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你与你贼人见过,他模样如何?”陈渊问。
在陈渊问话时,霍霆山抬步往旁侧的卧室走。
吕红英思索着回答,“高六尺,面黑无须,吊眼浓眉,长相很是凶恶,手持一柄弯刀。”
卫兵头目低声道:“陈使君,我方才已遣人去寻画师了,歹人的画像不久后能画出来。”
这房舍不大,霍霆山很快逛完了,包括吕红英方才说的出恭之处。墙体确实单薄,一墙之隔,如若窄厅遇事,她那边确能听见。
“昨日夫人给了你银钱,为何不搬离此处,寻条件更好的住处?”霍霆山问。
吕红英似失血过多,又开始颤抖起来,“那笔银子民妇未曾想过有借无还,郎君的生意开销不少,能省则省,加之留在沉猿道也没几日了,懒得挪地。”
说到后面她两行清泪下来,“倘若知晓今日会遇到这般歹事,民妇就算死,也绝不会邀小娘子来此处。”
对于她的恸哭,霍霆山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另一支卫兵来报:“大将军,左邻右舍已搜寻过,未发现可疑人踪迹,也未发现小娘子。”
话落,周围静了静。
霍霆山和陈渊同时皱起长眉。
没寻到?
可疑人等踪迹全无?
为首的卫兵伍长也是纳闷了,这周围搜完,居然半点发现都没有。
就像是,像是贼人劫了人后凭空消失了一般。
诡异得很。
“四周邻舍无一人听见动静?”陈渊问。
伍长郁闷回答说:“四周并非全都有人居住,有些是空宅子,有些房舍倒有人,但我们询问了所有有人的住户,无一人说听到异响。”
霍霆山:“小巷连接的街道处呢?那些商铺询问过否?”
伍长羞赧道,“当时人手尚不够,不过大将军您来了后已去问查了。”
在发现小娘子不见后,他们这一队人立马兵分几路,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遣人回假节府通知大将军,外加派人去寻画师,这里已去了六人。
剩下的弟兄以这座房舍为圆心,向四周搜寻小娘子踪迹。
这一片是穷苦的布衣,房舍脏乱紧密,追寻颇为耗费人力,因此当时暂时未顾得上遣人去询问巷口处的商铺。
霍霆山:“那些无人居住的房舍不可忽视。”
伍长:“未曾忽视,也已搜索过一通,但也无发现。”
霍霆山低眸,目光落在吕红英身上,这妇人失血过多,如今已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当初他派人查这对从南边来的夫妻,除了对方和小丫头多年未见以外,更多是他看姓“孟”的男人不虞。
已死的人,好好投胎便是。死者的弟兄连同其妻室哪儿凉快哪待去,作甚要跑出来影响已另外成家之人。
检查结果表明,对方在临光郡一切如常,寻常行商做买卖,再联系起这对夫妻之前借银钱,赫然是那种发现亲族富贵后,上门打秋风的。
这类人霍霆山见得多了去。
霍家在他高祖父那一辈起家,后来式微,再起来时便是他父亲那一辈起。他幼时也不时听母亲说,哪个多年未见的远亲拖家带口登门拜访,不久后坦白囊中羞涩,想小借银钱。
霍家直到如今都有三处专门用来安置上门打秋风的亲族的阁院。
因此要说这对夫妻十分特别,倒也谈不上。
“大将军。”这时再次有卫兵来报,“数个街巷的商铺已逐一询问过,无论是铺中的小佣、东家亦或者是客人,皆表示未看到可疑之徒携一昏迷小娘子从巷口出来。”
在霍霆山愈发冷沉的目光下,卫兵硬着头皮继续道:“不仅是商铺中人,属下还询问了路上行人和在街角处玩耍的稚童,他们也皆表示未见异常。”
那伍长不解极了。
掳走这般大一个人,居然能悄无身息完成一切。这、这倘若贼人不是会妖术如何能办到?
霍霆山忽然道:“把她给我弄醒。”
卫兵们稍愣。
陈渊这时迅速上前,利落摁在吕红英的人中上,没片刻时间,吕红英悠悠转醒。
“孟从南何在?”霍霆山一瞬不瞬看着她。
吕红英似方醒来,还不知今夕何夕,下意识瑟缩了下,半晌后才喃喃道,“大将军您说什么?”
陈渊为其重复了遍,“孟从南何在?”
吕红英低声说:“郎君今早去和一个李姓货郎谈生意,出门前曾说过今晚和他一同在食肆饮酒用膳,会晚些归。”
陈渊:“哪家食肆?”
吕红英摇头,“民妇不知。”
陈渊迅速唤来一支卫兵,让他们到城中各食肆去。沉猿道不算大,城中有名的食肆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卫兵队兵分几路过去。
在一批士卒离开后,屋舍里静了静。
吕红英抬眸正欲说话,但不及防对上冷黑似海的眸,她下意识低眸避开目光。
“吕氏,方才所有的话皆是你口述,从头至尾,只有你见过那个贼人。”霍霆山不相信鬼神。他仅有的一点对于仙神的信服全部给了裴莺,再也给分不出分毫给旁人。
拨开吕氏的说辞,再拨开乱七八糟的亲族关系,直视这件事的本身,那就是小丫头在吕氏的屋子里不见了。
悄无身息的不见了,而不远处的卫兵无所觉。
“大将军,您、您这话是何意?”吕红英颤抖道。
霍霆山目光锐利,“你的左边肩胛和手臂受了伤。若是自伤,伤口内切痕必定偏向右边,毕竟你只能是右手持刀。方才这屋中到底是否有第三人,如今看看便知。陈渊,给我将她手上的麻布拆了。”
吕红英本是脸色煞白,如今很是半点血色也无,“大将军您在怀疑民妇吗?民妇冤枉,灵儿是民妇的侄女,夫人待民妇有大恩,民妇如何会做那等狼心狗肺之事!”
霍霆山一双眼无波无澜,“你何必说这些,是否冤枉,一看便知。”
第146章
霍霆山话落, 陈渊迅速动手。
在吕红英的尖叫和痛呼中,不久前才被老杏林缠好的麻布飞快解开。伤口上过药了,但经这一剧烈折腾, 这道长长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吕红英一脸痛色的疯狂挣扎, 然而钳着她的男人力道极大, 她的手臂竟被钳制得纹丝不动。
对方的痛色陈渊视若无睹, 他随意拿了一条麻布,在吕红英的尖叫中拭过她的手臂。
新渗出来的血被擦掉了, 伤口清晰的露了出来, 皮肉割开处微微翻开, 露出一点鲜红的肉。
单看看不真切, 陈渊用另一只手撑在伤口附近,二指分立于伤口两侧,将伤口撑开。
仅是一眼, 陈渊眼瞳微微收紧, 本来摁住吕红英手臂的手转到她颈脖上, 五指收紧, “小娘子在何处?”
吕红英惊惧万分, 泪涕俱下,她想说话,却因颈脖被掐住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用尽全力小幅度摇头。
霍霆山神色更冷, “人多半还在此处。来人, 把这间房舍给我仔细搜查一番,任何细节不得遗漏。”
外面候着的卫兵立马涌进来。
刚开始搜查没多久, 之前派去食肆的卫兵回来了。卫兵不是单独回来的,还把孟从南一并提拎了回来。
看到脸颊飘红、明显饮了酒的孟从南, 陈渊眉心微蹙,他问卫兵:“何处寻到的人?”
伍长说了一间食肆的名字,而后又说:“当时寻到人时,此人和另外两人在饮酒,我盘问了另外两人,他们皆姓李,是兄弟,在沉猿道营生,做的是染料生意。”
陈渊眼底有诧异划过。
吕红英见状再次喊道:“大将军,民妇冤枉!民妇方才说的并非虚言,郎君确实是去食肆和李姓商贾谈营生之事。倘若小娘子被掳是民妇所为,那为何我们夫妻还要留在此地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霍霆山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以为你现在长篇大论,就能令我停止搜寻你的房舍吗?”
吕红英忽然哽住。
这边的孟从南醒了酒,看到妻子手臂和肩胛一片血红,霎时慌乱,“大将军,不知拙荆所犯何事,令您要伤她一介妇人。”
霍霆山懒得搭理他。
如今算是和这一支孟家人撕破脸皮,也正好,往后不必再和此人虚以委蛇。
陈渊言简意赅将事情讲了遍。
孟从南急忙道,“大将军……”
“大将军,在卧室发现一条密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霍霆山目光一凛,当即快步走入旁侧的卧室。这屋子先前他来过,空间一如外面的小,屋内仅一榻和两个并排放置的、用于收纳衣物的匣子。
而此刻,那两个匣子被挪开后,露出了其下一个黑森森的窟窿。那窟窿不算特别大,但明显可容成人通行。
看到这条密道时,霍霆山脑中有一根弦铮的狠狠动了下,他闭了闭眼。
“你们忘恩负义!”陈渊以单臂之力,掐着被他拖行过来的吕红英的颈脖将之举起至双脚腾空,再猛地甩开。
见霍霆山想要下密道,陈渊道:“大将军,小心有诈,请容属下先行。”
霍霆山同意了,他转头看向伍长,“把这对夫妻给我看好,别让人死了。”
伍长应声。
此时陈渊已吹着火折子进了密道,他进去以后,霍霆山跟上。
这条密道不长,但也算不得短。忧心有埋伏,走得慢些,而小心翼翼行过半盏茶后,密道呈往上走的趋势。
借着火光,陈渊看到出口处封了一块木板,他以手抵板用力撑开,手臂上青筋骤然绷紧。
“咯滋、咯滋。”
木板被推开,上面还传来箱柜翻倒的声音。
光照了进来。
陈渊利落出了密道,霍霆山随后出来。
此地同样是一间卧室,相当简朴,一榻一柜而已。幽州兵鱼贯而出,迅速将宅舍搜了遍,毫不意外,这间屋子无人。
不用霍霆山吩咐,陈渊已遣卫兵去问周围邻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