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留
时绪也没忍住笑,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自己这名字喊快了是这么个效果。
“没大没小。”
“你不叫嘘吗?”时不虞嘿嘿笑着,又是连着几声嘘嘘嘘。
为了圆上娘这话,时绪觉得自己亏大了,以小妹这性子,别说叫他阿兄,以后他怕是要失去名字了。
他赶紧又找了个相对严肃的话题,试图让小妹忘了这茬,继续在她这里拥有名字:“言公子打算参加今年的春闱?”
“嗯,举人第四名,他中进士的机率很大,年后他的心思就放在这事上了。我没见过比他更自律的人,定下要做的事就直奔着目标去,为这个目标竭尽全力。”时不虞感慨:“有一个那样的娘确实辛苦,可也是因为有一个那样的娘,才能将他逼得这般出色,将来他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要感恩还是怨恨。”
连对方的母亲都这么了解?时绪挑眉:“见过了?”
“何止见过,都交手几回了。”时不虞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模样:“手下败将。”
“……”
第178章 勇往直前
时绪知道小妹胆子大,但还是被她的胆大吓一跳。
“她若是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她啊!”时不虞不以为意:“我们又不是必须要互相喜欢的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谁要去喜欢一个手下败将啊!”
时绪都快不认得‘手下败将’这几个字了,言十安是什么身份,他的母亲又是什么身份,小妹究竟是怎么和她过的招,让她将这四个字安在对方身上。
“言公子怎么说?”
“他一个被母亲拿捏多年的可怜虫,能说什么。”时不虞坏心的想了想:“应该很开心吧,我给他报仇了。”
“……”时绪决定把这事按下,说说别的:“之前你和二叔祖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不是骗他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这事倒是可以说一说,时不虞道:“时家要起复,必须靠自己知道吗?不能靠我。我若真助他成事了,这功劳太大,时家接不住,贪心接了也是招祸。”
时绪点头:“二叔祖曾说过意思差不多的话,你放心,我们分得清好歹,不会起这个贪念。”
“后面会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把刀磨利了等着,不要着急。”时不虞想着心里那个计划,如今还差时机,得两个方向都打起来才行。
“祖父他们便是之前逃脱了,可熬得过这个冬天吗?”
这个事在时绪心里压了太久,不敢和家里任何人说,此时在独立于时家之外,且无比强大的小妹面前,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与其想着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时绪,作为时家现今的当家人,你应该着眼将来。”
时绪抬头看向小妹,她的神情很冷静,可这样的冷静中又像是藏着惊涛飓浪。
“若他们能回来,自是皆大欢喜,万一他们没逃过算计,时家也要有尊严的延续下去,而不是只喘气就够了。这一局里必有时家,但入了局的时家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那是我无法左右的事,他们看的是你这个当家人,看的是你带着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够不够勇,够不够狠,够不够本事带他们站稳脚跟。”
时不虞喝了口冷掉的茶,又嫌弃的推开了:“这次之后,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未必还有空回来,对时家,我能管的其实很有限。你本是家中次子,以前不需要想那么多,万事都有个阿兄在上边顶着,可现在那个帮你顶着的人不在了。你不止是没有了庇护你的人,还要庇护一整个家族,并且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去适应,我知道很辛苦很累,但是,你没有得选择。”
时绪垂下视线,不想让小妹看出太多情绪,可加快的呼吸却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起伏。
“忠勇忠勇,忠给出去,然后勇往直前吧!”时不虞也有点心疼这个在时家最亲近的家人,正因为不是重任压身的长子,他才能一年跑去看她一回,这一个来回就差不多两个月,平素还沉迷画画,一个如此不务正业的人突然要扛起一个家族,怎会不辛苦。
“不还有我吗?不用怕做错决定,我给你兜着。”
时绪笑了笑:“不是说能管的有限吗?又管上了?”
“我总不会看着时家走向绝路,你只管放手施为就是。”时不虞起身:“热茶都没一盏喝,我回去了。”
“你这也太冤枉人了!”时绪气笑不得:“才送到你手里的时候可是滚烫的开水,那会你不喝,放凉了你又嫌弃。”
“就嫌弃,嘘嘘嘘!”使了坏,时不虞把披风往身上一裹,门帘一掀,跑了。
果真是失去名字了,时绪无奈,端起冷茶慢慢的喝尽,笑了。
那就勇往直前吧,时家,没有孬种。
等等,时绪突然想起来他原本把小妹叫过来是因为娘支使,这会……那边完事了吗?
那边还没有。
万霞拥有了时母缺失女儿的十三年,如此漫长的年月里,不虞的人生又那般精彩,实在有太多太多可以说道的事情了,并且听众极为捧场,无论万霞说什么,她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去过。
这就使得万霞更愿意多说一些,两人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时不虞寻过来。
“在外边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时不虞探头进来,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便是一开始没多想,知道阿姑被母亲叫走她便猜到了时绪把她叫走的用意。
她倒不担心什么,阿姑在白胡子跟前同样待了十三年,耳濡目染之下,处理问题的能力远非一般人可比。她的母亲能在时家出事后把家撑起来,显然也不是短视无能的人,就算暗中会互别苗头,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不过眼下看来,两人相处得比她以为的还要好。
“阿姑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万霞一脸惊讶:“姑娘有坏事让阿姑讲?”
“当然没有。”时不虞坐到两人的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的糖葫芦呢?”
“小馋猫。”万霞朝时母笑道:“上次来看到有山楂树,摘得有山楂吗?”
“摘了的,不过如今不比以前,也没去做成零嘴。”时母看向女儿:“之前你们送来的年货里还有些余下来的糖,娘去拿。”
“不是说言十安前两天送了来?”
又送了?时母有些讶异,她这几天病着,内内外外的事都是儿子在理。
看女儿懵懵懂懂的神情,她和万霞对了个眼神,言十安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瞧着像是还没开窍啊?
万霞朝她眨眨眼,笑道:“确实是送了,还不少,大概是知道有个小馋猫贪吃。”
时不虞左看右看:“小馋猫在哪?”
万霞站起身来:“我这去做,谁吃谁就是小馋猫。”
“是我是我是我。”时不虞立刻就认了:“我来帮忙。”
“姑娘还是别来帮忙了,我怕糖葫芦还没做成,锅里的糖就没了。”万霞笑:“夫人一起去?”
时母自是再愿意不过,要撑着桌子起身时,被先一步站起来的女儿搀着扶住了,她心里刚浮起来那点醋意立刻消失无踪。
“走,给我们小馋猫做糖葫芦去。”
第179章 是非对错
山中无日月。
眨眼间,时不虞在山上就待了八天。
真正身在其中她才知道,日复一日的悠悠闲闲对意志力是多大的挑战,有吃有喝,与世无争的活着,放弃比坚持容易太多了。
看着演武场上练得热气腾腾的一众人,时不虞呼出一口白雾,九阿兄已经来信,她该下山了。
脚步一转,她去往二叔祖屋里。
大概真是破而后立,再加上林大夫医术高强,二叔祖没了随时要落气的破败模样,如今看着像个正常的病人了。
“听说有人来寻你了。”
“言十安派人来给我送九阿兄的信,我等这封信很久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时不虞有点喜欢这个老人,他不会端着长辈架子对她指指点点,也不会因她女子之身看不起她,从始至终,他都是将她当成一个对等的人,这并非易事。
于是她问得很主动:“您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我说了,你会听吗?”
时不虞想了想,诚实以答:“我不太听话。”
“不听话好,不听话说明你有自己的主意,现在正是需要有主见的人。”时庆浅浅笑着,生死关闯过一回,心境越发从容:“不必挂心,时家有我来看着。”
“若是需要时家付出代价呢?”
“不付出代价即可得到好处这样的好事,从古至今有几件?”二叔祖拿着一个小瓷瓶在鼻尖轻嗅:“若是抵上我一条老命可换小辈安生,我愿意。”
时不虞知道了,有二叔祖在,时家的态度就是如此不会改变,而这,也是她觉得最好的时家。
“我这就下山了,您保重。”
时庆强撑着坐起来:“若有用得上时家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时不虞站定,不知为何,她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来,不过既想不明白,而时家于她又是无害的,她便也不多想,行礼告退。
时母再多不舍,也知道不能继续把人留在身边,她的女儿有在天上翱翔的本事,怎能羁绊住她,只要她飞累了能回来身边歇息歇息就好。
一直送到下山的路口,母亲的叮嘱才停下来。
时不虞转身看向眼里含泪的妇人,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是道:“我尽快把那些事都结束了,等你们能下山,就能随时见面了。”
“好,好。”时母连连应下,也不去想这有多难,女儿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能做到的。
时绪代表整个时家将小妹送下山,山上的雪化得慢,七弯八绕的将人送到别的出口,那里早有大马车在大大方方等着。
上了车,时不虞撩起帘子道:“嘘,训练不可松懈,等我的信。”
“你把名儿还我。”时绪笑骂:“以后若是别人都喊我嘘怎么办!”
“那就看你本事了,你若位高权重,敢这么喊你的人自然少。”时不虞伏在车窗上和次兄过不去,摆摆手告别:“万事别着急,有我。”
时绪跟着摆摆手,目送她离开,回了山就脱了上衣上演武场拿起了长枪。
一路狐假虎威,顺顺利利回到家中,言十安迎出门来。
“就猜到你收着消息就得回来。”言十安迎到大门口,伸出手臂搀着她迈过高高的门槛,笑道:“时家的问题都解决了?”
“时家本就没有什么问题。”时不虞甩着手,莫名就觉得手心有些烫:“我就不能是为了你春闱回来的?明天你可就得上战场了,学得怎么样了?”
言十安想让自己笑得不那么不值钱,可脸上的笑实在收不起来,他索性也就不挣扎了,一脸笑意的道:“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这边,放心,保你能中。”时不虞转头看他,挥舞着手臂给他打气:“务必让皇陵的棺材板板盖不上!”
言十安忍笑,这个祝福,实在是实诚得让人想拥有。
书房早就点了火盆,一进屋就一股热气袭来,时不虞脱了披风,舒服得直嚷嚷:“宜生,我的果茶呢?”
“这呢!”何宜生把果茶倒了一杯递到姑娘手中,多日来总在东想西想的心总算是消停下来,整个人都极是放松。
这个家里,有姑娘在和没有姑娘在,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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