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家庭金雀花 第14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宫廷侯爵 历史衍生 穿越重生

  埃莉诺的回信比她们预想得更快,她提议她们在塞纳河的一艘游船上商议此事,以便掩人耳目。

  在香槟家族的军队赶到后,巴黎的秩序已经被香槟家族牢牢掌控,因此王太后想要秘密出行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在她如约赶到船上时,她见到的并不是那位传奇的王后:“我是威廉。”来人说,他摘下兜帽,露出金红色的头发,她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微窒,这是一位真正的美少年,“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我也是,陛下。”阿黛勒定了定神,他们本意是希望通过埃莉诺得到英格兰的支持,那么威廉三世直接同他们商议无疑更加有效,“相信您已经知晓了路易七世的死讯,我相信,您还没有忘记他曾想要谋杀您的仇恨,现在,您想要报复吗?让他的儿子无法登上王位,而选择您的外甥。”

  “这无关私人恩怨,是英格兰国王必须对付法兰克国王,将其拆食入腹,否则有一天沦为盘中餐的便是英格兰自身。”威廉说,察觉到他的敌意,阿黛勒不禁更加兴奋,“也就是说,您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计划了?”

  “我想您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威廉仍不咸不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族的东方不需要一位法兰克国王。不论是腓力,还是亨利,都不需要。”

  法兰克国王是英格兰国王的敌人,不论腓力还是亨利都是敌人......“如果您对我们的机会毫无兴趣,又为何冒险赴约。”阿黛勒很快从威廉的话中察觉到另一个信息,而随即,她心中涌现出一个胆大的猜想,她禁不住呼吸一窒,“您想要废除法兰克国王,就像哥特人废除罗马皇帝......”

  “既然一个羸弱的王冠会令所有人压抑,何不将其直接融掉呢?我们大可以效仿德意志人的方式,形成一个松散的、所有人都满意的联盟,并且为了预防腓特烈一世这样强势君主的出现,我们一开始就不要推举一位君主,诺曼底公爵,香槟伯爵,佛兰德斯伯爵,巴黎公爵,他们都是这个松散联盟中的一个。”威廉道,“我父亲一直希望取得家族领地的独立,但只要我们的东方还有着一个完整的王国,那威胁就始终存在,一旦我们家族内部发生矛盾,法兰克国王便会趁虚而入,而他的其他封臣也需要承担对抗英格兰国王的义务。可你们能得到什么呢,虚无缥缈的忠诚嘉奖,还是王后的位置和公主的婚约?血缘的联系太脆弱,一两代后便会陌生稀薄,既然如此,何不令我们都从对法兰克国王的效忠誓言中解脱,骑士和士兵应该去东方追求荣耀,而非在这片土地上互相厮杀。”

  “我知道,从法兰克独立也是你们家族的目标,您兄长和我姐姐的婚姻以及您的婚姻是路易七世试图以继承王位的可能安抚你们的结果,可恕我直言,现在的法兰克王冠不算什么好东西,我们家族不会放过这个取得独立的机会,若你们答应了诺曼底公爵,是不是也要答应佛兰德斯伯爵和勃艮第公爵,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和卡佩家族一起被军事压力榨干,而战争本可以避免,甚至你们可以分到最多的利益。”威廉最后说,“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的目标不会变化,谈判桌上不能取得的利益,我们会从战场上取来的。”

  “我会好好想想的。”阿黛勒轻声道,而威廉笑了笑,重新戴上兜帽,和夜色隐为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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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答应了我们的计划。”

  在收到来自巴黎的回信后,威廉对埃莉诺说,他们现在在鲁昂的一座城堡中,无论是联系英格兰、巴黎还是佛兰德斯,这里的地位位置都非常便利:“同时佛兰德斯伯爵也回应了我们的要求,他们一直希望能够保障和英格兰的贸易,而路易七世奉行的敌对策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香槟家族也承诺说服勃艮第公爵加入我们。”

  从历史上腓力二世即位初期的反叛者名单倒推,他很容易找出对现状不满的潜在盟友,在“礼崩乐坏”的当下,与其费心费力去维持对一个虚弱王室的忠诚,借助幼主在位的机会猛薅一笔才是这些反骨仔们的正常思路。 “真是一个华丽的名单。”埃莉诺感叹道,是的,哪怕除开已经取得独立的阿基坦公爵,法国境内的主要贵族也都参与了这个计划,并且最强大的反叛者们将巴黎围得密不透风,卡佩王室根本别无选择,“但威廉,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是它打破了现有的秩序,我们可以宣布独立,但不能轻易否认国王,这会挑战世人对王权的认知。”

  “秩序是用来打破的。”威廉道,这个时代本就是个混乱的时代,旧秩序开始瓦解,新秩序尚未诞生,在法国境内的大贵族对此都乐见其成的情况下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教皇会不会为此震怒,不过腓特烈一世已经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下一次南征意大利了,教皇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们的行为大加干涉,大不了就投桃报李先组织一支十字军。

  他面前,他母亲的目光仍然幽深,她已经年过五十,在中世纪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人,有些机会年轻人看不到,但年长者可以:“可即便要打破秩序,我们也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合适的借口,你知道香槟的阿黛勒曾经和你叔叔订过婚吧?”

  “我知道,但威廉叔叔已经去世了,而且腓力王子是在他去世后才出生的。”

  “可他们确实订立过婚约,不是吗,而且当时香槟家族并没有退还你父亲给的聘礼,换而言之,婚姻仍然有效,至少我们有理由宣称婚姻有效。”埃莉诺饶有兴味地看着威廉,“何况,安茹不止一个威廉,如果和玛格丽特订婚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弟弟,那和香槟的阿黛勒订婚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威廉瞪大眼睛,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这个操作的可行性:在卡佩王室还有合法继承人的前提下,他们卡这个幼主没有加冕的BUG固然不讲武德,但如果腓力·卡佩并不是法兰克王位的合法继承人,那在卡佩家族主支绝嗣的情况下下属封臣们分家单过合情合理,至少道义上他们的压力再度减轻了。

  “我们不能直接宣称他是私生子。”威廉很快整理好了思路,“如果我们公开宣称,圣座可以直接宣布他是合法国王,但如果我们公开了订婚文件,给他带来私生子的嫌疑但不直接承认这一点,那圣座对此也无可奈何,若他们武力反抗,那私生子的身份就是一个绝佳的讨伐借口,只要我们在战场上胜利,这一身份就会被彻底坐实。”

  “是的。”埃莉诺赞许道,“从法兰克独立后,香槟会直接面临腓特烈一世的压力,他们需要一个盟友,我们也需要巩固对巴黎的包围局面,而联姻是结盟的合适手段。即便失去了法兰克王位,那个孩子也可以继承卡佩家族的领地,而你作为他的'父亲',会理所当然成为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在他成年之前直接管理卡佩家族的领地,十年的时间足够人们习惯没有国王的生活了。”

  “这桩婚约很重要,关系到你的计划能否实现和稳固,威廉,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埃莉诺的目光严肃起来,“不要再找借口推却了。”

  “我没打算推却。”威廉说,他不易察觉地攥住手,“我会向香槟的阿黛勒求婚的。”

第43章

  这是他父亲去世的第四个月。

  这四个月来,他一直被要求待在房间里,兰斯大主教告诉他这是母亲对他的保护,他认同这一点,小时候,每当他生病或者受伤,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风吹草动,父亲都是如此“保护”他的。

  他爱他的父亲,但并不思念他,和父亲有关的回忆总是混杂着压抑和忧虑,他不知何时才能坦然面对这一点。因为他是唯一的儿子,他才要承担这样的压力,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非常想要一位兄弟,最好,最好是像威廉三世的兄弟一样。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在阳光和树影下,他在鲁昂见到的那个英格兰国王的兄弟,他是他哪个弟弟,诺曼底公爵还是布列塔尼公爵,不重要,他以后总会知道的,或者说很快就知道了,等他正式加冕,他作为他封臣的继承人也会对他效忠,他等不及想知道他的名字,欣赏着他跪在他脚下立下忠诚誓言的样子。

  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了四个月,但母亲还没有安排他正式加冕, 不过,她陆续召集了包括勃艮第公爵和佛兰德斯伯爵在内的法国境内的所有强大诸侯来到巴黎召开会议,包括英格兰国王的三个儿子,阿基坦公爵、诺曼底公爵和布列塔尼公爵在内。

  “为什么会有阿基坦公爵?”当他看到宾客的名单时,他不禁讶异道,“他不愿对父亲效忠,难道愿意对我效忠吗?”

  “不论他愿不愿意效忠,他的出席都意味着认可会议的结果,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母亲回答道,他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签了字,和父亲相比,他总觉得母亲对他有些淡漠,她对他的外甥兼表弟倒是慈爱得多,有时候他甚至会想,难道比起生下王位继承人,母亲更希望他是一个让父亲绝望的女孩。

  会议召开了,由他的舅舅香槟伯爵主持,法兰克境内的贵族们几乎全数到场,而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三个有着金红色头发的王子和公爵,他一眼就认出他期待的那个,他坐在威廉三世右手边。 “很高兴诸位都如约到访。”香槟伯爵率先道,“先王去世已有四月之久,而新王迟迟未能加冕,这真是一个令人忧心的问题。”

  “是的,我们应该加冕新王。”兰斯大主教回答道,他的目光落在王太后身边的腓力身边,“作为王位继承人,腓力王子已经等待太久了。”

  “可我的外甥毕竟没有加冕。”香槟伯爵平静道,“效忠的对象已不存在,又何必再制造一个出来?这四个月,我们的秩序并未被搅乱,不是吗?”

  除却早已知晓这一计划的几位重要贵族,到场的其他宾客均脸色剧变。 “这是背叛!”博韦主教愤然起身,“路易国王才刚刚下葬,你们便迫不及待要篡夺腓力王子的王位吗?”

  “卡佩家族的王位是从何得来的呢?”威廉忽然道,他抱着双手,微微仰着头,而他那两个骁勇善战的弟弟正护卫在他两侧,身后的骑士更有数十位之多,俨然已是真正国王的排场,“ 987年,贵族会议推举于格一世成为法兰克国王,若血缘是获取王位的唯一准绳,我们的先祖便不会放弃加洛林的后代了,贵族们需要国王,所以我们拥戴国王,而当贵族们想要拥抱自由时,国王也应尊重。”

  “是的,我们都想要拥抱自由。”佛兰德斯伯爵出言道,“我们曾对国王效忠,当我们的效忠义务结束后,我们也应该和平地结束这样的关系。”

  “国王不愿意!”在勃艮第公爵想要接着发言时,腓力忽然道,他怒视着这些大人们,感到阵阵愤慨和屈辱,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们漠视他们的权威,父亲死后他们索性直接践踏他的权利,在他们眼里他连父亲都不如,“我父亲从没有同意过放你们自由,我也不会同意,我父亲临终前唯一的命令是让我继承王位,你们应该遵守这个命令!”

  “你还不是国王。”阿黛勒忽然道,腓力感到她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她的手指是温暖的,可他只觉如坠冰窟,“当国王的命令不能得到大部分贵族的认可时,贵族也有权利驳斥,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王冠太沉重了,作为一位慈爱的母亲,我真不忍心我的儿子承受如此可怕的压力。”

  “七岁的国王太小,但七岁的公爵曾有先例,即便不再需要您承担王冠的重量,您仍然应该继承您父亲的领地,只是需要一位监护人。”他的另一个舅舅布鲁瓦伯爵道,他的目光投向威廉三世,“尊敬的威廉国王,十二年前,我和我的兄长曾和您父亲签署了一份订婚协议,让您和我的妹妹订婚,如今您仍然未婚,我的妹妹也恰好单身,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的妹妹再续前缘,成为她和我外甥的监护人呢?”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威廉回答道,然后他走到阿黛勒的面前,略微有些僵硬地亲吻了她的手,当目光转向腓力时,他反而自在多了,“很荣幸成为你的新父亲,腓力。”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腓力瞪大眼睛,只恨不得将他活活撕碎,他抬起头,那些贵族们都在欢呼,包括威廉三世的两个弟弟,他心仪的那一个似乎格外高兴,大声喊着欢迎母亲和他加入他的家庭------我不是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君主!

  他试图说些什么,但喧闹的庆祝声很快将他的声音全部淹没了,叛徒,他在心里怒吼道,你们都是叛徒,和亨利二世与埃莉诺一样践踏我父亲尊严的叛徒!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当会议结束后,他愤怒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她现在的神色异常光彩照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她刚刚和威廉三世跳了一个晚上的舞,“你,你明知道阿基坦的埃莉诺带给他怎样的屈辱,你现在却要嫁给叛徒和女巫的儿子,你把我的王位当成讨好他们的礼物!”

  “屈辱是他的,荣耀是我的,比起殚精竭虑地想着怎样应付西方这个强大的敌人,直接加入他们不是更好吗?”面对儿子的愤怒,阿黛勒并无动容,她充满欣赏地抚摸着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是威廉三世送给她的订婚礼物,“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父亲会认为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离婚是他的耻辱,一开始难道不是他宣称她不能生下儿子且举止轻浮,才将她扫地出门的吗?他的屈辱是他带来的,如果他能有亨利二世一半的勇武和魅力,想来也轮不到我做你的母亲了,何况,不论她给你父亲带来了怎样的屈辱,他临终前不也对她念念不忘吗?”

  “我父亲从没有对不起你,你却在他死后背叛了他......”腓力犹自辩解,而阿黛勒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这无关背叛,腓力,今天的局面不过是因为你父亲曾用王位诱惑我们又不愿真正将王位交给我们家族罢了,他留下这个烂摊子,却要求我们替他对抗他招惹的敌人,国王舅舅和国王母亲的身份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做,如果不是他用你两个姐姐的婚约作为交换,我早就嫁入安茹家族了。”

  “你们总觉得男性保持忠贞便是莫大的美德,殊不知一个忠贞的修士不仅不能给你带来快乐,还用他那套古板的准则要求妻子,我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没有这样苛刻地要求我,他凭什么这样做?阿基坦的埃莉诺不愿忍受她,若我有她的资本,能做她那样的女人,我求而不得,法兰克与英格兰共同的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可以做,香槟的阿黛勒为什么不能做?”她站起身,温柔地抚摸着腓力的头,“不要不满足了,你至少还是巴黎公爵,可如果你还像今日这样任性顽固,这些贵族们可不会再容忍你了------亲爱的儿子,等你母亲结婚后,记得和你的新父亲好好相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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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3年5月14日,在路易七世去世的四个月后,法兰克境内的贵族们召开会议,正式确定不再拥立卡佩家族成员为法兰克国王,转而组成一个更加松散的“塞纳河同盟”,这一场会议被后世称为“巴黎会议”,但鉴于其造就的巨大影响力,或许将其称为“巴黎剧变”更加合适。

  当后世的历史学家研究中古晚期的欧洲历史时,他们往往会将1173年的巴黎剧变当做欧洲地缘关系的转折点,这一事件的起因是路易七世的去世,而谋划者则是三位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性,他的第一任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大女儿法兰克的玛丽和第三任妻子香槟的阿黛勒,在他死后结成了瓜分他领土与王冠的同盟,仿若某种宿命般的预言,诞生于宫廷阴谋的卡佩王朝,最终也毁灭于宫廷阴谋,而这个由三个女人组成的同盟,在后世被称为“三条裙子的同盟”。

  三条裙子,瓜分法兰克!

第44章

  关于他们在巴黎整的大活,威廉并没有事先通知亨利二世,主要这个计划没有他也能完成,而鉴于他父亲的作妖前科,威廉不确定他在知道他们的计划后会不会横插一手,就算不考虑亨利二世那薛定谔的对法王的忠诚,他也不会看着他的儿子们在大陆上再一次扩张势力,当这件事成为既定事实后,他会接受,但不代表他乐见这一切发生。

  但结婚总该还是要通知父亲的。这一次, 懒得再坐船跑去英格兰岛上,威廉直接给父亲寄了婚礼请柬,简要解释了“法兰克”的现状和他结婚的前因后果, 可想而知, 他亲爱的父亲为数不多的父爱必然会因为他搞的这个大新闻再度如山体滑坡。

  不过有什么意义呢,他亲爱的父亲会因为他们没有事先知会他这个解散法国的计划就摇身一变成为法王忠臣为已经成为历史的法兰克王国招魂吗,事实上,在参与计划的前法国诸侯(现塞纳河同盟成员)和陆续得知消息的欧陆各国眼中,亨利二世说不定才是这个解散计划的始作俑者------没有他背书他老婆孩子敢搞这么大吗?

  这实在不能怪诸侯们有此误解,是这出操作确实是亨利二世能干出来的事,他们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也青出于蓝罢了。不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亨利二世也只能憋屈地从伦敦赶来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并亲切慰问他的儿媳和“孙子”,并且一定要再次强调当年“安茹的威廉”和香槟的阿黛勒订婚的有效性------这种爹看你不爽但爹拿你没办法的滋味真的很爽,并且一次比一次爽。

  不过等亨利二世赶到巴黎后,威廉知道他不出意外还是要挨爹一顿痛骂的,骂就骂吧,骂完爹总是会重新恢复理智跟他探讨怎么解决后续问题的:“你确信路易的妻子能给你生下孩子?”威廉眉头一皱,他没想到亨利二世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她比你大十三岁。”

  “母亲比您大十二岁,祖母比祖父大十一岁,你们都有孩子,何况就算我们没有孩子,我有三个弟弟,他们总会有后代。”威廉回答道,亨利二世随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路易的儿子呢?如果你和他母亲没有孩子,或者你在你的孩子年幼时离世,那些卡佩家族的忠臣们会不会替他夺回王位,甚至宣称你的领地呢?”

  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但威廉很快想到了对策:“即便他们有这样的野心,但作为法兰克国王,他能给诸侯们的不会比我们给的更多。在我有生之年,我会让塞纳河沿岸的公国和伯国保持独立的状态成为既定事实,即便我早逝或无子,我也会在生前公开宣布那个孩子是私生子,尝到独立的甜头后,同盟的其他人是不会轻易再请回一位国王的。”

  “你忽略了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从没有真正相信路易七世曾试图谋杀你,即便他这么做了,你的报复也超出了限度,这将使誓言不再可靠,有朝一日这样的反叛也会危及自身。”

  “教皇不会这样做的,如果他这样做,我们还可以与腓特烈一世结盟,他对此求而不得。”威廉道,这是极端情况,亚历山大三世是聪明人,他知道他不能同时得罪欧陆所有重要君主,“何况我们和卡佩家族的情况并不一样,卡佩家族的统治是建立在一个弱小的国王符合法兰克贵族利益的基础上的,当他们展露出扩张权威的野心后,被贵族抛弃是必然的结果,而我们家族有直接统治的广大领地作为基本盘,我们自己就是最强大的贵族。”

  “你想得很清楚,威廉,有时候我需要承认我对局势和机会的把控已经比不上你了。”在威廉等待他父亲提出下一个诘问时,他父亲却长叹服软--- ---他爹转性了? “但有件事,我想我对你而言还是有经验可传授的,关于婚姻。”

  “我不知道,父亲。”虽然亨利二世传授婚姻经验这件事本身就很地狱,但威廉还是决定洗耳恭听,“你为什么会同意和香槟的阿黛勒结婚?”

  “因为利益,我需要坐实那桩婚约,需要得到腓力的监护权,需要和香槟家族成为盟友,只有我和她结婚才能达成这些目的,利益有时比感情可靠。”

  “但没有感情的婚姻难以美满,若连妻子都无法完全信任你、理解你,你的生活将多么压抑!”亨利二世摇摇头,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那样子真像一个殷殷叮嘱的老父亲,“试着去爱你的妻子,或者至少让她感受到你的爱,女人总是心软,容易被情感打动,利用这一点打动女人是我们家族一脉相承的天赋,我相信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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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3年7月12日,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和前法兰克王后香槟的阿黛勒在巴黎举行婚礼,并将后者加冕为英格兰王后。虽然相差十三岁,但仅从容貌气度评价,他们仍可称为相当般配的一对,有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事迹在前,来访的宾客还是可以相信这对新人会成为一对美满的夫妻,至少十年之内如此。

  所有人都在祝福这段婚姻,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对父亲的背叛。宴会厅里,腓力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满眼敌视地盯着他的母亲、姐姐和“祖母”,她们正坐在一起聊天,不时放声大笑,她们在笑什么,嘲笑父亲吗,父亲最大的过错就是对她们的仁慈,他不知道他的仁慈只会带给她们背叛的胆量,而他将承担后果。

  “你是......腓力?”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抬起头,看到那张曾吸引他并令他频繁回忆的脸,理查盯着他,在确信他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后便自我介绍道,“我是理查,还记得吗,我们在一年前见过面。”

  “我记得,你是威廉三世的弟弟。”腓力冷冷道,他已经全然抛弃了曾对理查有过的少量好感,安茹家族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带给他父亲和他耻辱的敌人,对他的敌意,理查全然没有觉擦,相反,他欣喜道,“记得我就好,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叔叔......”

  你才不是我叔叔!正当腓力想要反驳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理查,过来看看亨利,他是你的外甥!”埃莉诺朝他招手道,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姐姐玛丽怀里正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既是他的表弟也是他的外甥,“我来了,妈妈。”理查道,他甚至来不及和腓力告别,因此腓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理查被他憎恨的女人们叫走,再也没有想起他。

  “理查总是这样。”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声音的主人同样有着金红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但并没有他见过的那三个英格兰王子一样令人惊异的容貌,“妈妈,或者威廉,他只爱他们,他也理所当然享受着他们的偏爱,我插不进他们中间,和你一样。”

  “你是谁?”腓力问,本能地,他对来人没有过多的戒备之心,潜意识里,他相信他不是他的敌人,他能帮助他。

  “他们叫我'无地的'杰弗里。”来人回答道,他朝腓力伸出手,露出一个微笑,“很高兴认识你,'无冕的'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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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结束后,威廉便以摄政的名义正式接管了巴黎事务,目前来看,巴黎市民对取缔国王的接受态度还算良好,主要是他直接宣布免除了巴黎公国境内需向国王缴纳的封建税并减免了大部分向教会缴纳的教会税,路易七世留下的教士亲信对此不满,他立刻以“平民利益保卫者”的身份加以处理,反正这群人是他根本不可能争取的对象,他正好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效仿他的举措,取得独立的前法兰克诸侯也多多少少在封地内搞了类似的减税操作,取消了对法国王室的上供义务,他们的税负压力本就大为减轻,算账下来这一通操作后账面上还有盈余。

  当然,这样搞事有个最大的风险,就是减少教会收入是否会受到来自教皇的批评意见,不过他大不了就把教会税重新加回来,得罪人的是教皇和教士们,和他这个慷慨仁慈的平民保护者可没有关系。用现代术语来说,这属于虚空造牌,如果教皇的注意力集中在教会税的问题上那他们解散法兰克的行为自然就成既定事实了。

  来自教皇的态度无疑是他们这个新鲜出炉的塞纳河同盟是否能长久存在的最大变数,算算日子,亚历山大三世也该回信了,就在等待教皇回信的同时,东方的腓特烈一世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时隔七年,腓特烈一世终于重整旗鼓出兵意大利,并已兵临苏萨城外,亚历山大三世迫于无奈,只得向身在巴黎的威廉三世请求援助。

第45章

  从亚历山大三世的角度,他对安茹家族一手筹谋的解散法兰克这个行为无疑是愤怒的,肉眼可见,安茹家族是这个计划的最大得利者,没有卡佩家族制衡,他们在大陆西岸已再无敌手,这就意味着他们有求于教皇的时候将越来越少,而教皇在西欧的影响力也会自然而然衰减。

  何况抛开临终前的谋杀嫌疑不谈,路易七世在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位虔诚的国王,并且真的出兵保护过教皇国,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曾经试图谋杀威廉三世,他自己已经忧愤去世,威廉三世可还活蹦乱跳呢,如果教皇此时地位稳固、且没有其他大事打扰,他必然会大张旗鼓地介入法兰克的事务,甚至对塞纳河同盟的全体领主施以绝罚,但偏偏就在这个当口,腓特烈一世又卷土重来。

  如果他绝罚了亨利二世和威廉三世,这爷俩要是一怒之下直接加入腓特烈一世的征伐阵营, 那他这个教皇收拾收拾也可以准备退位甚至身首异处了, 是以迫于无奈, 亚历山大三世只好先送信过来请求援助,即便不援助,也至少要保持中立, 作为回报, 亚历山大三世也愿意承认他们解散法兰克的既定事实,当然缓过气来后他会不会又改口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我们应该正式出兵。”这一次,威廉总算没有把他的老父亲排除在知情名单之外,而是跟他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对策,亨利二世已经不敢再无视儿子的意见了,“伦巴第同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草创的城市联盟,为了应对腓特烈一世可能的入侵,他们已经准备多年,并且有越来越多的城市都加入了他们的同盟,很快,腓特烈一世便有可能遭遇惨烈的失败,留给我们出价的时间并不多,我们需要把握这个机会分享击败皇帝的荣誉。”

  “你总是能未卜先知。”亨利二世不咸不淡道,威廉也没有在意,谁让他确实有先知优势呢,“介入意大利的事务意味着我们将取代曾经的法兰克成为教廷的捍卫者,但也意味着我们会彻底得罪腓特烈一世,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彻底击溃他的野心和权力,以防止他对我们东部的盟友展开报复。”他指向西西里的方位,“西西里的威廉二世和我们一样都是诺曼后裔,他的母亲和摄政曾经参与了击败腓特烈一世的行动,他必须预防腓特烈一世的报复,从图卢兹乘船过去,和他结盟并请他派出舰队支援意大利的战事,这符合他的利益,在希腊皇帝爽约( 1 )后,威廉二世一直没有结婚,为了稳固盟约,您可以将琼嫁给他,我问过母亲的意见,她对让琼成为西西里王后并不反对。”

  “至于我们,我们应该从陆上进军。”他又指向两个地点,“一路在普瓦捷集结、勃艮第出兵,插入贝亚特丽丝皇后的领地,另一路则从布拉班特雇佣佣兵,集结完成后借道香槟进入德意志境内,最后两支军队在施瓦本会和,截断腓特烈一世的退路和增援部队!”

  “你要直接进攻腓特烈一世的领地?”亨利二世一惊,他显然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彻底惊到了,尽管看到了背后蕴藏的巨大收益,但他仍不能轻易忽视其中同样蕴含的可怕风险,“太冒险了,就算我们要这么做,至少也要寻求海因里希( 2 )的帮助,他是德意志仅次于腓特烈一世的强大领主,他的帮助能够增加我们的胜利几率。”

  “可他爱着他的表兄,他只是不愿意参加腓特烈一世的南征计划,他彻底加入我们的阵营只有可能是因为腓特烈一世的逼迫,玛蒂尔达怀孕了,我们只需要确保他不会和我们作战就行。”威廉道,但亨利二世仍然对此存有顾虑,“不行,只依靠布拉班特佣兵是不够的,我要调集诺曼底的军队一起,北边的部队我必须亲自指挥,至于西西里,你去,或者你母亲去,这个任务不是非我不可。”

  行吧,有亨利二世指挥北线战局,他确实也更放心些,而西西里的威廉二世本就是他们的潜在盟友,派母亲去谈判也是一样的。至于南线的计划,他是真的没有太担心,毕竟除开施瓦本地区大部分军队都随腓特烈一世南下、后备防守空虚的事实外,他计划派去指挥军队的是他永远可以相信他打仗能力的好弟弟------关门,放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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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4年10月,在亚历山大三世正忧心于势如破竹的皇帝军队时,他忽然收到了一个让他连连欢呼天主保佑的好消息:亨利二世回应了他的求援,并且宣布他将直接进攻腓特烈一世的祖传领地,而西西里国王也将加入反抗阵营。

  这样的支持力度无疑比昔年路易七世的小打小闹有力得多,得到这个消息,别说承认解散法兰克这点小事了,亚历山大三世简直恨不得直接给亨利二世封圣,他真是教皇国的大恩人。和亨利二世出兵德意志的同一时间,腓特烈一世的军队也在亚历山德里亚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以至于不得不等待援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亨利二世与威廉二世结盟,从陆地和海上分别与他作战的消息。

  “诺曼人都该下地狱!”腓特烈一世愤怒地咒骂道,他居然还曾经试图和他们成为盟友,而这两位诺曼君主都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站在他的对立面, “给亨利写信,他就这么看着他岳父进攻我的领地吗,在做亨利二世的女婿之前他首先是我的弟弟!”

  令他失望的是,狮子亨利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在信里抱怨“是你让我和玛蒂尔达结婚,现在又蛮横地命令我与她的父亲和弟弟为敌”,他同时还建议腓特烈一世见好就收直接和伦巴第同盟和谈,愤怒的腓特烈一世直接撕毁了信件,扬言必然要同教皇的走狗不死不休。

  指望不上狮子亨利,腓特烈一世只能写信给自己的妻子请她在帝国内部征调援军,而当贝亚特丽丝的信送到后,他却得知了令他更加震怒的消息:在亨利二世在诺曼底征召军队并雇佣布拉班特佣兵的同时,他的三子理查也从普瓦捷出发经过前法兰克的勃艮第公爵的领地直插名义上归属于贝亚特丽丝皇后的勃艮第伯国,仓促之下,勃艮第伯国的诸侯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理查随后便挥师东进进攻施瓦本,俘虏了包括他儿子亨利在内的皇室成员与重要贵族,当亨利二世带领他的军队杀到时,他的儿子已经把该打得仗都打完了......

  别说腓特烈一世和亨利二世,就是对理查的史实水平早有认知的威廉接到捷报后都沉默良久:他严重怀疑,理查和韩信一样,属于统兵能力无上限的多多益善型选手,西欧这点动员能力有限的地盘和总是背刺他的亲爹和弟弟实在太限制他发挥,给他足够的人力和稳固的后方,估计东罗那种地狱难度的四战之地副本他都能打一打,可惜他没有投胎到科穆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