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放眼天下,只有神仙的?日子,能与他媲美了。
严相神色复杂,道:“十?三,你可知雍州军之事?”
闻十?三道:“知道,外面都传遍了。雍州军取了西梁两个城池,听说要打到西梁国都,灭了西梁。”
“那倒不至于。”严相失笑摇头,坊间的?传闻,总是?言过其实?。
闻十?三放下了酒盏,认真地道:“相爷,我倒以?为至于。听说雍州军占据的?两座城,百姓对雍州箪食壶浆,感恩戴德。雍州军真正得了民心?。”
停顿了下,闻十?三补充道:“得了民心?,便得了天下。”
“呵呵呵呵。”严相笑。
文人士子,天真无知。果然?,都说文人空谈误国。
闻十?三没做过事,真正体会到何为权势,何为民心?,臣心?,圣心?。
民心?最?不值钱,君王不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不得而为之。
严相道:“百姓拥戴雍州军,没甚用处,雍州军必须得世家大族的?拥戴。”
酒盏空了,闻十?三提壶斟满,“以?前?我阿爹在世时,经常骂我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谁都比不过,谁都离不得。我很是?不服气,后?来阿爹去世后?,我经常想到阿爹这句话。久而久之,便琢磨出了一些道理。”
严相抬了抬眉,哦了声,等着闻十?三的?“歪理”。
闻十?三心?内激荡,幸好喝多了酒,他癫狂些,严相也不会察觉有异。
“我真没如自己所想那般厉害,重要。我以?为天经地义的?东西,不过尔尔。好比虞将军,她行事并不照着规矩来,打破墨守成规,如今呢,雍州军如何了?”
严相愣住,半晌后?,道:“且看吧,看雍州军所得的?民心?,能支撑他们到何种地步。”
闻十?三瞪大眼,问道:“朝廷不管雍州军了,任由他们去打西梁?”
严相笑了下,叹了口?气,道:“吃酒,吃酒。”
闻十?三没在多问,垂下眼,提壶再去倒酒。
朝廷果真被虞昉逼得不敢有动作,真是?太好了!
雍州军离开肃州,继续朝西梁都城而去。
出了肃州三百多里,在宣化县与西梁匆匆召集来的?大兵相遇。
梁恂亲自领兵,负责粮草的?则是?大皇子梁恪。
一场鏖战,西梁兵在雍州铁骑兵的?攻打下,节节败退,眼前?死伤已近四?成,梁恂忙收兵,后?退到定州城。
四?月的?定州,方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梁恂坐在营帐中,双手搭在腿上?,不知想着什么。
牟其善从外面进?来,神色不大好。
梁恂抬眼看去,心?中咯噔了下,道:“情形如何了?”
牟其善坐下来,苦涩地道:“大皇子很是?生气,说退兵丢了粮草兵器,他现在也没办法,不知从何处去补齐。”
“老大纯属放屁!他压根不懂打仗,要是?不退兵,西梁即将全军覆没!他这个时候了,还在故意刁难,西梁亡了,他有什么好处!”
梁恂忍不住暴怒,破口?大骂,“老大就不是?东西,大皇子府富可敌国,这是?人人皆知之事,他还有脸叫苦叫穷!”
牟其善抹了把脸,无奈劝道:“东翁,大皇子府那边,我们不能去想,除非陛下有旨意。大皇子说得没错,粮草兵器,的?确一时筹措不出来。”
雍州军连下西梁两座城,西梁朝廷大乱,顾不上?过年,到处筹措粮草兵器,赶来迎敌。
西梁久经战事,早已穷困不堪。大楚的?岁赐,景元帝差使节前?来,许诺的?便宜盐,西梁一粒都没见到,皆被雍州军破坏得一干二净。
梁恂神色阴沉,沉默片刻,道:“虞昉抄了不少府邸。”
牟其善吃了一惊,抬眼看向梁恂,道:“东翁,万万不可啊!”
梁恂道:“有何不可?那些世家大族以?往占尽了好处,如今西梁有难,他们总该为西梁做些事了。”
“东翁的?壮志,为难,在下都明白。”牟其善道。
“只东翁,虞氏能自己说了算,东翁却?不能啊。陛下都不敢这般做,东翁自发做了决定,事情做成,也就罢了。只东翁,若你被撤掉帅印,被陛下责罚,那就得不偿失,西梁才真正危矣!”
世家大族势大,庆文帝都不敢轻易招惹。要是?梁恂对世家大族动手,庆文帝不一定能保住他。
两人一时都没人说话,陷入了两难中。
春风不知世间疾苦,仍温柔拂面,掀起?营帐帘翩飞。
梁恂望着外面的?明亮太阳,烦躁起?身,朝营帐外大步走去。
“西川,快跟上?。”牟其善追出来,见梁恂已经翻身上?马,赶紧唤来小厮西川,去另外牵马来。
牟其善骑上?马,西川与亲卫一起?跟了上?来,他松了口?气,赶上?梁恂,问道:“东翁要去何处?”
“去探探雍州军的?底细,他们的?铁骑兵,定也损伤不小,不敢在城外扎营,就是?虚张声势,怕我们看出来。我要亲自去探一探,雍州军究竟还有多少家底。”梁恂道。
牟其善脸色大变,忙劝道:“东翁,虞氏诡计多端,东翁莫要以?身犯险啊!”
“我知道。定州还是?我的?地盘,我只远远看着,不会靠近。”
梁恂心?烦意乱,如何都不甘心?。
以?前?西梁兵虽不敌雍州军,但也不会输得这般惨。
虞昉竟然?打造了铁骑兵,无论兵将与战马皆披甲。肉身凡胎如何能与铁甲相比,雍州兵可横冲直撞,西梁兵完全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战马从何处而来,梁恂已经无需多想,除了乌孙,再无别处。
乌孙西梁联手攻打大楚,乌孙损失巨大,好处都被西梁得了,定是?不甘心?。
西梁包括梁恂在内,并未把乌孙当回事。一群蠢货莽夫,不服又能如何?
谁曾想,虞昉却?盯上?了他们。
“无耻小人!”梁恂忍不住骂虞昉,又骂乌孙:“一群野狗,没骨气,蠢货,给根骨头,就不管不顾扑上?去撕咬。虞昉哪会安好心?,连着骨头都要被嚼着吃了!”
雍州军在离定州城约莫二十?里之外扎营,此?地是?一片地势较缓的?山坡,山坡上?草木繁茂,春天来了,地里也钻出了青草。
雍州军的?营帐,散乱,好似找到空地随便搭了营帐般,还有些搭在山上?,根本看不出他们有多少兵马。
山谷草地上?,马儿在悠闲吃草,兵丁三三两两跟着,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兵,而像是?在养马放牧。
梁恂借着小树丛的?掩饰,举目远眺,骂道:“雍州兵太过嚣张,气煞我也!他们不在定州城外扎营,而选在此?地,他们是?为了顺道养马放牧!””
身后?,弓弦拉开,吱呀作响。
梁恂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过,敏锐转回头,看到黑压压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除去后?面,还有前?方。放牧的?兵丁,飞身骑上?马,举着弓箭,朝他们疾驰而来。
梁恂仓皇四?望,缰绳被他扯在手中,勒得身下的?马四?下打转。
他们已经被雍州军,团团包围住,弓弩大作,他们插翅难逃。
虞昉骑在马上?,对韩大虎笑吟吟道:“我就说,他一定会来。看吧,自己送上?门了!”
第36章
粱恂一行悉数被活捉, 被五花大绑,头上套上麻袋,带到了营地。
“咚”地一声, 梁恂被扔到地上,后背不知砸到了什么,痛得他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在地上打了个滚。
有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五皇子,自小长大, 没吃过这样的?苦,遭受过这样的?罪吧?”
“老实些!”有人呵斥一声,套在头上的?麻袋被扯开, 嘴里的?破布也拿了下来。
梁恂喘着?粗气,循声看去, 一个年?轻娘子坐在他面?前的?小杌子上, 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对着?他,看上去轻松适意,像是与他在话家常。
“是你!”梁恂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突然激动地道。
他见过她?!
西梁与大楚的?榷场重开时,有人自称是商人,在路上卖黄羊给他们?,她?与卖黄羊的?人在一起!
虽说当时的?她?与现在模样差别大, 那时的?她?畏畏缩缩,头脸几乎都被蒙住, 且极为消瘦。只那双眼睛,梁恂一下就认了出来。
眼前的?虞昉, 面?容依旧清瘦,五官明朗偏英气,一双黑黝黝沉静的?双眸,令人印象着?实太?过深刻。
“是你!”梁恂激动起来,神色都扭曲狰狞了,几乎后悔得吐血。
当时他竟然没在意,竟然放过了她?!
“你与我打仗,你竟然不认识我?”虞昉真正诧异了,“知己知彼你都做不到,你还敢领兵打仗?你那个皇帝阿爹,把你们?两兄弟都派来了,看来,你们?西梁真是没了人用,废物?至此。”
梁恂闭了闭眼,努力平缓着?心里的?恐惧与愤怒,屈辱。
“你故弄玄虚,在这里扎营,是你的?铁骑兵不过尔尔,损伤过重,不敢再?与我西梁的?兵一战,更不敢攻墙。只能耍些?小心机,捉住我又有何用!待我西梁兵打来,看你们?往哪里逃!”
虞昉笑了声,道:“你说得对,也不对。铁骑兵损伤是有一些?,不能多?用。攻墙呢,没那个必要,我雍州兵,与我雍州的?百姓一样,每个命都值钱得很,哪能拿命去攻你那个破城。你看你,说聪明吧,算得聪明,却又不太?够。输给雍州军这么多?次,还没学乖,一点长进都没有,沉不住气,心下不甘,肯定要亲自来看,自动送上门?来。我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定州,直下凉州,到你们?西梁的?国都宣化城,不,以后将是我的?国都。”
“你想得美!”梁恂声色俱厉道,仰头哈哈大笑,“我五万西梁兵在此,定州城就在那里,有本事你去拿啊!”
“哦,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你大哥了。”虞昉笑笑道。
梁恂一顿,神色大变。
他与牟其善被擒,余下大皇子梁恪,还有几个副将。几个副将没甚本事,梁恂对他这个好大哥最了解不过,他贪婪歹毒,刚愎自用,还胆小怕死,做买卖也是仗着?皇子的?身份欺行霸市,更别说带兵打仗了。
他们?之间?本就不和,要是虞昉让梁恪出卖自己,以他的?愚蠢与恶毒,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无耻!你想作甚,你究竟想作甚?”梁恂色厉内荏,狰狞挣扎。
“我总不会请你来,跟你说话聊天吧。”虞昉撑着?膝盖站起来,道:“你别吵了,吵得我烦,我将你一刀刀活剐了。”
轻描淡写的?话,让梁恂不由得浑身冰凉。
她?做得到,她?根本就是个不按照规矩来的?厉鬼!
想到他提出他们?之间?有私情时,她?对他的?百般羞辱,连梁氏祖宗都没放过。
庆文帝得知后大怒,其他兄弟们?对他百般嘲讽,更是趁机污蔑,下黑手?。
要不是有明氏一族撑着?,他早就被庆文帝废了。
想到明氏,梁恂脸色愈发苍白,大喊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
虞昉朝帐外走去,这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我当然要杀了你啊,你以为你呢?”
“有本事现在就杀,现在就杀!”梁恂嘶声力竭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