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盛杯
偌大的主卧只点了几根蜡烛,光线昏暗。
他看着长芸四肢被固定,头微微低着,几缕发丝凌乱垂下,亦遮不住她苍白的脸色、血红的眼睛、嘴角的血痕以及脖颈上的青筋,他心如刀割。
卫澜姬踮起脚仰首,闭上眼,以极其虔诚的姿态亲吻了长芸,但只是嘴唇相贴,再不作别的,他的泪水滑落她的唇角,微咸。
片刻后,卫澜姬依依不舍放下。
沉默半晌,长芸说了一句话:“澜姬,你动情了。”
她的声音没有什么力气却低沉而清晰。
听得卫澜姬心跳漏了一拍。
第33章 皇家狩猎场
长芸被萧月楚丹松开了所有扣锁,双脚落地,她的手脚都在刚刚的剧烈疼痛中勒出了刺目的红痕。
她黑发披散,身上血迹斑斑,五官立体如雕琢,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女阎王。
“情这一字犹如镜花水月,虚无缥缈,不可较真。”她低声沉吟。
卫澜姬未有说话,他轻轻地牵过长芸的臂弯,引导她在座位上坐下,长芸没有拒绝。他接过萧月手上的药膏,跪着给殿下上药、包扎,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小心翼翼。殷红的血淌流在细白的手上,看得卫澜姬的心也被揪得生痛。
“殿下说的是。若殿下不信情,便当臣妾这是忠吧。”卫澜姬笑笑,看不清神色。
众人怕她,畏她,厌她,敬她,他却爱她。
但她不信爱。
他跟在她身边多年,他们之间也远远隔着一条河,这是殿下给所有她的妻妾既定的距离。他遥遥相望陪伴了她许久,现如今她能允许他乘着竹筏向她缓缓靠近,生出和别人都不一般的近距离来,已是莫大的幸运。
卫澜姬睫毛半掩,唇角微扬,说:“臣妾原本无权无势、无依无傍,现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臣妾当这侧妃之位便是同殿下真正地站在了一块,现在臣妾能在这吃人的皇宫中安然无恙甚至悠然自在,都仰仗于殿下的强大。
而殿下的强大却是有代价有条件的,是苦读艰涩兵书政书的日日夜夜,是练这冥火之术的焚骨之痛,是听令于圣上接受联姻的附加值。殿下给臣妾庇护,臣妾当以忠诚回报之。”
长芸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他的眼里蒙着薄雾,眼睫如冰霜,看着她的眼睛却清透明亮、坚定不渝。
长芸眯眯眼,觉得累了,遂不再多想。
卫澜姬轻轻给她换了身衣服,服侍她睡下。劫难过后长芸甚是疲惫,躺在床上就睡熟了,一贯冷傲的脸庞此刻只剩宁和与美好。
卫澜姬跪在榻前,将她落于前额的发丝撩至耳侧,心底有着无限的爱恋与疼惜,但他知道若将心意说出,殿下就会把他赶出宫去。
最终,无尽的缠绵与悱恻只能化作一个落在她发间的唇印,既深沉又庄重。
他起身离开了,长芸的眼睫却轻轻动了动。
…
玺芸帝近日来病情好了些,老人家喜欢热闹,于是将畋猎放到了生辰晚宴前。这是玺芸帝时隔多年再次举行皇家官办的畋猎活动。
一时之间,京城几乎稍有名望的王公贵族、高门大户都想来参加这场皇家的盛会。
从古至今,畋猎一直是皇帝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也是展现皇帝荣耀和威严的重要场合。
男子们多参与了这次畋猎,少量的男子留于雅林,作那曲水流觞的风雅趣事,女子们较多留在了雅林听曲聊天,品茶作画,也有少数女子穿上戎装,骑上骏马,赶往那畋猎场。
大多数男子热衷于畋猎,他们穿上英姿飒爽的猎装,手持弓箭,驰骋在广阔的原野上,寻找着那些隐藏在丛林之中的猎物。他们眼神坚毅,动作矫健,每一场射击都带着力量和决心。这是他们的世界,充满了挑战和刺激,让他们兴致盎然、热血沸腾。
然而,并非所有的男子都喜欢这样激烈的活动。有一些人选择留在雅林,他们在那里举行曲水流觞的活动,还伴有诗文、绘画、书法等艺术作品的创作。
与此同时,大部分的女子选择了留在雅林,她们在那里听着悠扬的乐曲,聊着八卦与家常,品味着上佳的香茶,欣赏周围的景色,享受着这份自在和舒适。她们的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到一派安宁与美好。
但是,也有一些女子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她们穿上了猎装,骑上了骏马,向着畋猎场奔去。她们鲜衣怒马、风采飞扬,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男子。
“你要来便来,为何偏要带上我来?”宗政祁凛双手环胸,在崎亲王身后走着。
“带你过来接触一下你现在以及未来都需要接触的场合,别成天想着往家外跑,到外边胡作非为。”宗政崎说。
宗政祁凛嘴角向下撇,低头踢开一个石子。
石子一路向前滚滚尘尘,落到了一双绣着淡蓝色牡丹的黑色靴子边停下。
“祁凛?”那双靴子的主人喊。
宗政祁凛抬头,眼神一亮,原来是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的陈秋。
“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你不爱来这种场合的……崎叔好。”陈秋看到崎亲王后,朝他礼貌作礼。
崎亲王认得陈秋,他是户部尚书之子,于是说:“无碍,你们聊会,我有事先走了。”
等崎亲王离开后,陈秋拉过宗政祁凛说:“你是被你父王逼着来的吧,哎呀,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就会管得严些,不过没事,石汐今天也在,我们一块玩。”
宗政祁凛开个玩笑说:“我和你做结拜兄弟吧,那我爹就不只我一个儿子了,我也不止有一个爹了。”
“哈哈,你这是什么脑洞。”陈秋笑道。
“话说回来,你有看到元沄吗?”宗政祁凛偏过头问。
“没见着,这皇家狩猎也不是全京城的人都会来,元沄不一定在。”陈秋说。
宗政祁凛还想说什么,眼睛一瞥,无意间看到一个不远处骑着黑马穿着墨绿长袍的熟悉身影。
他眸光微闪,用手肘撞了撞陈秋,说:“你看,那人是不是元沄?”
“有点远看不清,不过是有几分像。”陈秋观那动作与身形,这般说着。
在他的说话间,宗政祁凛已骑上了他的马,喊道:“你的马借我一用”,一扬缰绳,马便立即向前飞驰,烈烈似风前行,所踏之地扬起片片滚尘。
陈秋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哎呀这小子,怎么遇到元沄的事就这么鲁莽呢。”
第34章 早有蓄谋
宗政祁凛骑马追了过去,他伸手欲想拍她的肩膀,她似乎提前预知一般,反应很快,她的手向后一伸,抓住了他的手,弯身移肩,狠狠一掼。
一下子,宗政祁凛竟然被她掼得飞起,半空中衣袍翻飞,他一阵天旋地转后,控制身子,稳稳落于地上。
宗政祁凛抬头,这才看清了那坐于马上的竟是一位女子。
红玉板指,手执缰绳,一身朗气,半垂眼皮,一双眼睛冷冷睨着他,瞳仁黑湛湛的,深若寒潭,绣金青龙盘踞于绿袍之上。
原来是皇太女。
宗政祁凛惊讶之余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楚丹厉声一喝:“小凛王,你冲撞了太女,还不赶快道歉?”
长芸眼尾细细一挑,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好像是在打量自己这个多年不见的堂弟。
“参见太女殿下,殿下请恕罪,只不过是殿下有点像我的一位朋友,我认错罢了。”宗政祁凛向她拱手。
“哦?与孤相像?有缘可否一见。”宗政长芸挑眉一笑,打趣道说。
宗政祁凛看着她,又想起了元沄,忽然有些恍惚,他说:“或许会的。”
太女带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具体是怎样的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于是他把疑惑藏于心里,看着太女骑马离开了。
等走远了,楚丹才没忍住问长芸:“殿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与那小凛王装作不认识。”
长芸淡淡地说:“太女暗卫有报,崎亲王和大皇子暗里走得有些近,孤不信任崎亲王,故不完全信任小凛王。他的立场与孤的立场是对立还是统一,暂且未知,所以我不愿以太女的身份与他有过多的交情。”
…
皇家猎场曦苑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占地规模大,且环境形态野生。
一声锣鼓下,猎场上,由众多贵族和朝臣组成的人群驾着马,围成了一个巨大矩形。全场陷入一片肃穆的寂静。
玺芸帝身着华贵的狩猎装束,骑着马立于人群围成的矩形中央。他手持一把象征着皇家权威的金色宝箭,紧握弓弦,缓缓地将其拉满,旋即松开紧绷的弦,金色宝箭如同流星般划破天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一头雄壮的鹿。鹿应声倒下,成为了狩猎仪式的开端。
就在这时,一位礼官高声宣布:“狩猎开始!”
只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所有在场人的热情,猎犬们兴奋地吠叫着,一场盛大的皇家狩猎活动就此拉开序幕。
众豪情男儿女儿迫不及待地一扬马鞭纵马驰骋了,纷纷想要追逐一个象征荣耀的狩猎榜名次。
皇家狩猎场曦苑历年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以狩猎者所狩猎物的数量以及凶猛程度而作排名。排名前十者,将会光荣登榜,不仅会刻名于曦苑门前,还能得到皇帝的奖赏。
而这分数评判示为—依据猎物的凶猛程度划分猎物共有三等。
上等为雄狮、猛虎、雷豹、大雕等大型强悍野禽。
中等为麋鹿、犀牛、羚羊、猞猁等中型捕猎难度一般的动物。
下等为野兔、灵猫、鼬鼠、袋鼠等捕猎难度较低的生物。
一只上等猎物得三分,一只中等猎物得两分,一只下等猎物得一分。
而此时,当他人都在追逐猎物的时候,太女还在原地不动。
大皇子宗政宇骑着马来到她身边,挂着他惯有的“亲切”笑容,问:“皇妹在想何事,怎么不和他们一块去玩。”
宗政长芸笑笑,不作回答,她转眼看到了宗政宇身边的季琛,眸光中闪过一线不易让人察觉的警惕与戒备。
季琛的年龄已将近四十,长着一张十分标准的国字脸,颧骨微高,五官锋利,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带着天生的凛然与冷肃。
此刻他身穿银色硬鳞铠甲,坐于黑棕色英马背上。面容刚毅,身材魁梧,全身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
他是战场上经历过千锤百炼的血气将军,亦是大皇子的舅父、季妃母族的人。屡立战功的他,现任禁军军官,官至殿前都点检。
宗政长芸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说:“见过季将军。”
季琛只朝她点头,以作回应。
“皇兄与季将军请自便,孤先走一步。”宗政长芸说罢,便策马离开了。
…
宗政长芸为寻一块没有纷扰、安静些的地方,骑着马来到了江边。
看见远处一只通体雪白的梅花鹿在林间穿梭,她勾了勾唇,张弓一射,箭发,击中了那鹿的身腹。梅花鹿一惊跌倒于草丛中,不一会却又抖索起身子飞快地逃走了。
箭矢明明已经射中了那鹿,鹿却能毫发无损地逃走?
宗政长芸在自己的箭筒上取出一支箭来,细细摩挲,才发现这支箭被人动过手脚,动过的地方微小、不易被人察觉的。
她将箭筒中的箭矢都倒出,最终发现有一半的箭都被特意改装过。
这是故技重施吗?
长芸嗤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某人的伎俩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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