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炽
“……不如在我睡前回来。”
*
说是“睡前”,但季凡灵觉得傅应呈睡得其实也很迟,她每次到家?的时?候,傅应呈都在工作。
虽然如此,她还是尽量早一点回来。
转眼过去两周,季凡灵对工作逐渐上手?。
她在工作时?也是个独来独往,不太和人交流的类型。
这批店员里,她稍微会说两句话?的,是一个叫吕燕的女生,刚上大?二,勤工俭学,黑黑瘦瘦,比她高一个头,也比她早工作半年。
吕燕以为?她们?是同龄人,经常在午休时?间来找季凡灵拼桌:“你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真的有十九岁吗?”
季凡灵:“你几几年的?”
“03。”
季凡灵忍不住呵了声:“零零后?的小屁孩。”
吕燕:“……”说得好像你是90后?一样!
两人正吃着统一发的盒饭,一个吊梢眼、扎着马尾、挑染黄发的女生走进房间,声音尖利:“新来的还没吃完?后?厨缺人串烤串,你去帮忙。”
季凡灵筷尖顿住,冷冷抬眼。
来的人是领班黄莉莉,地位在季凡灵这些服务员之上,主要就是监工,盯着他们?干活,防着他们?偷懒。
但后?厨的活可不在季凡灵的职责范围内。
更?何?况现?在还是午休时?间。
“莉莉姐,我们?才刚开始吃。”吕燕赔笑。
“我喊她又不是喊你,”黄莉莉横了她眼,转头点名道姓,“季凡灵,还愣着干什么?”
季凡灵没说话?,收了饭盒,直接往后?厨去了。
吕燕坐在一旁难以下咽,瞅着黄莉莉的脸色:“姐,凡灵是不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实心眼?”
黄莉莉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她身上衣服,和我的是一个牌子?”
“Lin…d…Lindberg,”吕燕结巴拼出,“那,那要多少钱啊?”
黄莉莉倨傲地比了个数。
吕燕惊愕:“啊?她原来这么有钱的!”
“所以说你蠢,肯定是山寨啊!有那实力?买真的,还能来这端盘子?”
黄莉莉嗤笑:“野鸡屁股插两毛还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就瞧不惯她穿假货,还在我面前充胖子那样儿!”
吕燕不吭声了。
*
季凡灵知道黄莉莉讨厌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也并不关心。
就像有些狗天性爱咬人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无缘无故地犯贱,况且大?排档的工作分?工本身就很模糊,劳动力?各个被充分?压榨,服务员不仅要打扫卫生,有时?还要洗碗洗菜。
多干点活累不死,黄莉莉只能给她找不痛快,没权力?让她滚蛋。
更?何?况,吕燕悄悄告诉过她,黄莉莉是大?排档赵老板的表侄女。
……上诉也没用,走的只会是她自己。
虽然答应傅应呈早点回去,但季凡灵有时?也身不由己。
过了两天,十点半该下班的时?候,女孩站在摊上,眼睁睁看着末班车离开站台。
她旁边的桌子上坐了六七个臭男人,还在互相劝酒谈天说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原则上她没法?赶客人,跟酒鬼也说不清道理,强行收摊很容易引起闹事,之前就有过先例,服务员只能委婉提醒,之后?便是硬等。
一直熬到十一点半,客人才终于醉醺醺离开。
季凡灵和吕燕快速收账,打扫桌面和卫生。
玻璃门紧锁,四周只剩赵三?串大?排档牌匾的白色冷光,空荡荡的街道寂冷,十二月底的夜里风声呼啸,空中飘起雨丝状的细雪。
吕燕的出租屋就在附近,没走几步就跟她道别?离开。
季凡灵洗完抹布的手?冻得冰块一样,缩在羽绒服口袋里,站了一天的脚痛得要命,想到因为?几个醉鬼,又要走很远的路赶公交,心头毛躁躁地厌烦。
她压着兜帽,刚走出两步,余光看见一辆黑车安静地划破夜色,打着双闪,缓慢靠着路边行驶。
电光石火地,季凡灵想到傅应呈。
然后?又觉得可笑。
真是染上坏习惯了,一走不动就惦记傅应呈那辆车。
季凡灵裹紧领口,目不斜视地顶风往前走,突然听到黑车一声鸣笛。
季凡灵转头,看见驾驶室车窗摇下。
夜浓风急,伴着加速的心跳声,清冷地映出男人眉眼的轮廓。
有一瞬间。
季凡灵还以为?自己是困懵了。
傅应呈看着路面,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见她半天没动,不耐地侧过头,屈起的指尖敲了敲,似乎是有点不耐烦:
“……坐了这么多次了,还认不得我的车?”
第17章 浴室
季凡灵反应过来,快步绕到副驾驶上车:“你怎么来了?”
傅应呈目不斜视:“还能是来接你的?”
那必然是不能?。
“这个点还工作?”季凡灵伸手在出风口捂了捂,感觉暖和多了,“难道也在这边吃饭?”
“不是,刚在基地做完MDCloud37批量测试,”傅应呈说,“虽然早拿到NMPA批准,但在欧洲上市的话还要根据MDR做一系列细微调整,量子平台这类光谱诊疗器械调整不大,但Bio-Robot 3.0和ASYSM系列都是基于我国患者建立的数据架构,应用海外?容易出现感知和决策上的问题。”
“时间比较紧,最近我都需要去盯一下。”
季凡灵:“……”
谁家好人说话还?夹英文。
“没听懂?”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见?她信以为真,糊弄过去了,不轻不重?地扯了下唇角:“那你还?问。”
季凡灵:“……”好好好我多嘴我不该问。
手机亮起?。
季凡灵低头看去,发现程嘉礼又在微信给她发了好友申请。
备注:是我,程嘉礼。
……谁不知道你是程嘉礼。
季凡灵按灭了手机。
车里一安静,她就犯困,没几分钟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梦。
或许是因为刚刚看到程嘉礼的好友申请,梦里是高?中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程嘉礼已经说了喜欢她,经常大课间背着吉他来高?三七班找她,开口就是:“凡灵,我昨晚梦到你了。”
季凡灵眼都不抬:“梦到我揍你?我可以让你梦想成?真。”
“什么啊,”程嘉礼笑,斜坐在楼梯扶手上,调了调吉他琴头的弦钮,“我梦到你给我唱歌,就是这首。”
少年抬手拨弦,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边弹边唱,声音清朗,引得很多女?生星星眼围观。
季凡灵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浪漫不开窍,总之既不喜欢听歌,也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帽檐压得很低,低着头,脚尖来回蹭地,巴不得他赶紧唱完。
她之所以没跑开,只是因为程嘉礼每次唱完都会说:“这首歌不是我写的,是梦里的凡灵唱给我的。”
周围的同学全都发出哦哟哦哟的怪声起?哄。
程嘉礼抱着吉他,狐狸眼弯弯地看向她:
“——哪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
季凡灵只是单纯喜欢那一刻。
她感到自?己这样的人,也有用的瞬间。
*
那之后的一周,傅应呈可能?经常要去实验室,总是和她一样十一二点才回家。
又有一次,季凡灵没赶上末班车,突然想试试看能?不能?等到傅应呈,结果等了不到五分钟的功夫,还?真让她等到了。
周四的黄昏,夕阳投下暖色的光柱,孜然和辣椒的香味随风弥漫,大排档逐渐开始上客。
季凡灵正?端着热水壶给客人倒水,突然感到围裙里手机在震动。
她还?以为是傅应呈的电话,快速跑到一边接起?:“喂?”
“是我。”男人的声音笑吟吟的。
“程嘉礼?”季凡灵莫名其?妙。
“没看见?我的好友申请?”
“看见?了,”季凡灵肩膀夹着手机,“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加。”
“我是什么人?”程嘉礼低笑了声,“还?你东西还?请你吃饭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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