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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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阿邬新做的饭菜被端了上来,因为只单独做给冷山雁一人睡前垫垫肚子,所以菜品并不多,也不复杂。
吃着这饭菜,冷山雁忽然说道:“对了黛娘,有件事儿想与您商量。”
“什么事?”
冷山雁放下筷子说道:“昨夜除了查芝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一起扶您回来,她叫布真。她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正好碰见了进厨房准备做早餐的阿邬。”
“布真觉得阿邬为人老实,踏实本分,又因为阿邬和布真一样都是异族混血,所以她想跟阿邬成婚,往后的日子彼此有个依靠。”
“她是外院里专管花草的小管事,身高模样都很端正,为人也大方健谈,平时办事利落,而且她并不觉得阿邬面容丑陋,反而觉得彼此同病相怜,更多了几分真心。所以她来求我做主,将阿邬许给她。我觉得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而且您早就还了阿邬自由身,所以还是请要您来拿主意。”
“阿邬有了爱慕者是好事啊。”沈黛末开心道:“对方人品如何?”
冷山雁笑道:“还不错,不像查芝那般花心常去小倌馆消遣,家里也没有其他男人,父母也都是没什么坏心眼的牧民,阿邬过去就是管家的正室夫郎,没什么烦恼。”
“听起来倒真是不错,只是布真就算好上了天,也得问问阿邬的意思,若阿邬愿意,那就给他置办点嫁妆,若阿邬不愿意咱们也不能逼迫他。”沈黛末道。
冷山雁淡淡低笑着,不露痕迹地附和:“我也是如此想的,阿邬怎么说也是从苏城县就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旧人了,父母都不在这儿,无依无靠,嫁人还是得慎重,要是嫁错了人,这辈子就都完了,说不定还会怨恨咱们乱点了鸳鸯谱。”
沈黛末:“可不是,还是派个人去只会阿邬一声吧。”
就在这时,门外的白茶突然惊道:“你怎么来了?”
阿邬声音微喘,像是跑来的:“这是给娘子做的香薰饮,能缓解湿热消暑,夏天给娘子服用最好了。”
白茶不满:“刚才怎么不送过来?”
阿邬声音虽然低沉,但透着一股小心翼翼,道:“刚才香薰饮是热的,它得放凉了才能喝,不然会呕吐的。”
“是阿邬吗?进来吧。”沈黛末听到阿邬熟悉的声音,招呼他进来,正好不用托人了。
门外的阿邬有些惊诧,下意识整理着自己衣裳和头发,粗糙宽大的双手紧张忐忑地捏着腰间围裙,走了进去。
“见过娘子,见过郎君。”他跪下磕头,高大健硕的身躯躬成一团,背部过分紧实的肌肉几乎快要将他的麻衣撑破撕裂,硬如钢铁般的轮廓清晰可见。
“不必多礼,起来吧。”冷山雁不着痕迹地看了沈黛末一眼,随即端着得体的笑容,让他起身。
“让你进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他捂着肚子漫不经心地轻靠着沈黛末,道:“前院的花草管事布真,她模样、本事、性格都很不错,是个难得的良配,如今布真对你有意,想与你——”
阿邬的脸色瞬间大变,朝着沈黛末和冷山雁不停磕头:“娘子、郎君,我不想嫁人,我面容丑陋,所有人都说我是丑八怪,是恶心的怪我,我怎么能嫁人呢?我只我想一辈子伺候娘子……还有郎君,伺候少爷小姐,我不想离开这里,娘子求您开恩留下我吧!我只想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阿邬磕头特别使劲,像一头冲锋的斗牛,可他的嘴巴却像是被针缝了起来,发不出哭声,眼泪无声的流淌。
“你别激动。”沈黛末扶着他,同时掌心抵在他的额头上,防止他把脑袋磕坏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怎么一件事,答不答应布真随你。还有啊,你是自由身,不要总想着给别人当牛做马,要为自己想想。更不要为你的容貌自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只是这里的人们很难接受你这种类型罢了。但是你不要妄自菲薄,要勇敢,不要因为别人怎么说就瞧不起自己。”
说完沈黛末一笑,声音温和道:“回去吧,让管事给你拿点药涂涂额头,不然明天就肿了。”
阿邬仰望着沈黛末的笑眼,在她清澈的眸中,他看见憧憬期盼了多年的怜惜与温柔,像让人陷入沉溺的温暖怀抱。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慢慢地往前走,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想着沈黛末的话。
突然,他顿住脚步,像是下定了什么生死决心,再次扑通一声跪下。
“我喜欢娘子!”
在沈黛末震惊的目光中,他第一次没有压低声音,当着冷山雁的面,用粗砺沙哑的嗓音对她袒露心声:“您教我勇敢,我此生唯一一次勇敢,就是喜欢娘子,我知道我配不上您,所以我不求您能回应我。布真或许很好,但天底下再多的好女儿都与我无关,我只喜欢娘子。自从见过您,我就再也无法喜欢其他人了。”
“我会为您守贞一辈子,这是我的幸福。”
第191章 我的郎君防不胜防
沈黛末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里满满大写的震惊,好一会儿,她才从阿邬的一声声‘娘子’中回过味儿来,随即下意识地看向冷山雁,本以为他会生气。
谁知冷山雁竟然不怒也不恼,面色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兴致端起一旁的饭后茶,热茶杯中升起清浅的淡烟,晕开了他眼里浓郁逼人的黑。
他薄唇微启,轻饮着茶水,唇角漫不经心的似勾非勾,似有些轻薄的笑意,但这笑叫人汗毛倒竖。
这不跟原著里的他下决心要搞死男主时一样的反应嘛。
沈黛末的脑子有些乱,一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劝阿邬放弃她,二是不知道一会儿怎么让雁子消气,毕竟他才刚刚从她可能去睡名伎的事情里缓过来。
这一茬又一茬的刺激跟做过山车似的,难保他不会暗地里对阿邬使手段。
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看着跪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表情的阿邬,说道:“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是。”阿邬抬手深深看了她,这一眼里饱含了许多压抑的深情,像是要把她刻进灵魂里。
他知晓冷山雁的手段有多厉害,杀死一个后宅的男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当着冷山雁的面说这些话,下场一定会很惨。
但他不在乎,这次倾吐心声,他用尽了毕生勇气,几乎是视死如归,不求沈黛末能接纳他,只求她知道,有一个人卑微地喜欢了他很多年,未来、哪怕是死了,他也会继续喜欢她。
阿邬慢慢退场离开,沈黛末看向门口的白茶,道:“今天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白茶你不许走漏风声,要是让我知道外头在传这件事,我唯你是问。”
“是。”白茶跪下应道,心里却气急了。
天底下还真有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舔娘子也就罢了,竟然当着人家正室的面来舔,嚣张至极。
也就是他长得丑,对公子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要是换个年轻漂亮的,公子怕是得当场气流产。
看到阿邬走了,冷山雁这才放下茶杯,弧度细长的眸子微敛着说道:“黛娘为何要赶走阿邬?这般深情,若我是女子,纵然容貌实在下乘,听了这话也会大受感动,纳进房里没事取个乐。”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掩饰不住的酸,酸还不忘讥讽阿邬的颜值,就像往舌尖挤榨了半颗柠檬汁,浓度酸得冒泡,牙根都要酸掉了。
“好啦别生气啦,不说气话好不好?”沈黛末抱着他笑,在他修长的雪白冷颈上亲了一下。
冷山雁的侧颈很敏感,分别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亲他这里,身体感受到渴望已久的触碰本能地颤栗了一下,酥麻地指尖哆嗦。
冷山雁强制握紧拳,咬着唇不甘道:“他喜欢您,我早瞧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沈黛末诧异道。
“您还问什么时候?您真要纳他?”冷山雁的心绞了一下。
“哪的话,我就是问问嘛。”沈黛末赶紧道。
冷山雁这才继续道:“当初刚把他买回来那阵我就发觉了,他总是盯着您瞧。我心里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是真的善妒,黛娘你又喜欢吃阿邬做的饭菜,所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刁难过他,平心而论,我对他还不够好吗?他竟然在我们的房间里,当着我的面,抢我的妻主!我真想将他赶出去!”
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烈的恨意,紧攥的拳头也在颤抖,绯红的眼尾像一团胭脂晕,艳丽中透着一股幽怨,像一个受了委屈的怨夫。
沈黛末立马抱着他不停为他顺气。
怨夫雁虽然吃醋生气,但对沈黛末的安抚丝毫不拒,甚至还在往她怀里依,肢体语言很明显了,得哄!
好在雁子向来是个很好哄的人,甚至沈黛末都还没说不纳阿邬的话,就说了两句无用的甜言蜜语‘你最漂亮,我最喜欢你,最疼你。’雁子就好了。
半晌,见他情绪不那么激动了,她才慢慢开口:“这件事阿邬确实冲动了,你怀着身孕最受不得刺激,我将他调到别处去好不好?”
冷山雁沉默了好一会儿,紧咬着唇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
可突然,他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似的,拉着沈黛末的手再次确认:“您真的不喜欢他?”
沈黛末笑:“当然啦,我不是说了,我只喜欢你吗?”
冷山雁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然他怎么看阿邬都是那种丑丑的很安心的类型,但没想到沈黛末似乎对他的长相是真的满意,这让冷山雁瞬间有了危机感。
夜里,沈黛末已经睡着了,冷山雁还在脑子里自己回想阿邬,从容貌到身材再到性格。
黛娘到底喜欢他什么?
混血的五官?比女人还高的个子?还是让人浮想联翩的胸膛?
如此想着,冷山雁渐渐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容貌和身高他改不了,但因为怀孕他的胸又涨了许多,因为他衣着宽大,并不像阿邬那样明显,所以沈黛末并未发觉。
回想起从前产下冬儿后,沈黛末还吃过它,咬过它……冷山雁似乎发现了什么,蓦地脸一红。
这时,熟睡中的沈黛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没了沈黛末的怀抱,冷山雁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处于药物成瘾戒断期的患者,难以言喻的不安和烦躁在他血液里每一个细胞里躁动,流遍全身。
他缓缓起身,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抱着自己的软枕头,爬到了床的另一侧,抬起沈黛末的一条手臂,再次钻进了她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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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淡如温水般流淌着。
有些凉意的清晨,沈黛末还在熟睡,冷山雁已经早早地起了,为了不打扰沈黛末熟睡,他去了外间,靠坐在窗边缝制双胞胎的小衣,白茶则坐在一旁帮他理线。
“阿邬最近如何了?”冷山雁忽然问道。
自从那件事后,阿邬就被沈黛末调到了骑马场,那里沈黛末几乎不去,只有孟燕回偶尔会去几次,但自从他摔断了腿后,那里就彻底没了人,只有两匹马。
白茶切了一声,道:“阿邬现在就是个清闲的马夫,而且因为还需要跟人打交道,我感觉他倒更轻松自在了呢。”
“怎么,公子可是还咽不下那口气?反正娘子现在已经不问起他了,我帮您教训他!”白茶道。
冷山雁一直低着头做针线活,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让他回来吧。”
“什么?”白茶震惊不已。
冷山雁这才抬起头来,修长的指尖抵在唇上,眸光严肃:“小声些,妻主在休息。”
白茶压着声音,依然不解:“他可是当着您的面,跟您抢娘子的人啊。”
冷山雁勾唇,锋利的眼里藏着轻蔑嘲弄。
当着他的面抢沈黛末的人还少吗?甘竹雨、春郎、太后、跟他们比起来,阿邬是威胁最小的一个,如果不是看在他平日做事还算忠心的份上,几年之后,他必然让阿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
但……
他放下针线看向窗外,凶残的眉眼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新来的厨子,厨艺虽说不错,但跟阿邬平日里做的饭菜相比,总少了些什么,黛娘她吃不惯,胃口也比平时少了些。”
“那万一阿邬再勾引娘子怎么办?我倒不担心娘子真沦陷了,最多过过瘾而已,可我就担心阿邬他能生养、”
“那就去父留子,自古死在产床上的男人还少吗。”冷山雁眼里迸出一瞬杀意。
“是。”白茶正要退出去,外面忽然有人喊。
“白茶哥哥?”
“什么事?”
“霞光楼的孟侧君的腿伤好了许多,他想见见娘子,约娘子午后去花园,用娘子给侧君做的助行器一同散步。”外面的人说。
“知道了。”白茶回道,转脸看向冷山雁:“这些男人都跟苍蝇似的,从前娘子没回来的时候,各个都安分守己,娘子一回来他们就蠢蠢欲动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思。”
白茶说出了冷山雁的心里话,但孟燕回到底有孟灵徽的这层关系在,他不能阻拦,只能在沈黛末醒后告诉她这件事。
沈黛末一听:“看来我做的助行器还挺有用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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