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的团宠日常 第187章

作者:天予昭晖 标签: 甜文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嗯?”朱翊钧也眉头打结,“咱们不是还跟他们做生意吗,不会说咱们这里的话怎么做?”

  “有的学过咱们的话,但毕竟是少数。他们常年在海上飘着,来一趟得一年半载,甚至数年。”

  朱翊钧说:“没关系,咱们就等一个读过书,学识渊博,还能说咱们话的西洋人。”

  “行,那咱们就等吧。”

  冯保转念一想,确实如此,许多事情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历法的意义除了农耕,也是认识宇宙的重要过程。

  虽然此次日食没有救护之礼,但殷士儋还是提出布德、缓刑、纳谏、节用等建议,建议圣上和大小官吏关心民间疾苦。

  百姓是真的苦,苦了好几十年。税赋轻的地方,收成不好,收成好的地方税赋重,时不时再来一场天灾,间或来一场叛乱,那更是苦不堪言。

  按照朱翊钧所说,海瑞是江南地区推行“一条鞭法”的不二人选,这也是早在派他去应天府之时,高拱和张居正就认识到了。

  的确,正如舒化所说,海瑞此人迂腐滞缓,不通晓施政的要领。但正是因为他的不知变通,才能让几十年来进展迟缓且艰难的“一条鞭法”在江南推陈开来。

  隆庆非但没有因为科道官的弹劾把海瑞调走,反倒是下了道谕旨鼓励他:别怕困难,好好干,朝廷无条件支持你。

  与此同时,吏部根据隆庆的指使,也下了到文书,那些仍然要辞官的,也不留了,回家种田去吧,正好把位子腾出来,让那些心里装着老百姓,并且愿意干活的人去干。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大不了下一次科举考试提高一点录取率。

  江南十府仍在硬撑的诸司官吏静等着海瑞走人,等着等着,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皇上发话,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继续干!

  什么权贵,什么豪强,在皇帝面前都不值一提。各位官吏一看,人家的靠山更硬,消极怠工也不是办法,毕竟谁的功名也不是掉下来的,都是十年寒窗,起起伏伏,人到中年才考来的,上疏请辞,意思一下得了,不能真走啊。

  于是,那些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经济问题,还得靠俸禄养家糊口的官吏,只能收拾收拾,回到衙门,给海巡抚低个头,认个错,跟着他好好干。

  再过几个月就该征收夏税,朱翊钧还等着看江南推行“一条鞭法”之后的结果,还没等到夏天,却等来了一封海瑞的奏疏。

  他在巡视河道的过程中,又发现了诸多隐田和兼并案件,因为都察院专门就此事提醒过他,审理此类案件必须明朝秋毫,以事实为依据,不能因为爱护百姓,就轻信一家之言,再加上人手充足,海大人精力充沛,案子审得明明白白。

  这封奏疏延续了海瑞的一贯风格,洋洋洒洒好几千字,其中事无巨细的包含了好几个案件,别说隆庆,就连内阁和司礼监看着都觉得头大。

  朱翊钧一听是海瑞的奏章,一点也不嫌麻烦,拿过来就看,一目十行,却又一字不落。

  这些兼并土地的案子说来也就那几个套路,并不复杂,其中引起朱翊钧注意的,是一个来自徽州的案件。

  徽州这个地方,朱翊钧可太熟了,胡宗宪、徐海、罗龙文,这些“老朋友”都是徽州人,还有一位“新朋友”,正在广西准备平定古田叛乱的殷正茂,也是徽州人。

  这个案子,要从一个名叫帅嘉谟的歙县书生说起。事情还要从去年夏天说起,帅嘉谟闲来无事,去拜访徽州府衙当差的好友,通过这位好友的关系,弄到了一些关于徽州这几年赋税的账册,然后埋头苦算起来。

  这一算,就被他发现了蹊跷,从而引出一件延续两百年的惊天大案。

  但这个案子,才刚上报给海瑞,他也刚给徽州知府发文,要他彻查,具体细节尚不明了。

  朱翊钧感兴趣的不只是这个案子,更是这个名叫帅嘉谟的书生。

第140章 虽然本案仍在调查……

  虽然本案仍在调查阶段,但海瑞办事向来一丝不苟,他也不管隆庆或者内阁会不会看,都会将手中工作进展事无巨细的报上来。

  帅嘉谟在对徽州府近五年的税册进行大量计算之后,他发现:徽州府每年向南京承运库交纳的税粮中,除田赋正税之外,还有一笔名为“人丁丝绢”的税目,以实物缴纳,且数额颇大,每年需要上缴8780匹生绢,折算成白银大约6145两。

  帅嘉谟又找来徽州府下辖的几个县的分账进行计算,更是惊讶的发现一共六个县,只有他所在的歙县的账簿上有“人丁丝绢”税目记载,其他五个县均无此税目。

  直觉告诉帅嘉谟,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于是,他又去查阅了《大明会典》,发现在徽州府的条目下,同样有“人丁丝绢”这一税目,但是《大明会典》中只提到由徽州府承担,并没有注明徽州府的“人丁丝绢”税由歙县一个县来承担。

  海瑞所呈报上来的案情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还得继续查。

  这是一份题本,隆庆并没有仔细批阅海瑞的奏章,只看了内阁所拟的票签,让司礼监批了个“如拟”,这个案件又极为复杂,牵扯甚广,皇帝甚至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但朱翊钧对此案尤其上心,或者说,他对帅嘉谟这个人尤为上心。

  便对隆庆说道:“父皇,这个歙县的案子,您一定让海瑞彻查到底,有什么进展,及时向您汇报。”

  朱翊钧想了想,又道:“最好,让他专门呈上一封奏疏,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越清楚越好。”

  隆庆见他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便问道:“这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朱翊钧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涉及一个府六个县的税务案件,其中涉及的税款累积起来上百万两白银,或许不只是钱的问题,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官场潜规则,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隆庆也没有细问,主要这事可以交给应天巡抚、户部、内阁去处理,每年几千两白银,还不至于惊动圣驾,他不想费这个神。

  不过,儿子的要求,隆庆向来都会慎重考虑。况且,这事儿本就该海瑞来管,叮嘱他彻查并如实呈报,不过一封诏书的事。

  回到清宁宫之后,朱翊钧还惦记着远在南直隶的这件案子,要搞清楚此案,他必须先了解这个“人丁丝绢”税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日进讲结束之后,他和张居正说起此事。

  内阁每日诸事繁多,也不能总盯着江南一处地方,张居正最近都在忙着给殷正茂筹钱打仗,并没有关注这个案子。

  听他简略一说,也直觉此事牵涉甚广,恐怕并不好解决。

  朱翊钧问道:“这个‘丝绢’税,究竟是什么呀?”

  张居正不答,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衣服上。

  朱翊钧今日穿了一身绛色交领补服,去年秋天刚做的,因为他个子长得快,看起来似乎又有些短了。

  通过张先生的目光,朱翊钧明白了,他身上穿的,就是老百姓所缴纳的“丝绢”税。

  张居正这才说道:“丝绢税在南北方各有不同。”

  “北方成为‘人丁丝绢’:每男子成丁者,课丝绵一两。”

  北方天冷,养不了蚕,田里也长不出丝,那也好办,让人“吐丝”就是了。

  “南方按照田亩数收税,属于田赋科目,称为‘夏税丝绢’。”

  “农桑丝绢也称劝课农桑,朝廷鼓励百姓在不可为田的土地上,种植桑麻等作物,薄征租赋。”

  “这些皆以实物为主。”

  “所征本色丝运送南京,供应皇家织造,折色绢匹运送北京,以备俸禄支出及赏赐之用。”这说的是“丝绢”税的用途。

  朱翊钧又问道:“全国哪些地方出产生丝?”

  “主要是浙直、闽粤、四川、山西也产。”

  朱翊钧又问:“那徽州产吗?”

  张居正看着他,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这个问题看似很重要,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其实产不产也无所谓,不产生丝,也不耽误朝廷征收生丝税。

  皇室对丝绢的需求量巨大,皇上要做龙袍,后宫这么多娘娘,要穿漂亮的衣服,什么大衫、大袍、长袄、短袄……朝中大臣也需要制作官服,皇上还要给大臣和皇亲各种赏赐,有时也将丝绢作为俸禄发放。

  同时还要和外国人做生意,虽然生丝禁止出海,但生丝所织锦缎是可以高价卖给外国人的嘛。

  这是制造局的生意,也就是皇家生意,给皇上的小金库赚钱,耽误不得。

  光是看看科道官三不五时呈上的奏疏,劝谏圣上暂停制造就知道,皇室和朝廷在这方面花费巨大。

  再加上民间所用,四大产地每年所产生丝供不应求,那就向不产生丝的地区征税,把粮食换成银子,再用银子去买生丝。这一进一出,豆腐也能盘成肉价钱。

  朱翊钧愈发觉得,前些日子张居正同他说的关于“一条鞭法”的改革,无论对朝廷,还是百姓都非常重要。

  他也问过冯保对“丝绢”案的看法,冯保对此事的了解比他更清楚,这个案子前后历经两朝,整整十年,给出至少五个版本的解决方案,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很好的解决。

  至于那个帅嘉谟,最终落得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但冯保觉得,此案件引起了朱翊钧的关注,说不定最后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不久之后,海瑞果然呈上一封关于“人丁丝绢”案详细的奏疏,包括帅嘉谟的呈文,他也誊抄了一份,一同呈了上来。

  朱翊钧先看了帅嘉谟的呈文,刚看了个开头,就断定:此人绝不是在拜访旧友的时候,一时兴起,查阅税册,并且埋头苦算起来,他应该事先就知道税册有蹊跷,早有谋划才对。

  在查过《大明会典》之后,帅嘉谟又去翻阅《徽州府志》,于是,此案件的源头可追溯到两百年前。

  案情本就复杂,这一杆子又给支到了两百年前,看得朱翊钧不由自主紧蹙眉头,又咬了咬下唇。

  隆庆虽然对这个什么“人丁丝绢”案不感兴趣,但是对亲儿子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儿子不多,这个聪明漂亮,乖巧懂事,是他在裕王潜邸所出,正是因为这个儿子的到来,才让他艰难困苦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严嵩父子和景王不敢再欺负他了,连父皇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好转,最后顺利即位。

  隆庆见他的嘴唇下方被他自己咬出两个牙印,便伸手去拿折子:“这么复杂就别看了,让内阁去处理吧。”

  朱翊钧半转过身,拿后背对着他:“不,我要看。”

  拿后背对着皇上,那是大不敬,但儿子是亲生的,不敬就不敬吧。

  隆庆让他坐着慢慢看,自己到旁边喝茶去了。

  没了父皇捣乱,朱翊钧这才专心往下看,还让太监给他铺纸研墨,此案时间跨度太大,他需要对时间线做一个梳理。

  元至正二十四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自立为吴王在徽州修改元税,称为“甲辰法制”。

  元至正二十五年,行中书省发现徽州修改元税后,有些明细对不上,便开始进行“乙巳改科”,对徽州府下辖的歙县,黟县,休宁县,婺源县,祁门县,绩溪县,所欠下的“夏税生丝”折算成麦子征收。

  朱翊钧又糊涂了,这里明明说的是“夏税生丝”,后来怎么又变成了“人丁生丝”?

  这个歙县,究竟属于北方还是南方,他们征收“生丝”税的标准是什么?

  朱翊钧继续往下看。

  嘉靖嘉靖十四年,歙县有两个名叫程鹏和王相的人,他们就发现了歙县单独承担了徽州府的“人丁生丝”税,共计白银6146两,而徽州府下其余五县不用承担。

  二人多次将这个情况越级上报给徽州府的上级——应天巡抚和应天巡按。但人事变动较快,巡抚和巡按不久之后调离。重点来了,此事具体负责官吏是其余五县的人,此事一直拖延,直到程鹏,王相莫名奇妙先后去世,此事便不了了之。

  看到这里便应证了朱翊钧的猜测,这个出生军籍的帅嘉谟,他肯定实现就知道此事,所以才会有意去查税册。

  接下来便是一大堆数据,从南京承运库每年需要收多少丝绢,到浙江、闽粤等产丝大区、应天等十三府需要缴纳多少匹生丝,最后是徽州府缴纳的数量。

  朱翊钧拿着笔,愣在那里,纸上写着一堆数字。

  隆庆问道:“钧儿发什么愣?”

  “我在计算。”

  隆庆看了一御案上的呈文:“上面不是都写清楚了吗?为何还要自己算?”

  朱翊钧头也不抬:“要是他算错了呢,要是他本来给的数据就不对呢?”

  说到这里,朱翊钧倒是抬起了头来。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海瑞既然呈到御前,必然已经经过查验。

  隆庆又说道:“这些事哪里需要你这个皇太子亲力亲为,朕叫人来算便是。”

  朱翊钧说道:“不用。”

  “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