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我和宫里那个不是一伙的,你恨他就行,别恨我。”
何宜生动作一顿,见姑娘不说话,便道:“公主若是那样的恶人,如今便不可能坐在这里。”
倒也是这个理,清欢端起茶盏喝茶,问起眼下她想知道的所有事。
时不虞也不瞒着,凡是能说的都一一告知。清欢的身份好用,皇帝为表对她的宠爱,甚至还允她随时出入皇宫,在身份曝光之前,她能帮大忙。
“我明日便进宫去,你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清欢冷笑一声:“一直都知道宫里脏,以前我懒得理会,甚至都不愿进宫,如今我想看看,那地方到底能有多脏。”
时不虞也就不劝,一个靠自己走到今天且无人敢欺的公主,用不着她去告诉人家怎么行事。
“你不问我吗?”
时不虞疑惑的看向清欢,问什么?
“面首啊!”清欢托着腮笑道:“你不代我阿弟说我几句?”
“他要想说你,会自己来和你说,为何还要让我代他说。”时不虞摇头:“若这是你用来掩人耳目的,这便是你的无奈之举,谁也没资格说你。若这是你喜欢的,那更不需要别人对你指手划脚,总不能多了个阿弟,非但没让你更开心,还让你过得不痛快了,那这阿弟还不如不要。”
“阿弟还是要的,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清欢一脸的笑,这番话真是听着就让人欢喜。她无需他人体谅这些年熬的多辛苦,可也不希望被人全盘否定,哪怕那样的行事着实荒唐了些。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不想被指婚,刻意去败坏自己的名声。”
时不虞偷偷竖起了耳朵,身体还微微前倾了些。不问归不问,要是清欢愿意说,她还是很愿意听的。
“无论招一个怎样的附马,都必是他的人,一想到将来日日夜夜都被人监视着,我如何受得了。”清欢笑:“后来却也是真觉得那样的日子挺快活,我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哄我开心,各取所需,还能恶心恶心人,有何不好。”
时不虞赞同的点头:“要遇着看得顺眼的,我也想养两个。”
“……”清欢眨眨眼,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想法会不会太野了点?”
时不虞更觉得不可思议:“你好意思说我心思野?要不要回去数数你养着多少个?”
两人互相瞪视着,都觉得对方荒谬。
万霞端着鱼脍进来,立刻把时不虞的心思和眼神都吸引过去。
待到阿姑布置好,一口鱼脍下肚,她感慨不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不着的才是最美味的。阿姑,你以后要常给我吃,我肯定很快就腻了。”
“别人或许是如此,我家姑娘绝不可能。”万霞拿着托盘起身:“我家姑娘三岁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现在还喜欢,非常的喜新不厌旧。”
时不虞身后翘起的尾巴掉了下去,好吧,没骗到。
第216章 实招虚招
鱼脍这东西,清欢向来只觉得寻常,可看她吃得这么香,不由得就跟着多吃了不少。
待她吃完,就真要离开了。
以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她无需多想,怎么行事只看自己高兴就好,可如今不行,如今她得想着这是不是会引来他人多心。
借了时不虞的胭脂水粉重新上妆,清欢边问:“章素素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明日一早,那个人会留一口气扔到章家门前。”时不虞道:“实有实招,虚有虚招,也不必事事都往实在了去处理。把人扔在那里,他章家又怎知言十安得到了怎样的证据?他敢问到我面前来吗?他是敢把人再扔回来,还是敢扔给别人去?”
时不虞喝了口茶:“无论如何,这人他都只能收下。可落在他人眼中,这就是相国府家大势大,言十安得罪不起,把人送回去就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反抗。而言十安这么做,既没失了文人傲骨,也没让事情不可收拾,落在各方眼里已经是聪明的做法。而且三日后要殿试,章相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对付贡士第四人,太招眼了。”
“所以就算你把人送回去,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清欢恍然大悟:“我能做什么?”
“既然言十安已经做了铺垫,你把话头往章素素身上引就对了。”
“这好办,京城谁不知道我看她不顺眼。”妆扮好,清欢起身,看着一道起身的人道:“我会等很久吗?”
“不会。”
清欢一愣,问出那话的时候,她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肯定的答案。
时不虞又道:“以前怎么对我们,以后你也要怎么对我们,不到言十安自掀身份的时候,你就不知道他是谁。万一,我是说万一,最后我们失败了,你也能脱身,而且,你必要脱身。”
清欢柳眉一竖:“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贪生怕死?”
“我是盼着你给我们报仇。”时不虞笑:“丽妃可以蛰伏二十年养出一个言十安来,你可以养一个更好的,我们万一失败,复仇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这话像在糊弄鬼,但是……”清欢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是这个理。”
两人相视一笑,能在短短三言两语间就为一件事达成共识,从本质上来说她们是同类人。
“浮生集里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遇着任何事你都可去那里,若有消息要递给我们都可找成均喻。你的人我只信良姑姑,我的人你只信阿姑,言十安那边,你只信言则。”
清欢应下:“浮生集是个好地方,阿弟为文人做了许多事。”
“虽然现实逼得他满心算计,但骨子里他颇有文人气节。这皇位和他还没什么关系,为大佑保留火种这事却早早就在做了。”
时不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用着百般肯定的语气道:“我定要将他送到那个位置上去,让他尽展抱负。有他这几年打下的底子,有这几年一起努力的交情,将来谁不跟着他为大佑拼命?若有武将在外拼了命的打江山,有文人在朝堂拼了命的治理江山,皇位上的人还是个圣明君主……”
时不虞看向她:“那样的大佑,你不想看看吗?”
她怎会不想!
清欢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父皇若在世,定能成明君!他做不到的事若阿弟做到了,父皇九泉之下也将瞑目。
“想看就等一等,肯定能看到,哭什么。”时不虞用衣袖擦了下她的脸,话说得嫌弃,动作却轻柔:“再等一等,别着急。”
“我不怕等,我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清欢仰起头,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是等到了。今后是一场重新开始的等待,便是再等一个二十年,我也等得起。”
“我可等不起!”时不虞立刻炸毛。
二十年!她都能满天下游三圈了!
清欢被她那天塌了般的表情逗笑,顿时什么多愁善感都没了,仗着年长她几岁戳了她额头一下,快步往外走,脸上的笑怎么都落不下来。
明明她才是阿姐,可不知为何,在这里就好像自动小了好几岁,那种有所依托的感觉如此强烈,让她心安。
出了红梅居,两人便默契的回到了从前,待走远一些,就那么恰恰好的,齐夫人带着几位夫人过来了。
待她们见了礼,清欢摆了摆手:“本宫就先走了,骆氏,回头接到本宫的名刺记得赴约。”
“记得了。”
留下这个话头,清欢扬长而去。
目送人离开,齐夫人笑道:“那些管事娘子都在等你,快去忙吧。”
时不虞会意,朝几位夫人行礼,快步回转。
倒确实是有人在等她,却不是管事娘子,而是罗青。
“审出来了。”罗青直接给出结果,边跟着人往里走边道:“那人是章家死士,在外边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章家完全可以不认。”
“我本就没打算逼着他们认,让他们不能否认就行了。”一进屋,见宜生又在剥瓜子,时不虞打趣他:“你再这么剥下去,我可就要吃腻了。”
“刚才万姑姑说了,姑娘三岁喜欢吃的东西现在还喜欢。”何宜生继续慢悠悠的剥着,在别人看来枯燥乏味的事,却能安抚住他的心。
“你只要记住夸我的话就好,记这些干什么。”时不虞拿起他面前的碟子,将剥好的瓜子全倒进嘴里,吃得满足不已,嘴里还要道:“喜欢剥就多剥点,姑娘我勉强勉强,还是能吃得下去的。”
“姑娘太勉强了。”
“可不正是。”
何宜生脸上浮起微微笑意,不明显,但已经看得出来笑模样了。
时不虞对他向来多两分心疼,笑了笑,坐回去继续和罗青说话。
“言十安知道了吗?”
“还不曾。”罗青稍一顿,又道:“言则让我先来告知姑娘。”
“没白在我红梅居出入这么久,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你们主子费心,等他忙完眼下的正事我会和他说。”时不虞决定下次不逗言则了,下下次再逗:“至于那个人,拔了他舌头,打断他的手脚,明日一早丢到章家大门前去。”
罗青应下,正欲离开,就听得时姑娘又道:“让言则把客人的名册送过来。”
第217章 意外来客
今日的言宅,人声鼎沸。
时不虞没有将所有人安排到一起,而是分开在几个客院。
文士和文士聚在一起,有齐心和沉棋相陪,不一会就斗上了诗,谁都能张口即来,恐怕有的人都忘了是为什么来这里。
而同窗好友和年纪相近的读书人则放在了一起,有窦元晨几人相陪,他们还把秋闱时那个游戏给整了出来,闹腾得隔壁院子都听得见,引得那些文士皆是大笑,年轻时,他们闹腾起来可不比这些人逊色。
菜色丰富的席面,该有的样样不缺,下人还在不断的用热菜换下残羹,酒水更是没断过,谁能相信,这竟是两个时辰内准备出来的,谁又能相信,这个家里没有长辈坐镇,全是由一个二八年华还未成亲的姑娘做出的安排。
两边跑的言十安听了满耳朵对未婚妻的称赞,酒酣耳热之际,真实得让他都想相信是真的。
而客人还在陆续前来,自有下人将他们引去合适的地方。
本是一次庆贺言十安出贡的宴请,不知不觉间成了新朋友老朋友相聚的地方,一派其乐融融,直至京兆尹李晟突然前来。
他来得吗?来得,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来。
京场派系林立,三年一次的科举是最大的生源来处,座师都会拉拢那些没有背景的学子,可少有人会做得这么不遮不掩,以他的官阶来说,这事做得掉价了。
消息送来时,言十安正在老师身边和不能饮酒的沉棋说话,沉棋一听着来人是谁就先沉了脸。
齐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把他当回事,你要不想见他,就先去歇歇。”
“不必避着,还怕他不成。”沉棋摆摆手,让两人自去忙,不必顾忌他。
确实不能耽误了,齐心跟学生一起去迎客。
一路上他还在琢磨:“秦嘉玉不是气量大的人,他要知道李晟此时过来,怕是会对你有看法。”
会试由礼部主持,礼部尚书秦嘉玉也算是他的座师,这相当于是明目张胆的和他抢人。
“要抢,也该去抢会元才是,便是会元轮不到他们去抢,也还有两个排在我前边。”言十安扶着老师上了台阶,继续道:“李晟是章相国的爪牙,章氏今日才对不虞做了恶。”
这事齐心已经从他人那里听说了:“你的意思是,他是来做说客的?”
“要么是来做说客,要么就是故意过来让秦尚书厌弃我,殿试虽说是由皇上亲试,但有些事仍是由礼部安排,若秦尚书厌了我,对我自然没有好处。”
“真是个腌臜货!”齐心骂出这辈子最难听的话,还用力踩了一下地面才继续往前走:“就非得逼着你退婚去娶了那章氏,做个被人唾弃的无情无义之人?那么个东西,哪里比得上你那媳妇半点!想逼迫我的学生做个负心汉,他做梦!你别怕,这事我有办法。”
言十安笑:“我不怕他,秦尚书虽气量小,但有脑子,岂会中了他的计。”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看着前边是个坑也要往里跳,真摔着了就怪别人。”见到往这边来的李晟,齐心调整了神情,挤了个不阴不阳的笑迎上去,道:“不过是个小小贡士,怎么还惊动李大人过来了。”
“三年一次科举,能出贡的也就那么三百来人,到齐心先生嘴里就成小小贡士了。”李晟回得也是不阴不阳:“天下学子若知道了,怕是要以为齐心先生在小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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