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曾显深深一揖,心中那些不可示于人的失落悉数散去。正如骆姑娘所说,不是他才华差于他人,只是形势如此罢了,这不是他的错,也就不必自责。
时不虞却只是不想他多想,此时她的心思也不在这。
按惯例,前三名在金殿传胪之后要来金榜处看榜,时不虞也不着急离开,按捺下满心的欢喜静静等着。
她是真的为言十安开心。
身份来自于父母的赋予,父母荣光难免照拂。可这个进士,是他凭一人之力所得。其他事上,他人可以说帮了多少忙,唯有这一件事,谁也不能贪去半分功劳。
没有人能帮他看半卷书,也没有人能帮他殿试时答卷。
这个探花郎,只属于他。
只属于计安,古往今来,皇室中第一人。
锣鼓喧天,时不虞看着三人高居马上缓缓行来。
第一名的状元郎看起来三十出头,留着小胡子。二名的榜眼看起来年纪比状元稍长,可若没有探花做对比,他们都算是年轻。
正因为探花过于年轻,过于俊俏,哪怕他不打算出风头,也被京城所有人捧了起来,‘十安公子’之名不绝于耳。
可十安公子眼里,只得一人。
看着撩起白幔朝自己笑弯了眉眼的人,言十安也笑了,上殿时的警惕,知晓排名时的恍惚,在看到她时都落到了实处。
直至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竟真是探花郎了!
这一刻,最大的荣光本该属于状元郎,可百姓不管这么多,眼里只有他们看着成长的探花郎。顺着他的眼光看到时不虞,顿时哄笑声起。
两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推搡着送到距离最近的地方,伸手即得。
时不虞矜持得很,心想,别说是假的了,就是真的,表妹也是害羞的人,怎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表哥怎么样。
可当言十安真向她伸出手,她想也不想就将手递了过去。
言十安握紧了,当着众人的面似假还真的道:“十安能有今日,多得表妹百般为我着想。有表妹在,正如我名,我心甚安。”
时不虞对上他的视线,到了嘴边的面子话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可她又知道,如此情景之下,她该给出反应。
最终,她没有挣脱言十安握紧的手,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起哄声中,万霞将白幔放下,将一切隔绝。
没得到回应,言十安眼神黯淡了些许,但他怎能把火引到不虞身上去,借机把注意力引到状元和榜眼身上,连带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两人,总算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之后便该是游街了,时间短不了。
目送三人在锣鼓喧天中离开,时不虞收了收那不好意思的劲,朝窦元晨几人福身:“接下来几天他怕是都有得忙,顾不上亲朋好友,诸位见谅。”
几人都明白,只是心里难免失落。
“表哥该行冠礼了。”时不虞笑着看向他们:“有司三人没人比你们更有资格,不知诸位可有空闲?”
“有有有有有有。”窦元晨稍一愣,立刻欢喜的满口应下:“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十安兄还未行冠礼了,正好,我们三个人你看能放哪里就放哪里。你们快说,是不是这样!”
另两人反应过来忙应是,之前那点失落早不见踪影。
“我代表哥先行谢过。”时不虞屈膝一礼:“表哥这一路走得不易,他的冠礼想来定是希望你们都在。”
如此被看重,被需要,三人皆是觉得自己的人生都重了几分,满口应下此事。
窦元晨更是道:“他从没在其他事上开口让我帮过什么忙,这事只要是他用得上的,我定会助他办得圆圆满满。”
“我也是。”另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表哥正是因为信任你们,才会不和你们商量便定下有司三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朋友,为全无背景的言十安便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真心实意。而言十安,也回报了他眼下能回报的所有。
时不虞看着他们:“无论之后如何,希望你们都如现在一般信任他。”
三人齐齐回礼。
归第,需先得送状元归第,之后榜眼归第,最后才是探花归第。
时不虞带着言家所有家仆在门口等着,门外还等着许多过来看热闹沾喜气的人,半大的孩子尤其多。
锣鼓声渐近,骑着高头大马的言十安缓缓走近。
言则立刻上前点燃鞭炮,兴奋得无以言表,领着所有人向公子道喜。
言十安翻身下马,隔着鞭炮扬起的烟雾和不虞相望,都笑了。
这样,算是皇陵冒烟还是着火?
第226章 好看的亏
时不虞让言则将备下的红包一一分到乐手手中,客客气气的道辛苦。
乐手掂着沉甸甸的红包皆是欢喜不已,十安公子不愧是出了名的有钱人,这红包可比前两家给的厚实多了。
于是走的时候,一个个都喜气盈盈的再次恭贺了一回。
言十安则被孩子们围住了,应大家要求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大孩子小孩子一个没落下,换回来一箩筐的恭喜。
进了家门,言十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肩都稍稍塌下去了些。
“探花郎辛苦了。”时不虞笑眯眯的看着他:“都怪这张脸过于俊俏了些,不然就该点你为状元了。”
言十安失笑:“吃了长得好看的亏?”
“若你在二甲三甲,那我不会这么想,可你进了前三。”时不虞往里走,边道:“我查了查状元和榜眼,都是稳打稳扎上来的,虽然一路也算顺利,却并非如你一般去年中举,今年就敢参加会试。两人都是选择再努力三年后才下场,算不上天赋卓绝之辈,论水平你并不弱于他们。可惜历来探花就是最好看的那个,没办法,只能是你了。”
言十安忍俊不禁,不管事实是不是真是如此,他都认定一定就是如此了。
言则看着说笑的两位主子,悄悄挥手让下人散了各自去忙,他也只是远远缀在身后,生怕打扰了两人。
时不虞问:“按惯例,一甲是当即授官,你应该是翰林院编修?”
言十安点头应是。
时不虞眉头微皱:“这个位置……我担心皇帝会点你到身边听用,起草诰敕那些本就是你们的事务,明正言顺。”
“如果他敢点我,我就敢去。”言十安看着她:“不用担心,那点恶心我忍得住,他总不敢对一个七品官员下手,若他真敢……”
言十安笑了:“那他就是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给我们。”
“我敢让你以身犯险,是因为我做下了层层部署,确定你不会真的有危险才敢让你去,而不是真让你落入险境,只为得一个扳倒他的机会,那是我这个谋士的失职。”
时不虞想了想皇帝行事,上台阶时下意识的搀住了言十安递来的手臂。
“短时间内皇帝应该会试探,试图许以高官厚禄来达成目的,你就当听不懂看不懂,根本不接这个话头就是,若他逼得紧了,就请病休。我把那些护身的东西再拿给你,真要遇着危险了,自保为上,要了他狗命也没关系,了不起就明着造反了。”
言十安的头就没有摆正过,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为自己的安全百般谋算。
时不虞还在说:“到时再和清欢、丽妃交待好,她们在宫里都有自己的人,算是再给你加一道安全防护。”
“到不了那个地步,他再昏庸,也不敢把臣子绑到床上去,那就不止是我要造反了,是满朝文武都要反了。”
“按理来说是如此,可我得为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准备,用不上最好,但是不能需要用的时候全无应对之法。”时不虞摇摇头,想要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让局面乱起来,到时皇帝就不是有这个打算,而是想着怎么杀了他了。
“先不说这个了,大喜的日子,说起那人都晦气。”时不虞‘呸’了两声去晦,那嫌弃的模样逗得言十安满眼都是笑。
“闻喜宴定了吗?”
所谓闻喜宴,即新科进士们一起举办一场盛大的饭局以示庆贺。
言十安点头:“定了,之前状元已经有过交待,约在未时正。”
“这钱得由大家一起出,你别一个人出了,状元和榜眼该对你有意见了。”
言十安抬起手臂看着这身探花服笑道:“游街时大家对我太过热情,他们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这可没办法,你这是人心所向,谁让他们不是在京城中人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呢?”时不虞那笑怎么看怎么得意,就好像被大家喜欢的人是她似的。
言十安看在眼里,忍不住的想得更多了。不虞对他下意识的维护,总让他有一种不虞心里有他,只是她不自知的感觉。
“你赶紧换下衣裳去拜谢师恩。教出来一个探花郎,齐心先生不知得多欢喜,反正也快中午了,你就在那里陪他和师母用饭,叫上沉棋先生一起,让他们高兴高兴,之后从那里直接过去闻喜宴。”
完全不知道言十安在想什么,时不虞仍在为他周全种种:“岩一虽然机灵,但年纪小,遇事可能应付不来,你带上言德。这种场合其实就是你们走入官场前的一场检验,不知多少人盯着,就等着看谁闹出笑话来。谁不堪大用,谁值得拉拢栽培,一场闻喜宴就能看出许多东西来。”
稍一停顿,时不虞继续道:“这也正是你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看谁喝昏了头提醒一二,能打圆场的时候打个圆场。等你身份暴露,大家再回想这一场闻喜宴,你的所作所为会放大无数倍,到那时,不用你去说自己有多好,也不用你身边的人说,他们心里自有分辨。”
言十安郑重点头,施恩他擅长,可他不会这么思路清晰的去做一件将来对自己有利的事。
在遇到不虞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将来的人。
“我平时常在浮生集,今日可否在浮生集请所有人畅饮?”
时不虞稍一想,摇头:“弊大于利,暂时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落人口舌。但是这事浮生集的东家可以做,回头我让他打着为你庆祝的名头给人送酒水。”
“这事倒不是为了对他们施恩。”言十安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在浮生集里,我只需去想怎么写诗写词,反倒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算是陪了我这一程。”
“以后有机会的。”时不虞道:“翰林院编修不会太忙,到时你再去浮生集办个雅集就是。那里已经被七阿兄打造成文人聚会的场所,有歌有舞,但是干净清爽,多少官员脱去官服着一身文衫常在那里出入,没人能说什么。”
第227章 两个印信
这些和眼下的事比起来都不重要,时不虞在主院前站定,催促道:“快去换了衣裳过去,再晚点饭都要赶不上了。”
老师肯定在等他,言十安心道,别说吃饭了,就是要吃点平日里吃不到的,老师都会想着法的给他弄来。
可这样的大喜日子却无法在家中庆贺,他不甘的又为自己谋了点好处:“闻喜宴要是结束得早,我提前派人回来告诉你,等我一起用晚饭?”
“晚些回也没事,这么大的喜事怎么都得在家里庆贺一番。”时不虞何止是应下,还把好处给足了:“我让婆婆和阿姑做一大桌子好菜,你别吃得太饱回来。”
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庆贺,这就是言十安这一天里最大的动力。
而接下来的日子,他何止是无法在家,都快不着家了。
次日,一众进士便得进宫谢恩。言十安又感受到了那道粘在身上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好在他们很快便离开去往国子监谒先师孔子庙,然后易冠服。
再之后还有雁塔题名、瞻佛牙、赏春花、打马球等一系列活动,言十安连着三天早出晚归,之后便以行冠礼为由婉拒了其他邀请。
终于能在家待着,言十安早饭都是在红梅居吃的。
“给你这个。”时不虞将一个盒子递给他:“之前兰花姑姑过来了,托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夫人送你的贺礼。知道你这几天忙,她也说了不着急,我便没拿给你。”
言十安看着这个不大的小盒子,神情莫名:“她突然做起了慈母,我颇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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