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55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因此, 无论是因为内心的折服,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考量,刘坚都必须听从?指令,不折不扣地协助贺信,将北府军真正锻造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对于刘坚与之前有异的态度, 郗归并非没有察觉。

  她沉痛但严厉地说道:“平日里纪律的松弛、训练的懈怠, 到了战场上,都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的。对于这一点, 你?也已经有所体悟。于私,我们的将士无一不是徐州百姓的儿子,是他们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是家里极其重要的青壮。对于每个家庭而言,他们都很重要。于公,一支纪律散漫的军队,一支让麾下将士白白送命的军队,是不可能长久取胜的。哪怕你?只?是为了自己的抱负,也应该下大力气整饬军队。这不是对将士们的苛求,而是对他们的爱护。正是因为珍视他们,我们才要这么做。如非必要,我们一定要避免无谓的、特别是因为训练和纪律上的懈怠而造成的伤亡,你?能明白吗?”

  刘坚沉默着点了点头,不自在地握紧了拳,面上带着几?分惭色。

  “战争的要义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只?要不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我们就要尽最大的努力保全将士。可是,一群散兵游勇,是不可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的,更无法好好保全自己。只?有群体的合力,才能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胜利,保全更多?的性?命。我之所以反复提令行禁止这几?个字,就是希望将士们能够在疆场上听从?指挥,形成最大的合力,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伤害。若你?执意?采取各自为政式的打法,那?么,无论将士们多?么悍勇,都不可能避免无谓的牺牲。”

  “是。”

  “说到这个。”郗归在几?后坐下,示意?刘坚也坐:“你?听过各自为政的故事吗?”

  刘坚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作为如今已然?没落的中朝武将世家之后,刘坚自幼便?已恢复家族荣耀为念,一腔心血全都放在了习武上,除了兵书之外,实在没有看过多?少典籍。

  对于这一回答,郗归并不感到意?外。

  此时雕版印刷还未面世,书籍实在太过珍贵。

  京口并非没有能够买得起一套左传的人,但绝非北府旧部后人,他们更愿意?将资材花在武器和兵法上,而非儒学经典。

  她喝了口茶,讲起了这个左传中的故事:“鲁宣公二?年,宋国即将与郑国开战。上阵之前,宋国主帅华元杀羊犒军,却?遗漏了自己的御者羊斟。羊斟因此怀恨在心,等上了战场后,他对华元说:‘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然?后便?将战车赶入郑军阵地,华元因此被俘。你?说,这件事该怪谁呢?”1

  刘坚不假思索地答道:“华元身为主帅,临战犒赏将士,却?有所遗漏,是为不公;遗漏者乃是自己的御者,关系自己身家性?命,他却?没有另行补救,是为不智。他有此结局,可谓自食其果。但羊斟身为军旅之人,当两国交战之际,肆意?妄为,不守军令,故意?谋害主帅,实在是不忠不义。”

  “不错。君子曰: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2以此二?人为鉴,则知赏罚明,则勇士劝也。为将者,当赏罚分明,赏不遗远、不遗贱、不逾时,罚不附近、不避贵、不迁列。”

  “卑职受教。”

  郗归看向刘坚,缓缓说道:“所以,校场出了不守纪律、逃避训练的事故,我就一定要召你?南归,以示惩戒。不如此,不足以明军纪。”

  “卑职都明白。”刘坚叹了口气,“我便?如那?华元一般,全是自食其果。若非我辜负了女?郎的信任,也不会有今日这一遭。”

  “你?明白便?好,望你?吸取教训,早日整顿完毕,如愿建功立业。”郗归轻轻点头,勉力一番后,转而说起了其余将士,“至于那?些懈怠之人,你?与贺信好生教育。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既然?投身军旅,便?该有‘不得中顾私’的觉悟。如若不然?,不如早些另觅出路,以免害人害己。”

  她一字一句地交待道:“你?此去江北,三战三捷,心中必定有不少故事可讲。无论是关于胡人的,还是关于我们自己的,你?统统讲给他们听。通过实例培育士气,锻造精神。我不希望初九那?天的事情再次出现,若真有再犯的一日,那?可就不是如今这般简单的处置了。”

  “是。”刘坚肃然?答道,紧紧挺直了脊背。

  “好好休息,明日校场之上,为阵亡的将士们举办祭礼。过后再简单办个仪式,迎一迎首批过江的淮北流民?。”

  “三日之内,呈给我一份关于淮北流民?青壮的新训计划。”

  第二?日的祭典办得很是顺利,京口、晋陵一带不少百姓连夜赶来,只?为在忠烈们灵前上一柱香。

  人们为此哀痛,为之惋惜,更因此而倍受鼓舞,恨不得人人都策马扬鞭,抗击胡虏,杀之后快。

  祭典过后,徐州和北府军中的一切事物,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淮北流民?顺利地融入训练。

  将士们的纪律意?识和训练意?识强了不少,军心士气肉眼可见地得到了提升。

  军里已经搬入了不少军属,专为阵亡将士遗属所建的光荣里也快要竣工。

  屯田制已初具成效,京口、晋陵一带,已然?多?了不少北府将士开垦的军田。

  与鲜卑拓跋部的市马之议也已谈成,拓跋氏不久便?会送千匹良马至江左。

  豫州那?边,也以灌钢为交易品,和荆州换取了少许益州的建昌马,只?是桓氏才刚刚收服江州杨、殷二?帅余部,此时正是缺马的时候,故而并不肯与下游多?做交易。

  三长制和女?子缫丝作坊也已经开始试行,削减田租的消息发出后,徐州百姓无不欢喜,就连侍弄庄稼,也比从?前精心了不少。

  郗声亲自去田中考察,认为只?要没有太大的灾害,今年的秋稻一定会丰收。

  此外,伴姊按照图纸造出的自行车,也已然?用于官道运输,取代了不少运货的牛车,从?而为稼穑之事腾出了不少耕牛。

  自行车模型制出的那?一日,伴姊乖巧地伏在郗归膝头,笑着聆听她的夸奖。

  郗归自然?不吝赞美,大家夸奖。

  赞扬之后,她带着伴姊去了北固山上的小?屋,将试验火药方的种?种?要求交代给她。

  迎着伴姊孺慕的眼神,郗归殷殷嘱咐:“好孩子,这件事说难也不是特别难,说危险也不是很危险,但终究是存在风险,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她抚摸着伴姊的发顶,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要你?来做这件事,一是看重你?的聪慧,二?是因为你?的乖巧。我担心那?些大人太过自负,做事也太过急躁,急于求成,反倒在实验中出了差错,害了自己。伴姊,你?能明白我的担忧吗?”

  伴姊抬起头来,对着郗归重重点头:“女?郎放心,我明白的。我一定严格按照您定下的规程,一步一步来,不会出事的。”

  “我相信你?。”郗归笑着摸了摸伴姊的发顶,“我会拨几?个部曲给你?,保护你?的安全,同时帮你?打一打杂。火药研制之事,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也绝对不要走漏消息。”

  “女?郎放心,伴姊必定不负所托!”

  郗归正要再嘱咐几?句,耳边却?传来了叩门声。

  她在这件屋子里时,一向不许人打扰,只?准人远远守着。

  南烛做事向来稳妥可靠,今日怎么会任人来敲门?

  郗归这样想着,眉头微蹙,唯恐徐州或北府军出了什?么大事,于是示意?伴姊先?熟悉屋里的器具,自己则轻轻推开了屋门。

  一束阳光直直地打下来,郗归眯了眯眼,看到五步之外,潘忠正立在南烛身旁,激动得脸色通红。

  听到动静后,潘忠愣了一瞬,回过神后,迫不及待地对着郗归行礼。

  郗归看他脸色,知道不是坏事,但仍有些好奇:“来了什?么好消息?你?怎么这样激动?”

  潘忠欢喜得甚至有些结巴:“大喜,女?郎,大喜啊!将士们掘地种?树之时,发现南边山上,因为先?前地动的缘故,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土壤均为赤红,似是有铁矿出现!”

  “什?么?!”郗归听了这话,也惊异非常,“着人去查勘了吗?究竟是不是铁矿?”

  潘忠用力点头,神色间难掩激动:“卑职已派人悬绳而下,挖出了一大块矿石,又再三确认,着实是铁矿石的模样。只?是这铁矿究竟品质如何、适宜如何开采,都还要请专门的老先?生看过了才行。”

  “府衙知道此事了吗?”

  “还未告知府衙,正要请女?郎示下。”潘忠飞快地觑了眼郗归的神色,恭敬地开口答道。

第94章 吴地

  郗归听了这话, 不由微微愣神?。

  潘忠是郗氏的部曲家将,伯父郗声则是高平郗氏如今的家主,可铁矿如此要紧的大事,潘忠竟然没有告知伯父, 而是来问自己的意思。

  若自己不让他说, 他便一直瞒着伯父吗?

  郗归相信, 素来人如其名、憨厚忠直的潘忠,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 像此时?这般清醒地认识到, 当初郗岑将潘忠拨给她时?, 说的那句“阿兄为你寻了个好人”的意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郗岑于她,犹父犹兄, 万般照料犹嫌不足, 她又怎能不思念他、不为他的离世?而感到悲痛?

  郗归微微扬头, 逼退了眼底的泪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从哀伤中?离开?。

  毕竟, 她还有要紧事要做。

  “今日参与植树的人多不多?现场的消息能不能封锁住?”

  潘忠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以毫不犹豫地答道:“北固山前峰的铁瓮城乃是司空从前的治所, 中?峰、后峰也有不少将士们从前的操练之地。正因如此,卑职此次植树,选的都是咱们从建康带过来的部曲,还有刘坚那边指派的可信之人。疑似铁矿的石头一出现,卑职便下令封锁消息, 在场之人也均未离开?, 保密应该不算太难。”

  郗归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这些人既已知晓了铁矿之事, 不如索性便将另编一队,对外就说是派他们移防北固山,守卫北府军旧地。你回头找个机会,将西苑的人也移到此处,正好一并进行管理保护。你要仔细留意这些将士,若是发现其中?有不服气的、不听从指挥的,立刻探明情况,细细报给我听,然后再商议如何安置。”

  “是。”潘忠拱手答道,“女郎,这些人往后就一直驻扎在北固山中?了吗?”

  “不。”郗归轻轻摇头,呼出一口浊气,“再等等,等我们足够强大,可以万无一失地护住这铁矿时?,它?就不再是非得?保守的秘密了。北秦派出的小股队伍越来越多,这些将士若是不想在山中?久待,只管用心磨炼武艺。三?年之内,他们一定能够渡江作?战。”

  她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胸有成竹地说道:“两三?年的时?间,淮北流民的补充、以战养战的滋养,足够帮我们建立起一支傲视江左的队伍了。”

  潘忠听了这话,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忍不住再次咧嘴而笑。

  郗归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升起了几?分笑意:“劳你再跑一趟,去?府衙将此事禀告伯父,请他务必找个绝对可靠的、能够常驻山中?的、于发掘采矿有经验的先生,指导将士们开?采铁矿。”

  “是。”

  潘忠领命而去?,郗归则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小屋之中?,继续给伴姊讲解各色实验器具的用法和要领。

  她虽尽力保持平静,可却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以至于连伴姊都忍不住问女郎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铁矿的发现似乎是一个极好的兆头,自从这天开?始,江北连连传来捷报——北府军自渡江作?战以来,一共换了三?批人马,竟然都是连战连捷。

  消息传到建康后,满朝文武无不为之振奋。

  然而,朝臣们长舒一口气的同时?,难免也对高平郗氏与陈郡谢氏升起了更深的忌惮。

  郗归人在京口,并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身在建康的郗途和谢瑾,则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不少人前人后的指点?与讥讽。

  不过,不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谢瑾不在意这些,就连一向?循规蹈矩的郗途,面对这样的大好形势,也激动得?连连去?祠堂上香。

  他满心觉得?高平郗氏终于恢复了几?分祖父尚在时?的风采和荣光,丝毫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琅琊王氏怎么都没想到,郗岑死后,高平郗氏竟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而那个昔日被他们无情休弃的可怜女子,据说竟是北府军实际上的主人。

  郗珮正在咂摸着?这则最新的传言,冷不丁被小孙女突然而高亢的啼哭声吓了一跳,顿时?感到无比地心烦。

  王贻之与庆阳公主一直吵闹不休,以至于公主早产,生下一个瘦弱的女儿。

  孩子出生后,庆阳公主看都没看一眼,便让人送到了郗珮这里。

  因为王贻之害得?公主早产的缘故,郗珮心中?理亏,便帮着?照料了一段时?间,想着?过段时?日再将孩子送回去?。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庆阳公主甫一出月子,便跑去?了位于吴郡的庄园疗养身体,再没回过建康一趟。

  这桩旷日持久的内宅纷扰,终于以庆阳公主的远走?落下了帷幕。

  即便如此,郗珮还是埋怨公主害自家丢了面子,觉得?自己简直无颜再与建康城中?的世?家夫人们见面。

  她无数次地后悔,觉得?不该强迫王贻之与郗归离婚。

  后悔的同时?,又埋怨谢瑾随意插手,毁人姻缘以全私心。

  她这样想着?,全然忘记了桓阳死后,自己是多么地惶惶不安,生怕被郗岑连累,所以才连连催着?王定之,借着?王和之的旧情与王谢二家的姻亲关系,求谢瑾出个主意。

  建康城中?,不痛快的并非只有郗珮一人。

  太原王氏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北府军的捷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