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盛杯
在这把不算小的特制雨伞下,长芸和洛晟下坠的速度在肉眼可见的减缓。
长芸勾了勾唇,道:“从哪来的伞?”
此时长芸和洛晟贴得很近,这里的光线变亮了许多,洛晟却有些不敢看她了。
“是从军械处拿出来的,想着或许有它派得上的地方。”
在特制伞的作用下,长芸他们稳稳落到了地面。
不出长芸所料,竞天斗兽场不止有负一楼。
他们如今所抵达的地方是负三楼,长芸终是走出了昏暗的地下通道,进入眼帘的是一道道蓝光与白光。
可能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她霎时觉得光很刺眼,用手掌挡住了些,等慢慢适应才放下手来。
这下,一切都清晰了。
长芸的瞳孔渐渐放大,只因她看见的,是冰雪的世界。
四周洁白无瑕的冰雪覆盖着整个房间。墙壁、地面、天花板,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不真实的幻境中。
这里的温度极低,冰冷的空气刺入肌肤,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长芸向前走着,远远地看见了几座体态诡异与这里的唯美格格不入的冰雕,正想走近些瞧瞧,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覆上了她的双眼。
“阿元别看。”
耳边是洛晟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长芸的耳朵灵敏,她听见他的尾音有几分颤抖。
长芸心中不适,轻蹙眉,强制地扯下他的手,疑惑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当她走到那一座冰雕前,发现这冰雕到底在雕刻着什么时,她惊怔在了原地,双腿无法再迈出一步。
只见那冰雕刻着一座只有长宽各两米的狭窄牢笼,牢笼里关着一个四肢被铁链所锢、匍匐在刀渣子地面、身躯嶙峋、体无完肤的雕塑人像,而那人有着一张与洛晟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冰雕的脸却要更瘦削一些,可以看见他微抬的脑袋里一双深邃而厌世的眼睛,饱藏着深深的愤怒、痛苦与无助。
想必这座冰雕,雕的是洛晟被洛垭囚禁于牢中的模样。
这个雕像赤裸裸地袒露着,告知着洛晟不堪回首的种种屈辱。
长芸忽地感到心头极其沉郁,被披头而来的阴霾所笼罩。
她抿紧下唇,继续向前走去。
洛晟的心漏了一拍,紧跟她的身后,双手痉挛般在衣袖里攥紧了。
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谁弄的,他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再走前几步,就是第二座冰雕。冰雕上刻着俊奢宫殿的一角,而那殿内,是一个老国王被一位年轻皇子举剑穿过喉咙。
国王凸起的双目揭示着对面前之人无尽的惊恐与仇恨,脖子上爆出的筋脉刻得细微又生动。而杀他的儿子,正冷眼睥着他。
只见那皇子左手抓住老国王的头顶,右手握着森寒的剑柄,似在下一秒就要把国王的头颅生生拔下。
通过那一张冰雕的脸,不难看出,这个弑父上位的皇子就是当年的洛晟。
这是继他逃出洛垭囚牢、隐姓埋名参军、挣得赫赫军功、手握军政大权后,做出的一件轰动全国的“荒唐事”。
洛晟脸色惨白,他顾虑重重地看向长芸,害怕她的眼里会浮现出或恐惧或厌恶的情绪。
但此时的长芸背身而去,脚步声沉重地走向第三座雕塑。
第三座冰雕是一个有着与洛晟五分相似面孔的皇子,他正和一位端淑又貌美的王妃相拥,王妃紧蹙的眉头透露着担心,嚼泪的眼瞳、微弯的唇角却带有几分欣慰。
殊不知那与他拥抱的皇子正拿起短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锋寒的刀尖指向她单薄的后脊。
前面两座冰雕所雕刻出来的人和事,长芸或多或少听过,所以认得。但这第三座雕塑长芸却认不出了。
她正在想如果问洛晟是否妥当时,一个冰凉而刻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是洛晟杀了父王继位,把洛垭围困于王宫之后,洛垭为了活下去,暗中约了自己的母妃吴暄见面,在宫人和吴暄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拿刀捅死了自己的母妃,以便趁着宫乱逃出当时被洛晟掌控的王宫。”
长芸愣然,原来这第三座冰雕雕的女子是洛晟和洛垭的生母吴暄。
长芸转过身去,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来者骨瘦形销,长发披散,拖着一身残破的身体,以诡异的姿态,一瘸一瘸地向他们走来。
洛晟看见他后,额间青筋突起,目光掠过阴戾之色,立即将手搭在剑柄上,想要抽剑杀人。
长芸见此,一只手摁住了他覆在剑柄上的手背,神色几分复杂,问:“他是?”
洛晟深吸一口气,才说得出话来:“废太子洛琨。”
原来是洛晟的大皇兄,原王后的儿子洛琨。
第118章 逆鳞成殇
此时半人半鬼模样的洛琨听到这句“废太子”也不生气,只是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了,瘆人得很,道:
“宠妃吴暄,费尽心思的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儿子所杀。你说可不可笑,洛晟?”
洛晟眼冒火星,紧紧盯着他,心中怒火似要把自己吞没。
“这三座冰雕可是我耗尽心血亲自雕刻的,本来还觉得遗憾,好像少了些什么,结果不日前,你把洛垭杀了,于是我高高兴兴的,就连夜把第四座冰雕刻了出来。”
洛琨拍了拍手,便有四名壮男从他的身后将一座两米高三米宽的雕像推了出来。
只见冰上雕的,是站在两侧的士兵把洛垭向左右两边用力拉扯,似要把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而洛晟正站在洛垭面前,拿着短刃给洛垭刮皮脱骨,地上堆积的是从洛垭身上剜下的碎肉。
正是长芸初来乍到时看见的场景。
“听说你的胞弟被你凌迟了整整一百二十多刀,所以我在冰雕你胞弟的身体上也刮了重深的一百二十刀呢。可惜,没能亲自手刃他。”
洛琨说罢,拿起下属递来的刀,将小刀上下抛接着玩,刀光于冰室内闪烁,折射出五彩斑斓的一星光芒。
但长芸此时倒不觉得好看了,戾气深重地道:“所以今日的机关、追杀都是你开的?竞天斗兽场就是你的藏窝已久的据点?”
洛琨只扬了扬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洛晟杀父,洛垭弑母,你们两兄弟当真是有趣。
弟弟为独占权利把哥哥囚禁起来虐待,哥哥逆风翻盘后又给弟弟施加凌迟重刑。我当真是看得很精彩啊!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这算什么家啊,还自家兄弟,呸!连我身边的狗都不如。
我养的狗还知道我掉蝎子洞里,拼死把我叼出来,而你们呢,一个两个恨不得把我踩进泥地里,去争你们所谓的权力!!!”
洛晟愤怒归愤怒,但他想说自己从没有直接性的害洛琨,但洛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洛琨转而看向长芸,咧开森然的利齿,说:“苍芸帝,我的好弟弟无论至亲骨肉、亲朋好友,什么都敢杀,什么都能杀,这么危险的人,你确定还要跟他合作吗?”
洛琨捏捏自己的手关节,发出“咔咔”声,莫名的震得长芸心头一僵。
洛晟终是忍无可忍,低吼道:“闭嘴!!!”
他“唰”的一声快速拔出剑来抵在洛琨的脖子上,切割之深,仿佛再轻轻使力就能让洛琨一命呜呼。
“洛晟,让他说完。”长芸一双黑眸明明灭灭,让人如同雾里看花,识别不清情绪。
洛晟俊异的脸上闪过一线痛色,他的手不断颤抖着,终是像被抛弃的丧家犬般,松开了洛琨,退后一步,深深埋下头去。
洛琨轻呵了一声,没想到这十二皇弟这么听苍芸帝的话。
洛琨继续说:“苍芸帝,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当初我是母后的儿子,是父王的嫡长子,也曾像你这般,站在权利的制高点,无限风华。
但吴暄和我的母后起争执后,就暗中害死了我的母后,洛垭和洛晟,为了一己之力,硬要拽我下马,想要我跌死在登基的阶梯上,做他们的垫脚石。
如今想来,我会在一夜之间失掉身份、失去母后、丢失尊严,身上六十余根骨头断裂,每天行尸走肉般活着,都是拜他们三人所赐。
他们的心思够缜密、心肠都歹毒,靠近他们,会带来不幸。
苍芸帝,洛晟与你靠近,你当真没有一丝芥蒂吗?我现在好心劝你,离他远一些,不然你就会成为第二个我,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突然之间,身败名裂。
洛晟不是人,他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魔,他从小养在吴暄那个可怕的女人身边,杀戮已注进他的骨血。洛晟少年时受自己胞弟的背叛,曾一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冷血与刻薄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你别看他现在与你的关系还不错,谁又说得准未来呢,若有那天他的利益与你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他定会侵犯你的利益,已达成自己疯执的目标。”
洛晟此时已狠狠瞪上洛琨了,手上握着的剑在不停的打颤。
他愤怒,他想将洛琨碎尸万段,将世间所有的酷刑都让他体验一遍。
但他也恐惧,之前已经失控在阿元面前把洛垭杀了,如今又要在她的注视下,把洛琨杀了么?那他就会印证了洛琨说的话吧,无论至亲骨肉、亲朋好友,什么人都敢杀……
现在的她,是不是在考虑着何时离开了?
他想对着洛琨辩驳,他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人,若真到了利益相悖的那一天,他也绝不会背离阿元。
但他又转念想到,若是阿元执意要离开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竟自己都保不准。
他突然就失去了辩驳的勇气。像他这样心思复杂的人,对谁而言都是可怕而危险的存在。
洛晟不能杀洛琨,也无力为自己说理,故抛下了长剑,走到长芸身边,“扑通”一声,在长芸的脚边跪下了。
此时的他忍不住用自己最谦卑的姿态,去掩饰自己的强势,去表述自己的忠诚,去挽留她的心。
他低垂着脑袋,紧紧抱着她的小腿,双肩在微微颤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阿元……阿元……”
她不爱他,她不能接受他,他能忍,因为她的目光至少还是愿意看向他的。但她若是厌恶他,离开他,不想与他有任何联系,那他的心就要死了,他也就快要死了。
洛琨看着洛晟如今这疯模样,心里直鼓掌。
一个人一旦有了自己的逆鳞,就有了自己最大的弱点。无论他表面有多强大,只要触及他的逆鳞,拿捏他的弱点,他就会变得势单力薄、不堪一击。
洛琨曾将吴暄一家人恨之入骨,所以当他的太子身份被废,因无须有的罪名即将处以死刑之际,他找了自己的替身,替自己死。
第119章 彼之妄念
洛琨曾将吴暄一家人恨之入骨,所以当他的太子身份被废,因无须有的罪名即将处以死刑之际,他找了自己的替身,替自己死。
他逃出来了,带着手下所有部属。他藏匿于这个竞天斗兽场的负三楼,打造了这个巨大的冰库,因为在极低温的状态下,他才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活下去,看吴暄被自己的儿子手刃。
活下去,看洛晟和洛垭互相残害。
最终吴暄死了,洛垭死了,还剩一个洛晟呢。
所以他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拖着令他痛苦的身躯,在这斗兽场等着,等着洛晟哪一天会来斗兽场看表演。
没曾想洛晟也没令他失望,这么快就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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