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第67章

作者:杲杲出日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一旦北秦渡江南下,他作为司马氏的?天子?,又如何能有性命在??

  对此,圣人踌躇不?已,所以才迟迟没有正式下诏。

  可今夜的?邸报是如此地令人愤怒,以至于他终于疯狂地想道:“江左终究还有桓氏在?,若是北府军在?三?吴大伤元气,那么,就由?桓氏来统领上下游抗胡的?诸项事宜。”

  “至于说桓氏有不?臣之心?笑话!真到了那样的?时?候,江左这间破房子?到底是八处漏风还是九处漏风,又有谁会?在?乎?”圣人瞥向面色平静的?谢瑾,不?无恶意地想道,“若真到了那样危急的?时?刻,那这一切就都交给谢瑾去头疼吧。毕竟,他也是桓氏的?仇人,不?是吗?”

  对于台城昨夜发生的?一切,郗归都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今日凌晨,南烛轻声将自己唤醒,说郗途带着圣人口谕,连夜到了京口。

  既然圣谕已下,那北府军此次东征,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她?这么想着,目光移向正在?庭中等待的?郗途。

  接连几日的?疲惫与?重压,似乎压根没有影响到郗途的?状态。

  他笔直地站立着,带着一种郗归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坚定和自信。

  郗归从?未见过郗途追随父亲征战时?的?模样,以至于此时?此刻,竟是她?第一次觉得,郗途与?郗岑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们原本都该是高平郗氏的?将军,原本都该保持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却不?得不?弄权,不?得不?隐忍,不?得不?一年又一年地,随着这腐朽的?江左共同沉沦。

  郗归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快步向前,朝着郗途走去。

  他们都已经等了太?久,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庭院并不?算大,不?过几步的?工夫,二人便走到了一处。

  相视而笑的?瞬间,郗归听到郗途带着喜意的?声音:“旭日初升,是个好兆头。”

  他们都知?道,如日方升的?不?仅仅是京口,更是北府军的?未来,是这片土地崭新的?希望。

  北府军将承载着这希望,穿透门阀士族的?重重暗影,击败虎视眈眈的?北秦骑兵,摧毁摇摇欲坠的?腐朽江左。

  再没有比这更新的?希望,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未来。

  高平郗氏的?名号,将随着这新的?未来,永远地镌刻于史册之上。

  郗途只要一想到这点,便觉得无比地振奋,无比地骄傲,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为北府、为郗氏拼出个璀璨明天。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校场上,洒在?整装待发的?将士们身上。

  他们笔直地站立着,心中的?抱负并不?比郗途少多少。

  这些人有的?是从?江北战场上历练归来的?老兵,有的?是江淮间慕名而来的?宿将旧卒,还有的?从?未上过战场,此时?正怀着满心的?期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像故事中的?郗司空那般,为江左攘除叛乱,为自己搏个功名,也为社稷百姓,做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小小贡献。

  他们是如此地可爱,以至于郗归立于点兵台上,忍不?住有些泪目。

  这是她?第十二次站在?这里送将士们出征。

  她?知?道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会?带着来自战场的?捷报,坚毅而荣耀地返回京口,成为整个徐州的?英雄。

  但还有很多人,会?在?残酷的?战场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纵使于战争结束后?返回家乡,也会?一次又一次地,从?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在?自己面前的?噩梦中惊醒。

  还有很多人,他们志气昂扬地前往战场,可归来之时?,却或断一臂,或眇一目,留下永生难以摆脱的?残疾。

  可这些人仍然活着,还能看到明天初升的?太?阳。

  郗归知?道,还有很多很多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

  这些人会?为了父母妻儿,为了高平郗氏,为了京口,为了徐州,为了整个江南,前赴后?继地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地战死在?无情的?沙场上,再也不?会?回家。

  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1每一次的?出征,都可能会?是永诀,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出发。

  人人皆有畏死之心,可总有那么些人,或为小家,或为大义?,置之生死于度外,成为大义?凛然的?、可爱、可敬的?英雄。

  郗归站在?点兵台上,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也许会?有人认为那是陈词滥调,可郗归和将士们却每次都会?因此而振奋,因此而感动,因此而燃起一腔热血,也因此而撒下几行热泪。

  最后?的?最后?,郗归满腔的?话语都只化作了“师出以律,令行禁止”这八个字。

  这是要求,但更是期许和保护。

  她?希望所有的?将士都能做到这一点,希望这八个字能够保护着这支军队,让他们在?三?吴延续江北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神话,让牺牲变得少一点、更少一点。

  此次去往三?吴之地的?将士共有一万人。

  自从?郗归接手北府军以来,还从?来不?曾一次性送过这么多将士出征。

  在?隆隆的?鼓声中,将士们身着藤甲,紧握兵器,目光坚定地走出了校场的?大门。

  灿烂的?朝阳下,绣着高平郗氏族徽与?北府军标志的?战旗高高飘扬,于晨风中猎猎作响。

  出征的?将士实在?太?多,以至于直到最前方的?将士们抬着大旗走出城门,去往渡口,后?面几队的?将士都还未离开校场。

  郗归站在?高台之上,注视着将士们一队又一队离开的?背影,看着这宛如长龙一般的?整齐队伍,心中升起了难言的?自豪与?感伤。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7

  这是一曲悲壮但沉重的?别歌。

  郗归只盼着三?吴的?战场不?像北秦的?骑兵那样残酷,将士们也不?必再增加太?多的?伤亡。

  她?无比地希望分田的?策略能够尽快见效,希望更多的?将士能够不?战而胜,希望这些可爱的?人不?要死在?内战的?战场上,希望自己还能够看到他们活着归来。

  在?远远目送最后?一队将士登上渡船之后?,郗归终于走下高台,看向了校场东侧的?那个身影。

第108章 傲慢

  桓元今日与郗归、郗途一道来了校场, 受邀参加北府军东征的出征仪式。

  郗归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立于校场一侧,拿着一杆锋利的长-枪把玩。

  锥形的枪头乃是用京口最好的灌钢制成,被打磨得?锋利无?比, 光可?鉴人。

  桓元透过其上反射的清晰影像, 看到郗归走下点兵台, 缓缓朝自己走来。

  他转过身?,笑着迎了上去, 感叹着说道:“如此奇兵, 真是令人心动。只可?惜, 我?命荆、江二州的铁匠们试了多次,却从未炼出过这样的好钢。”

  “你若喜欢这枪,我?便送你一柄。”郗归瞥他一眼, 淡笑着说道, “在?京口, 这样的枪并不少见。你若是想要更多,只管拿建昌马来换便是。”

  桓元笑而不语, 用?指腹缓缓摩挲着枪头。

  郗归见此情状, 并未表露出一丝半点的急切, 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过去大半年中,你以襄阳之战和收拢殷、杨二氏余部为借口,迟迟不肯以建昌马为货物,和徐州换取更多的兵器,只时不时地跟我?们换几匹马, 然后又停滞不前, 以至于豫州市马之事拖了又拖,始终没有完成?一笔大额交易。子皙, 你这样做生意,可?不太像话?啊。”

  桓元听了这话?,侧头看向郗归,露出一个状似天真的微笑:“姑姑,我?之所以迟迟不肯与谢瑾签订文书,是因为这并不是一笔好生意。你我?二人,完全可?以做成?更大、更好的生意。”

  “哦,是吗?”郗归意味深长地睨了桓元一眼,随口抛出一句“愿闻其详”。

  桓元放下长-枪,直起?身?来,指了指渡口的方向,颇为惋惜地说道:“如此强悍的一支军队,在?江北打出了连战连捷的不败神话?,可?却不得?不屈居于台城之下,帮着司马氏那对无?能的兄弟去平定三吴的叛乱。”

  “姑姑,你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司马氏兄弟这样指使你,靠着北府军的牺牲稳坐台城,却什么好处都不肯付出。”

  “您可?不要忘了,当初正是这兄弟俩的父亲,背叛了对我?父、对尔兄许下的诺言,以至于他们遗憾败北,郁郁而终。有如此大仇横亘在?中间,我?们又怎能为自己的仇人南征北战呢?”

  桓元的表情看起?来无?比地情真意切,郗归却只想冷笑。

  从情感上讲,她不愿故去的郗岑成?为任何?人谋算的借口,更何?况桓元此言根本就站不住脚!

  郗归面上露出一个略待嘲讽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可?是子皙,这两年来,你在?荆江频频征战,又何?尝不是在?帮司马氏守卫边疆?你一次又一次地给台城上表,一步步夺取殷、杨二氏的兵权,用?的不也正是为当今圣人分忧的借口吗?”

  她冷声?问道:“你说我?派北府军去三吴,是白白替司马氏出力。可?叛乱消息传来的那天,你不也是从江州上表,想要带领着荆、江二州的兵马,前去三吴平叛吗?还是说,你觉得?三吴的叛乱对你而言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可?对我?而言,却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桓元没有想到,向来好脾气的郗归竟会这样咄咄逼人地接连逼问,一时难免有些狼狈。

  “姑姑说笑了,北府军这样骁勇,我?又怎么敢瞧不起?他们、瞧不起?您呢?”

  桓元越说越镇静,甚至还向前走了两步,以至于南星戒备地上前半步,挡在?郗归身?前。

  郗归倒是面不改色,只静静地注视着桓元,看他到底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桓元并不在?意南星的冒犯,他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姑姑,你有北府,我?据荆江,一旦你我?二人前后夹击,断了建康粮米、台城逃路,司马氏这浩浩江山,顷刻之间便会轰然倒塌。”

  桓元低沉的嗓音,宛如来自恶魔的诱惑:“姑姑,你好生想想,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那该是多么地美好啊!父亲生前未曾完成?的夙愿,司马1生前耿耿于怀的废立之事,我?们如今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完成?又如何??”郗归冷笑一声?,“你这么说,是要我?赔上北府军的兵力,背上谋逆的千古骂名,平白为你做嫁衣裳吗?”

  “怎么会是为我?做嫁衣呢?”桓元深情地凝视郗归的双眼,缓缓地开口说道,“姑姑,你我?二人相识,远在?谢瑾之前。我?对你的爱慕,并不比谢瑾少分毫。更何?况,你我?二人之间还不曾隔着如谢瑾那般杀父杀兄的深仇大恨,我?才是那个真正与你同仇敌忾的人啊。姑姑,我?们一同出兵,夺了司马氏的天下,共享这无?上王权,难道不好吗?”

  “共享王权?”郗归心中的厌恶翻涌着,竟然到了一种平静的地步,以至于能波澜不惊地重复出这四个字,而不带丝毫怒色。

  “对!”桓元说到这里,语气已?是十分殷切,“他日废了司马氏,我?为皇帝,你为皇后,江左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了。”

  “皇后?”郗归终于再次开口,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轻笑。

  这轻笑落在?桓元耳里,在?空荡荡的校场中,显得?无?比地刺耳。

  “子皙,看来我?昨夜所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啊。”

  郗归越过桓元,看向开阔的长空。

  这世间的男人,无?论有没有本事,都总是那样地自大,那样地傲慢。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皇后,得?到某个男人的爱慕和青睐,对于女人而言,便是无?上的奖赏。

  他们把这视作一种恩赐,一种女子应当感激涕零并且欣然接受的恩赐。

  真是笑话?!

  郗归冷嗤一声?,根本不愿再看桓元一眼:“北府军在?江北连战连捷,煌煌战绩早已?胜过桓氏兵马,就连唯一还有差距的兵员数量,也会借着此次三吴之乱补齐。桓元,你凭什么自大地以为,可?以拿着一个虚无?缥缈且毫无?价值的皇后之位,来当作对我?的施舍?”

  她一字一字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你凭什么施舍我??”

  桓元被这般指名道姓、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心里又是不解,又是愤怒。

  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平之意,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姑姑,这怎么能说是施舍呢?我?是真心诚意地在?与你商议呀!”

  “你不是在?与我?商议。”郗归看得?很明白,“你根本就是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极好的条件,所以我?应该欢欢喜喜、毫不犹豫地接受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给我?留出商议的余地,你觉得?我?不会拒绝也不配拒绝。”

  郗归面无?表情,桓元心中也很有几分窝火:“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就非得?要拒绝?明明是双赢的局面,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轻蔑地指责我?、侮辱我?、践踏我?的心意?”

  “侮辱?”郗归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那你可?要记住,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是你自己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是你先?固执地剥离一切,罔顾我?的意愿,将北府军的一切视若无?睹,想让我?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柔弱女子一般感谢你的恩赐!”

  “我?从未这样想过!”桓元高声?反驳。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郗归不甘示弱地回击,“我?昨夜便说了,不要用?你那所谓爱慕来侮辱我?。那是对我?的轻视,也是对你自己的辱没。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带领北府军打出了不败的神话?,我?在?徐州造出了举世无?二的精钢。无?论我?是男是女,都是北府军真正的主人。你的愚蠢、你的自大、你的傲慢通通都遮蔽了你这双眼睛,让你只能看到我?的性别,只能一叶障目地用?所谓爱慕、所谓婚姻、所谓皇后的地位来诱惑我?。桓元,你真是浅薄极了。”

  桓元攥紧了拳头,按捺着心中的怒意,再一次问道:“你可?以不接受,可?又何?必这样侮辱我??”

  “到底是谁先?侮辱谁?难道不是你一再地轻视我?,才会到达这样的地步吗?”郗归说到这里,已?经毫无?怒气,只是觉得?可?笑。

  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地带着属于其所在?环境的阶级局限性、时代局限性,郗归自己也不能完全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