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严二在马车内无聊,趴在车窗上看热闹。听到车夫训斥行人,他便跟着?学。那人骂狗官,他也一并学了。
“瞧那傻子!”有人指着?严二,笑嘻嘻的道。
“傻子也是严相府的傻子!瞧人家穿着?那身皮裘,可是上好的银狐里,缂丝的料子,就是你我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两身。”
“傻子还能穿金戴银,骑在我们脖子上作威作福!”
“狗官的儿子,也是狗贼!打死他这个狗贼!”
不知谁开始动手,抓了街边沟渠的臭污泥,朝马车掷去。
石锁大惊,扯着?嗓子耀武扬威道:“大胆!你们可知,这是谁府上的马车?你们可是活腻了!”
“是严狗官府上的马车,严狗官卖官鬻爵,贪婪无度,结党营私,给西梁的岁赐,便是他主使,最不是好东西。”
“给西梁岁赐,他肯定与?西梁贼有勾结,从中间拿了好处。陛下?都被他欺骗了。”
“陛下?被欺骗,那也是因为陛下?傻,跟严二一样是大傻子!傻子都能当皇帝,你我还得继续做牛马。”
“陛下?哪会?被欺骗,他们母子精明得很。生怕雍州的虞将军夺他们的江山,要将在边关辛苦打仗的大将军,弄到深宫之中来做皇后,给他们母子下?跪,靠着?他们施舍的一点恩宠,看着?他们的脸色求生。”
街上热闹极了,有人朝马车不断砸污泥,有人说得唾沫横飞。
“听说雍州府的百姓,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却不用受欺负。”
“虞大元帅当年治下?极严,极严是对官绅,而?非百姓,兵丁。虎父无犬女,虞将军深得虞大元帅真传,雍州府海晏河清。”
闻十?三在人群中,眼观八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严二被污泥砸中,他一下?被吓住了,也不知道关上车门,哇哇大哭。
石锁与?车夫也一头一脸的臭污泥,狼狈不堪。眼见有人逐渐逼近,愤怒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恨不得将他们打死。
石锁吓得没了人色,他脑子乱糟糟,一时没了注意,连滚带爬跳下?车辕,拍着?车门喊道:“二少爷,快将车门关好,快关好!”
闻十?三拢了拢衣袖,几步奔向前,打开车门,将只顾张嘴哭的严二拖下?车,厉声?道:“闭嘴!”
严二见是闻十?三,嘴一撇,委屈极了,又将再?哭。
“跟着?我跑,跑快些。”闻十?三飞快地下?令。
严二哦了声?,拔腿便跟着?闻十?三跑。石锁见他们跑了,也慌不择路跟着?跑。
“他们跑了,追啊!”有人指着?他们道。
闻十?三对建安城街巷熟悉至极,他跑得极快,很快便将追他们的人群,远远甩到了后面。
严二比他还要快,很快就跑到了他前面,还不时回头催他:“快点啊!”
“闭嘴。”闻十?三看到他那张又哭又笑的大花脸,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民怨已起,如星星点点之火,即将燎原。
不知他救了严二,要是虞昉得知,可会?责怪他?
姚太后回了宫,正在御书房与?几个重臣,景元帝一起商议最近发生之事?。
严相听到严二的消息,神色一变。姚太后见他神色不对,问道:“可是出事?了?”
“是臣的二儿子出了些事?。”严相大致将街上发生之事?说了,“也不只臣的二儿子之事?。”
大殿一下?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礼部黄尚书沉声?道:“他们是针对严相,敢对严相动手。下?一步,就该对陛下?,对着?太后了!”
“臣也这般以为,此风不可长。定要严厉惩治几人,以示效尤。”
姚太后道:“你们去吧,这后面,肯定有人致使。抓住领头之人,杀无赦!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报,给我通通查。出告示,传到各州府,以后只留朝廷的邸报,其余的各种?报,一律不许刊印,违者斩!”
众臣难得一致同意,他们早就恼怒不已,恨不得将那些小?报全都一把?火烧了!
景元帝坐在御案后,如以前那样,他只坐着?,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
姚太后突然回宫,景元帝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却不那么舒服。
初尝九五之尊的真正滋味,有些吃力,辛苦,却妙不可言。
姚太后回宫,她?的心腹之臣自然朝她?而?去。景元帝最为不解,且愤怒之事?,是严相突然变了,居然开始与?姚太后站到了同一阵营。
姚太后本想离开,见景元帝侧身坐在椅子里,右手把?玩着?一枚印章,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她?停下?脚步,在他下?首的椅子里坐下?,问道:“你可是有事??”
“没,我没事?。有阿娘在,我什么事?都没有。”景元帝道。
“你这般答,便是有事?。”姚太后哪能听不出景元帝的赌气,直言不讳指了出来。
“阿娘,你为何?突然回宫了?”景元帝思索了下?,还是出言问道。
姚太后神色淡淡:“我再?不回宫,楚氏的江山社稷,就要真正完了。”
景元帝嘴角牵了牵,晦涩地道:“是这样啊,阿娘还是惦记着?楚氏的江山社稷。先前阿娘说得那般决绝,我以为阿娘真的放下?了。”
“朝堂上下?都乱成了这样,楚氏祖宗被人指着?鼻子骂是篡位的乱臣贼子,你还惦记着?你那点破事?!”
姚太后怒上心头,额头青筋突起,说得急了,声?音大了些,喉咙一阵发痒,大声?咳嗽起来。
景元帝委屈地道:“阿娘,我看了小?报,知道他们在骂。骂得那般不堪,粗俗,下?作,如泼妇骂街般,斯文人皆会?为之不耻。阿娘何?须理会?,反倒是自降身份了。”
姚太后咳得胸口都牵扯着?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被景元帝的话气得眼前发黑。
“斯文人为之不耻,人家根本不在意斯文人!斯文人就是他们嘴里连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我也在内,都是蠹虫,养着?我们,还不如养条猪!”
景元帝怔怔望着?姚太后,脸色泛白,道:“阿娘,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是得罪了天下?的斯文人,他们如何?能坐稳江山?”
“降者不杀,反之,都杀光!”姚太后冷冰冰道。
景元帝惊呆住了,姚太后直视着?他,神情讥讽。
“天底下?是斯文人,不过占三成不到,其余七成,皆为平民穷人。平民穷人,恨极了斯文人。他们骂得是,穷人是贱民,在斯文人眼里,他们命如草芥。是穷人劳作,养活了斯文人。可以杀光斯文人,却不能杀光做牛做马的穷人。否则,以后靠谁种?地,靠谁缴纳钱粮呢?”
姚太后冷静说着?事?实,一字一句,如刀一般,将景元帝的心割得遍体鳞伤。
“这后面指使之人,便是阿昉。你可还觉着?,阿昉待你一心一意,阿昉善良?”
景元帝脸色惨白如纸,殷红的薄唇,全无血色。修眉蹙起,轻轻晃着?头,哀伤而?茫然道:“阿昉为何?会?这样?我不信,我要写信问她?.....,不,我要召她?进京,亲自问她?,她?为何?会?这样,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
第十?一道诏书,在年关之际,急递到了雍州府。
诏书随便搁置在虞昉的书房案头,落了灰。
雍州府今年的年,在大年二十?三小?年夜时,提早过了。
雍州府的大军,由虞昉坐镇,韩大虎领兵,在过年之际,突袭西梁。
第34章
过?年?时的冬日西梁, 在萧索中难得有几分热闹,夏州驻兵营地也在忙着过年,炊烟袅袅。
突然?, 岗哨鸣笛大作,敌人来袭的哨声,带着慌乱, 凄厉,响彻天际。
马蹄阵阵,踏在地?上, 如同?地?面起?惊雷,震得人心跟着颤动。
“铁骑兵,是铁骑兵!”
从营地?里奔出来的兵将, 看到如黑云卷来的雍州兵,惊慌失措喊了出来。
雍州兵骑在马上, 全身披甲, 马腿马腹上也带着皮质披甲,手持寒光四溢的长刀,逼近西梁前锋兵。
韩大虎抬手,战旗猎猎, 雍州兵手上的长刀,整齐划一挥出,所经之处,血流成河。
西梁兵连天灵盖都发麻, 曾经雍州兵的手下败将,本就对雍州兵忌惮畏惧。
再次遇到比以?前还要厉害, 如同?天兵天将,鬼魅般出现的雍州兵, 西梁兵很快就溃不?成兵,甚至都没抵抗,便四下溃逃,哭喊着投降。
坚守夏州的粱恂过?年?回了京城,值守夏州的领将尚锡安在府中吃酒,接到来报,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尚锡安回过?神,大喊着奔出府,还未赶到城门前,城门已经大开,夏州城失守,雍州铁骑踏入夏州城。
“抓住他。”虞眆上了城墙,站在上面四下扫视,指着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尚锡安下令。
尚锡安与随从护卫匆忙逃窜,被追上来的雍州轻骑兵,轻易擒拿住。
“所有人?都听好了,在屋中不?得乱出!”
“雍州兵不?滥杀无辜,夏州已并入雍州,你们将是雍州的子民!”
“雍州虞氏爱民如子,将视同?你们己出。让你们居有屋,耕有田,食有粮!”
骑兵在街巷中来回巡逻,大喊。
铁蹄声伴着雍州兵的喊话,很快便传遍了夏州城。
夏州雍州相?邻,夏州百姓对雍州不?算陌生。雍州虞氏待百姓的贤名,夏州人?早已如雷贯耳。
到翌日之后?,夏州城基本就恢复了平静。
虞眆住进了粱恂在夏州的王府,虞邵南与铃兰抱来夏州的户贴,土地?粮食等账目,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几上。
“将军,大多都在这里了。粱恂不?在,王府长史等跟着进了京,一众官员都缉拿住,关在了一起?。”虞邵南道。
虞眆飞快翻看着总账,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夏州府比雍州还要穷,竟然?几乎没有存粮。
“查王府的仓库,还有世家大族的粮仓,库房,官员的宅邸。”虞眆下令。
粮食财宝在谁手上,虞眆最清楚不?过?。
虞邵南应是,问:“将军,若是有归降的世家清流,该如何处置?”
虞眆道:“当然?是让其做善事?,拿出一部?分家产济民,赞扬其贤明?。余下者,杀无赦。早日拿出粮食,开仓振民。另,宣扬下去,让百姓可暗中告密,往日有伤天害理,背地?里不?安分之徒,一经查实,杀无赦。”
闪电占据夏州,虞眆还要继续往西梁京城方向的肃州推进,不?能在此地?久留。
占领容易,雍州兵人?手不?足,无法留下太多兵守城。等他们一离开,夏州说不?定又?会落入西梁之手。
先开仓赈济穷人?,接下来分土地?,实施与雍州府一样的政令,靠着雍州府仁慈爱民的名声,发动夏州百姓替他们守城。
不?听话的世家大族都被她灭了,夏州掀不?起?波澜。
虞邵南出去了,到了近午间方回来。虞眆看他脸上喜悦与怒意交织,心下了然?,闲闲问道;“如何了?”
“回将军,查到了很多粮食,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虞邵南说完,愤愤补充了句,“尤其是大皇子梁恪门下的几间铺子,掌柜的都富得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