箭而无辜被点燃的民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火势呈连天之势,飞雪扑不灭大火,短短时辰,火光已然映红了半边天,到处浓烟滚滚,叫喊声声,中京城如同人间炼狱……
一听裴獗阻拦,赫连骞有些不服。
“我们还等什么?时不我待呀……”
裴獗看他一眼,“北雍军浴血拼杀,争的是一口气,不是皇位。”
“大王!”赫连骞愕然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
军心是一面旗,为讨公道可以压着那口气往一面倒,为裴獗拼个你死我活,可若当真为了那一把龙椅而战,难保不生他想,军心动摇。
此刻城里的禁军,是他们的数倍之众。
不可掉以轻心,中了李宗训的圈套。
赫连骞:“末将明白了!”
中京生变,李宗训不会没有后招,裴獗的佯攻可以短暂的迷惑守卫,但骗不了李宗训。
他很清楚裴獗手上有多少人,而他有多少人……
棋子都摆在明面上,但李宗训没有想到的是,久久等不到城外虎贲军的好消息。
“施奎这是被北雍军拖住了吗?”
李宗训满是疑惑地喃喃一眼,转头就看到李桑若一脸泪水的样子。
“你哭什么?”
他厉声大喝,李桑若的泪珠子掉得很利害了。
“阿父,你还没有醒悟吗?我们做错了,一开始就做错了,错信唐少恭的话,把裴獗当敌人。是我们把他逼上这条路的……”
“是你!”李宗训没有给她留丝毫脸面,“要不是你色欲熏天,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计划,哪里会有今日?”
李桑若臊红了脸,颤声道:“事已至此,我们便认了吧,他要立元尚乙做皇帝就随他去,反正无论谁做皇帝,我还是皇太后……”
“愚蠢!不争气的东西。”李宗训正要训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欢呼,接着便有人来报。
“丞相,施奎大军停在中京城外十里,驻足不前。北门城防被北雍军接管,西城门正在失陷,守城禁军不是北雍军敌手,裴獗亲自领兵杀到禁苑……”
“阿父!”李桑若吓得声音颤动,站起身来,“你快拿个主意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宗训走到窗边,仰望天空。
雪未停,风更大了,整座城池好似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中。
他闭了闭眼,“全让唐少恭言中了。”
“阿父……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李桑若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紧张,周遭的侍从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李宗训怅然若失,思忖良久才道:“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了!”(本章完)
第326章 举世哗然
正月初十,秦王在西京称帝,改元天寿,其养母端太妃,被尊为皇太后。
皇太后坐镇西京,发布的第一道懿旨,便是捉拿丞相李宗训。
称其结党弄权,矫诏篡位,事情败露后,又纵火焚烧中京皇城,毁了祖宗基业,再不顾廉耻逃往邺城,勾结相州节度使葛培,反叛朝廷,实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第二道懿旨,是嘉奖雍怀王裴獗,举兵勤王,护驾出京,功在社稷,择日加九锡之礼,并称皇帝尚幼,自己又不通朝事,恳请雍怀王为小皇帝辅政。
几乎同一时间,李宗训扶植汝南王之子元硕,在邺城称帝,改元淳德,尊李桑若为皇太后,自称“承兴和帝大统”,同时也下了两道懿旨。
一旨称西京是“伪朝廷”,裴獗是“乱臣贼子”,不顾大晋江山,挟皇子举旗造反,司马昭之心,等整肃旧部,必肃清乱党,一统大晋河山。
第二旨,便是号召大晋旧部前来襄助,许以高官厚禄,等着“万众归心,共讨反贼裴獗”。
一国两朝廷,各说各话。
两个小皇帝,各自为政。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
齐对晋的内乱,自然是喜大于忧,大晋一分为二,正是萧呈朝廷对内发展的大好时机。
台城的大街小巷,炮仗声一天赛一天热闹,百姓敲锣打鼓,欢欣雀跃,朝堂上更是幸甚之言无数,个个等着大展拳脚。
与此同时,诛奸佞,杀小人的声音遍及北雍军,治下百姓纷纷唾骂李氏朝廷“无淳亦无德”,却往脸上贴金。
世人都认为裴獗会一鼓作气,讨伐李宗训。
不料,他安顿好西京朝廷和派兵驻防,没有休息片刻,就率五万精兵前往西北,抵御来犯的北戎部落。
裴獗的信件,迟了十日才传到安渡,是由左仲亲自带过来的。
左仲赶到安渡城的时候,冯蕴正坐在玉堂春里,隔着一道帘子,听外面食客的议论。
“雍怀王当真了得,一万北雍军力克十万禁军,生生逼得李宗训败走邺城,不得不跪求以前半眼都瞧不上的堂姐夫葛培……”
“丢人,丢人了。”
“这一朝李宗训输得彻底,往后咱们安渡也算是平安渡过危机了……”
“那是,安渡郡一直被李氏父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要是当真由着他扶植的傀儡皇帝登基,我们哪里还有活路,早晚得折在他手上……”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诸兄,大可多饮几杯,共庆新君登基。”
“奉劝诸位兄台,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放眼一望,还有毗邻邺城的大片土地在李宗训的实控之中,这老小子是个有头脑的,葛培也非池中之物,二人强强联合,有地有兵,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有地有兵又如何?”
“有地有兵,把皇太后和小皇帝攥在手里,李宗训便算是拿住了大晋的名分。西京朝廷和邺城朝廷,哪个是正统,还有得一说呢?”
“哪个是正统,拳头说话。北雍军可不是吃素的,雍怀王可以把李宗训逼离中京,也可以杀到邺城,将他逼入黄泉路……”
“那也得西京朝廷齐心才行啊?诸位还没有看明白吗?别看西京朝廷还姓元,可六岁的小皇帝穿上了龙袍,也照样是傀儡。西京朝廷真正的主人是雍怀王啊,和邺城朝廷有什么区别?”
“兄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雍怀王护卫国朝命脉,厥功至伟,全让你说成了一片私心,小心祸从口出!”
“失言,失言……”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
人们说到兴奋处,口沫横飞,恨不得爬到桌子上,把对方说服……
冯蕴端坐着,刚夹起一块笋片,葛广便匆匆进来,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