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红楼
刘琦大怒,“竖子何出此言?”
祢衡:“令尊为了谋害靖国长公主,截留税赋,竟故意施放瘟疫,置汉寿百姓生死于不顾,实属丧心病狂!古往今来,未见此倒行逆施者!王莽董卓之辈,也得甘拜下风!天良丧尽,还为活人乎?死人也,死人也!”
刘琦怒不可遏,“祢衡匹夫,你这是污蔑!汉寿大疫,乃是天灾,与我父何干......”
算计张祯,他承认。
为的是截留税赋,他也承认。
可故意施放瘟疫?
他爹还有那本事?!
诽谤,这是严重的诽谤!
祢衡不容他辩解,又喝道,“刘景升此举,必为千夫所指!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好生送葬罢,也算全了你父子之情!”
刘琦气得语无伦次,“胡说八道,祢正平,你这是胡说八道......”
祢衡诚挚地道,“节哀,望君节哀!”
刘琦暴跳如雷,“我节你大爷的哀!我爹活得好好的!”
但光他一个人说他爹活着没用,名士们纷纷附和祢衡。
“望君节哀”之声,响彻云霄。
刘琦捂着胸口,感觉自己也要吐血。
杨修挤到他面前,“大郎君,如果我是你,此时不会到府外。”
刘琦不说话,怒瞪着他。
杨修好心好意地道,“堂前尽孝重要,还是府外争吵重要?大郎君以为,令尊喜欢的是哪一个?”
刘琦怔了片刻,飞快转身回府。
是他糊涂了!
他在府外驳斥这些狂生,父亲不在场,不能亲眼看到。
刘琮在堂前尽孝,却是父亲能亲眼看到的!
若非杨修提醒,他又输一局。
他家情况与袁绍家相似,都是长子渐渐失宠,他若再不用心,只怕会像袁谭一样,被逼得离家出走。
刘琦一回去,刘琮不出来,刘表病倒求医,府前这一摊就没人管了,只剩侍卫们支应着。
蔡瑁和蒯家兄弟倒想管,但他们毕竟不是刘家人,下的命令会被打折扣,不能够完全执行下去。
更主要的是,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沾亲带故。
前来哭丧的那些名士,他们并不陌生。
不是舅爷家的那小谁,就是姑表家的那小谁,说来都是亲戚。
要是真伤着人,会被亲戚们指责。
为刘表得罪大家,似乎并不是很划算。
世家立足于世,亲戚不能少。
毫无亲眷关系的也有,例如那杀千刀的祢衡。
可杀他容易,扫尾却难,要面临天下士林的唾骂,不值当。
就像是个癞蛤蟆,看着恶心,踩死脏脚,用棍棒驱逐,还怕激怒他喷出更多毒液。
——他骂的可不仅仅是刘表,还有他们这些刘表的部属。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无趣走开。
因此,蔡瑁、蒯良、蒯越等人没有使用暴力手段,而是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请动名士们的长辈,将他们一个个揪回家。
队伍散了,祢衡、杨修也从州牧府前撤离,但并未离开襄阳。
转身去了一个同道家,每日饮酒坐谈,好不快活。
见他们不再出来烦人,也没有再次组织名士狂生的迹象,蔡瑁等松了口气。
然后发现了一件更不妙的事情。
整个荆州,都在传说汉寿疫症是刘表施放的,议论纷纷。
祢衡随口一句污蔑,竟被庶民当了真。
几人焦急起来,赶紧辟谣。
但有句话说得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他们越是辟谣,庶民越觉得是真的,就连某些世族,也开始怀疑他们在为刘表遮掩,甚至觉得他们是具体的执行者。
流言像是长了翅膀,随着清风翻山越岭、跨越河流,飘向四方,无数士民感叹刘景升晚节不保。
至于凡人怎么能施瘟疫?人们并不细想,只相信自己想信的。
蔡瑁等人百口莫辩,感觉又无奈又滑稽。
本是想借此事破张祯的金身。
谁知最终被破金身的是刘表。
还搭上他们。
第259章 诸位义士,请!
张祯一路疾行,并不知道祢衡、杨修等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如果知道了,肯定对刘表幸灾乐祸地问上一句,弄巧成拙的滋味咋样,美不美?
某日中午,队伍终于到达汉寿城五十里外的七仙山。
这儿有处关隘,能扼制住通往外界的大路。
刘表在此驻了一支军。
附近的山路小道,也有兵丁把守。
华夏古代早已意识到,治疫首重隔离。
虽然看似残酷,却是必要的措施。
守军将领远远的看见张祯车驾,忙率人迎出。
“末将庞茂,参见长公主殿下!”
他并没见过张祯,但长公主亲赴汉寿的消息,早已传遍荆州。
张祯骑的是雪龙,并未下马,沉声道,“免礼,疫症如何了?”
庞茂神色黯然,“启禀殿下,越来越严重。”
冲关的人数,一日比一日少。
十多日之前,还有数千人冲关,现在只有数百人。
希望他们是意识到冲不出去,因此不再来做无用功。
而不是已经染上疫症,无力远行。
张祯极目看去,看到关卡另一侧的山谷里,倒着许多尸首。
身上好像还插着箭矢。
庞茂沙声解释,“那都是不听劝的。”
他也不想杀平民,但没办法。
疫民出去,整个荆州的人都遭殃。
张祯深吸一口气,既没有夸他忠于职守,也没有骂他冷酷无情。
庞茂又艰难地道,“殿下,你们若是进去了,若是染疫,末将,末将也不能放你们出来!”
张祯:“我知道!”
庞茂抬头看她,又猛然低下去,大着胆子道,“殿下三思!”
他出身普通,只是个不受刘表重视、没有前途的小将领。
否则不会被派来干这种苦差事。
他也不明白上头那些盘算,但他知道,敢亲来疫区的贵人,从古至今只有张祯一个。
若是死在此地,未免太过可惜。
张祯心说你人还怪好嘞,微微点头,“三思过了!”
扬声道,“下马,换装!”
“诺!”
从医者到精兵,都应声拿出灰白色的防护衣,快速换上。
庞茂看得呆了,“......这是何服饰?”
说孝服不像孝服,说寝衣不像寝衣。
脸上的小布巾也很怪,用料俭省,只遮住口鼻,用两根带子系在耳上。
张祯:“防护衣。”
让人给他拿来一套,“你们也可照着缝制。”
庞茂谢过她,迟疑着问道,“能防疫症?”
张祯:“防一部分,不能全防。”
这也很厉害了!
庞茂小心地收好,又指向一群精兵,好奇道,“他们为何不换?是防护衣不够么?”
张祯看他一眼,“不是。他们不进去,留在这儿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