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既是想要在周自衡面前刷刷存在感,也是想要赶在事情发酵前赶紧把它给平息下去,避免事态不可?控制。要知道,那位扬州大都督李孝恭正领着?大军驻扎在石头?城呢。
若是此事惊动他,怕是又要生出事端。
康有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总有人希望江南不平静。”
陆存中平静道:“那样的人,也是我陆氏之敌。”
康有德:“那就好,那就好。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两?人打了几回合机锋,周自衡早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谢康兄,多谢陆贤弟!”
不管他们目的为何,这份好意他得好好记住。
康有德哈哈一笑,手重重的拍在周自衡肩膀上,拍得对方在心?里龇牙咧嘴:“周贤弟客气了,咱们亲如?一家?,你的事情就是康某人的事情。没想到弟妹那么厉害,居然还是神?医!”
这让他对接下来的合作?更有信心?了呢。
陆存中在一旁扯了扯嘴角,腹诽:“上次见面还周录事呢,现在就周贤弟了,还亲如?一家?……果然是老狐狸!”
看来,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康有德:“走,让我们也去看看那王树去!”
现在他可?是全城人的视线中心?,恐怕江宁县大半的人都认识他了!
酒坊食肆中,大多数人都喜气洋洋。
押注赌徐清麦成功的人获得了赢钱,而押注徐清麦失败的大部分人也高兴于王树被救活了——有很多本来就无所谓自己输不输,只是凑个热闹。除了少数几个在心?中恨恨之外,另外一些人似乎也从刚才那种狂热的氛围里醒过来了。
有酒客倒上一大碗酒去向之前和自己争执的人赔礼道歉:“是我刚刚被猪油蒙了心?,兄台骂得对!我损失的不过是几文钱罢了,岂能和一条人命相提并论。”
他的话?让很多人都心?有戚戚焉。
有人和同伴感慨:“难怪都说赌坊勿进,进了难出。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盘口?都能让人失了理智,何况那些成百上千文的赌局呢。以后,还是要离赌坊远一点。”
“愿你我共勉。”同伴举起酒壶,“来,喝酒,还是喝酒爽快!”
二楼雅室内。
李崇义也拿到了自己的赢钱,本应该高兴的,但听着?属下的汇报后身上的气压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脸色一沉:“此事必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给我查!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煽动民众闹事,这手法就不是一般人敢碰的。
之前的叛军大部分已经投降,还剩下部分或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地?方豪强甚至世家?窝藏,或直接进入到了江南遍地?的水泽中成为了水匪,继续祸害地?方。这一年多,李崇义做的就是在四处搜查叛军和剿匪的活儿。
这一次,他在这里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带头?的那几位,一个也不能放过!”李崇义对下属下命令道,“我倒要看看幕后是谁指使!”
“是!已经安排下去了。”
李崇义看了一眼窗外,恨恨的道:“这江宁县的县令我看他是不想当了,城里出现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纹丝不动!他是眼瞎了不成!”
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在父亲面前参他一本!如?此废物,要来何用?
“不过,”李崇义掂了掂自己赢来的钱,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没想到江宁县中竟然有神?医!这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
开腹取肠啊,即使是在长安洛阳也没见过有这般本事的大夫!回到石头?城后将这件事情呈报上去,想必自己偷溜出来喝酒就不会被父亲责骂了吧?
李崇义的心?情转阴为晴。
下属问道:“少将军可?要去见一见这王树和徐神?医?”
李崇义摆了摆手:“今日天色已晚,先回石头?城罢。下次总有机会再来。”
“走!”
他直接吹了个响哨,翻窗跳到窗外停着?的骏马之上,驭马扬长而去,留下随从无奈的赶紧下楼结账,然后追了出去。
“您等等啊——!”
……
知春堂内。
周自衡对着?姗姗来迟的衙役,从头?到尾没给他们一个好脸色,脸黑得可?以去演包公:“你们的速度可?真够快,江宁县有诸位守护,大家?想必都安心?得很呐!”
领着?衙役们来的正是之前想要交好徐清麦的县衙小吏,自知理亏,只能默默的受着?他的阴阳怪气。
周自衡也懒得和他们纠缠,挥挥手表示这边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不过在衙役走之前,他让杨思鲁把关了起来的王林给提了出来。
“诸位如?果想要不被事后追责,不妨好好审一下这个人。”周自衡淡淡道,“在下怀疑他与幕后主使者勾结,前来寻事。”
小吏闻言后立刻让手下押走不断在喊冤的王林,对周自衡行了一礼。
“多谢周录事。”
回县衙的路上,几位衙役还忿忿不平:“不过就是位九品的录事,也如?此大的架子?。就连县令和县尉,都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快给我闭嘴!”小吏喝道,“看来是以前对你们太纵容了,也敢在背后嚼贵人的舌根!”
衙役们讷讷不敢言。
小吏看了看已经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心?中也飘过一丝阴翳,这次县令和县尉怕是要惹上些麻烦了。
他想起自己刚在知春堂见到的陆氏子?弟以及车马行的那位北边豪商,也不由得感慨周十三郎这位原本在江宁县籍籍无名的九品小官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人脉通达了。
果然是从长安来的俊才,不能小瞧了。
回到县衙关好王林,只是简单的审讯了几句,这无赖就如?倒豆子?一般把楚巫嘱咐他办的事情给倒了个一干二净。小吏听得暗暗惊心?,心?道,楚巫这次可?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正在他准备去向县尉汇报的时候,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吏惊讶之极:“当真?”
“当真?说是往西门?出去的,刚出发。”衙役道,他小心?翼翼的问,“城防军出动,不知是不是和今天的事情有关?”
“当然有关!”小吏没好气的道,“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动用你的脑瓜子?想想,西门?外住着?谁?”
衙役:“……楚巫!”
小吏点点头?:“居然惊动了那头?……”
衙役有些惊慌:“那咱们……”
小吏打断他:“咱们和楚巫有关系吗?之前不过只是执行上头?命令而已,明?白了吗?而且,咱们做什么了吗?难不成单纯有来往也是罪过了?闭好你的嘴巴。”
衙役明?白了,如?捣蒜一般的狂点头?。
他推开门?,门?外的风忽地?卷进来,将案上的卷宗吹得呼啦啦的响。
小吏看向城西门?的方向,仿佛看到城防军正朝着?城外楚巫的宅子?扑去。
他打了个哆嗦。
他一直都有预感,楚巫会栽在那位徐娘子?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么突然!
楚巫自己也没想到。
他躲在远处被芦苇丛掩盖的小船上,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些城防军的士兵如?恶狼一样闯入了自己的宅院,将院内的人全都驱赶在了一起,然后开始搜刮自己经营多年才攒下来的金银珠宝。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楚巫很茫然很懵,他只是想要给徐氏找点麻烦而已,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他的手狠狠的拽住身前的芦苇,芦苇被捏裂的边缘在他的手掌中割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是回忆之前的那一幕。
“不好了,不好了。”自己的那几位徒弟惊慌失措的弟子?跑了回来,形容狼狈。
他们将在江宁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楚巫。
楚巫倏地?坐起,不停地?踱步,脸色阴沉:“后面的那些话?真不是你们说的?”
“不是啊!”弟子?哭丧着?脸,“您不是只让我们去败坏那徐娘子?的名声吗?杀人偿命的话?我们可?不敢说。”
如?果仅仅是聚众闹事,那还好说,但徐氏的丈夫是朝廷命官,说徐氏仗着?丈夫是官身草菅人命,还让她杀人偿命,这性质就变了呀!这不是明?摆着?要挑动百姓对官府对朝廷不满吗!
而且,还没有任何实证!
“是谁要害我?!”楚巫摔碎了自己喜爱的茶盏,眼睛通红。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这心?血来潮的寻衅其实原本就不太聪明?不够谨慎。
“是谁!”
是哪处的水匪还是那些还未被找出来的叛军余孽?
但不管是哪个,和他们扯上关系都是要命的事情!
弟子?们瑟缩在一起,鹌鹑一般:“师父,现在怎么办?”
“别慌,别慌……”楚巫安抚他们,也是安慰自己,“我与县令还算有几分交情,应该酿不成什么大事。等明?日一早,我就进县城去。”
反正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事,多花点钱,总是能抹去的吧?
但让楚巫没想到的是,县里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而且居然是城防军!
城防军平日驻扎在江宁县城内,但并不归县令县尉管,而是归在石头?城的扬州大都督李孝恭管。县令若是有事需要调动城防军,得有李大都督的手书才行。
所以,在知道城防军出动的那一刻,楚巫的身体抖得像是筛子?一样,和以往那些从他嘴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知道,完了。
进了石头?城,根本说不清。
于是,他果断的收拾了几样自己最割舍不下的金银和宝贝,将家?人与弟子?全都抛下,自个儿偷偷的从后门?进了镇子?周围的水泽,找了只无人的小船跑了。
远远看到城防军们在自己的宅院里呼来喝去,大肆搜刮,楚巫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咬牙切齿:“徐氏!周十三!我与你誓不两?立!不报今日之仇,我死?不瞑目!”
他放开染上了血迹的芦苇,悄悄的撑开船,往芦苇荡深处划去。
水鸭飞起,只余下圈圈波纹。
……
县城里面因为这桩事而牵扯出来的种种,徐清麦和周自衡完全不知情。
两?人在知春堂处理完一堆杂事——器械的收拾、与康有德和陆存中的交际等等等等,又婉言推拒了刘守仁的晚膳邀约之后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家?。
薛大机警的问了句:“谁?”,得到了确认之后才开门?。
周自衡很敏锐的注意到他还用厚实木板撑住了大门?。
薛大憨厚道:“我怕那些人还返回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