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出来后,徐清麦问孙思邈,眼神?中带着几分幽怨:“道长?为何不认下我这弟子?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做您的学生吗?”
刘神?威轻咳了?一声,也?帮着问:“是啊,师父,我不介意多一位师妹。”
孙思邈看向徐清麦,奇道:“四娘早有师门,还能另外拜人为师?”
讲医书和教她?医学没关系,但?拜师一事他的确没想?过。
“我的师门不讲究这个,”徐清麦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她?义正词严的道,“就好比,我的师父是希波克拉底,解剖学的老师却是维萨里,血液循环学的老师是哈维,微生物学的老师是巴斯德……”
这些医学史上的奠基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师父。哪一位医学生不是他们的学生?
刘神?威听得?瞠目结舌:“这,这……这样也?行?”
纵使是眼界开阔如孙思邈也?不免陷入到了?震惊之中:“四娘的师门竟如此独特?”
之前因?为这边不成文的忌讳,他其实在与徐清麦聊天的时候很少会去主动的问到她?的师门,更不会问那边的一些教学情况,只知道她?的师门十分开明,并?不藏私。而徐清麦也?因?为某种原因?,很少主动提到这些事情。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般场景。
徐清麦正色向两人解释了?一下关于?“医学院”的概念,在她?的描述里,希波克拉底相当于?医学院的院长?,而每一位医学院中的学生都需要学习不同的课程,这些课程由不同的老师担任。待学生们从医学院毕业后,才?算是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医生,可以看病治人。
孙思邈问:“那学生从何而来?”
“自?然是考进去的。”徐清麦道,“只要有人想?成为医生,可以参与医学院的招考,通过考核后就能进去了?。”
刘神?威:“可限士族庶族与平民?”
“不限。但?是需要识字,能看懂书籍,有一定的文化基础。”
刘神?威眼神?奇怪的看着她?:“可四娘,你说?你是随着一位番僧学的医术……”
徐清麦:……
靠!编来编去把?自?己给编到坑里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急中生智:“对?啊,我是跟着老师学习的,但?是他用的也?是学院内的教材,所以也?就等于?我也?是其他老师的学生。”
刘神?威觉得?哪儿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
孙思邈倒是没有刨根问底,他悠然神?往:“医学院……这倒是有些像前朝所设置的太医署,太医博士负责传道受业,而学生们还需月考、季考、年考……”
他将前朝太医署的一些制度告诉两人。
原来,前隋的太医署已经?有了?这样的教学制度,只不过教导的课程与徐清麦所说?的医学院有所不同,分别为药、医、针、按摩与咒禁。在太医署中的学徒,需要参与诸多考试后才?能顺利结业,拿到医师、医生和医工的不同称号,而若是学满9年没顺利的结业,就会被勒令退学。
“当时,很多名医荟聚在太医署,比如写出了?《诸病源候论》的巢元方巢大家就是医学博士。”
孙思邈说?起来还觉得?有些遗憾,他辞官那会儿还没有太医署呢,不然高低要去见识见识。
徐清麦惊道:“这很像医学院!”
“确实。”孙思邈颔首,“不过当时能去太医署的学徒们也?都是世家子弟,尤其是那些医学世家的子弟。而自?从炀帝横征暴敛,让天下陷入到了?混乱之后,太医署的这项职能也?就名存实亡了?。”
然后迅速的回归到了?之前一盘散沙的场面。
刘神?威凝眉:“师父,只收世家子弟恐怕也?是没有办法,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恐怕连医书都看不懂。”
徐清麦点头:“不识字,就有可能没有逻辑,也?没有阅读理解的能力。培养这样的能力,往往需要很长?时间。天生聪慧之人,不过万里挑一。”
即使是后世,要考医学院,也?是需要高分的。
孙思邈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除非朝廷能够推动全民教育,让大部?分的人都能够从小识字……”徐清麦喃喃道,继而摇头失笑。
所以说?,任何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想?要发展到后世这样的生产力,少了?哪一环都不行!
不过,在知道前朝居然就有了?这样类似的制度,也?让她?变得?乐观起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或许在有了?她?的参与下,这个进步会变得?快一点。
她?也?明白了?“自?上而下”的力量。
孙思邈在思考过后,也?很乐观:“看来,太医署这样的形式,的确是最适合大量培养医学人才?的形式。有了?前朝的例子,本朝或许也?会跟上。”
“而且,”他捡起之前的话题,“既然你这次是扬名来的,那就不要托为我的弟子。你要弘扬的,恰好就是你那些与众不同的医术和理念。”
“四娘,”他看向徐清麦,意味深长?,“新朝初立,百废俱兴,接下来就看你的。”
这次的谈医论道就是极好的机会。
徐清麦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道长?。”
但?很快,她?在陆家就迎来了?小小的挫折——在晚上的欢迎筵席上,孙思邈和刘神?威由陆家主以及陆氏正房的一些核心子弟们招待,而她?和刘若贤则被分在了?女客的这一侧,由陆氏的一些女眷出面招待。这里面包括了?陆家主的夫人以及陆存中的姐姐和母亲等。
看,身为女性,她?要迈过的槛总是比其他人要多一道。
不过,徐清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区别,因?此并?不气馁。她?在筵席上获得?了?陆氏女眷们的友好与热情——毕竟,这位徐大夫不管是穿着还是言行都十分的得?体,让她?们如沐春风,愿意与之结交并?吐露出自?己的一些身体隐秘。不过是一个晚上,徐清麦就和其中多位商量好了?看诊的时间。
因?为谈医论道的时间最终还没定下来,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徐清麦就带着刘若贤为这些女眷们看病。
不得?不说?,优渥的生活就是一些疾病的天敌。这些世家女子的疾病,比如妇科疾病的发病率就远比平民女子们的低很多。但?身为女性,大家的烦恼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若是能有某种可以避孕的药就好了?。”某位三十出头刚生了?自?己第四个儿子的女眷向她?大诉苦水,“徐大夫,我是真的不想?再怀孕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打算给他娶上两房良妾放在家中。”
他赶紧去折腾别人吧,别来折腾她?了?。
徐清麦听得?咋舌,但?又不得?不表示理解。
在这个时代,怀孕对?女人来说?可不单单是代表着身材走样,而是切切实实的在过鬼门关。另外,怀孕给身体带来的损伤也?没办法得?到科学的恢复。此时也?没有什么避孕的手段,于?是很多贵夫人甚至是有钱的商人妇,都会主动给自?己的男人置上一两房妾室或者是通房。
谁愿意生就谁生去吧!
这无关夫妻感情,而只关乎自?己的性命长?短和生活质量。
徐清麦轻咳一声:“其实,如果是在安全期的话,受孕的几率会大大的变低……”
那名女眷立刻抬起头来:“还请徐大夫好好的讲讲。”
徐清麦对?她?讲了?安全期以及其他的一些妇科乃至儿科养育的科学常识,那名女眷听得?极为专注,走的时候简直要视她?为知己,抓着她?的手道:“徐大夫,果然咱们女人就是需要有自?己的大夫。其他大夫哪能懂得?咱们女人的苦呢?”
她?回去之后,给徐清麦好好的宣传了?一番,以至于?之后来徐清麦院落中找她?看诊的女眷更是络绎不绝。
……
这几天姑苏城里,迎来了?很多新面孔。
当然,姑苏本就是江南地区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是商贸中心,人来人往并?不稀奇。只是,这次来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是行商,他们大多带着随从,儒雅斯文,一眼看过去就是名士风范。
他们有的出入世家宅邸,有的下榻于?城中客栈,有的时候,也?会在城中一些场合相遇。
“李兄,竟然是你!我刚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有这么两位就在酒坊中遇到了?。
“没想?到你我一别,竟然就是三年。不知这三年,张兄过得?可好?”
“哎,还不就是那样……”两人落座寒暄了?几句,随即转入正题,“李兄从高阳而来,可是为了?那件事?”
正巧有人坐在旁边独自?饮酒,听两人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不免起了?好奇之心,又有点不满。那件事是什么事?就不能坦坦荡荡的说?清楚吗?
还好,那位李兄解决了?他的疑惑:
“自?然是。孙思邈孙道长?要邀人于?姑苏城谈医论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就算是再远也?得?赶过来啊!怎么,张兄来姑苏也?是为了?此事?”
“自?然是!不单单是你我,今日我还看到了?东海的徐朗徐子望,还有……”那人列举了?好几个名字,皆是如今杏林里大名鼎鼎的名字。
旁边正在偷听的人愣住了?,酒碗中的酒液流到了?桌上他才?清醒过来。
孙思邈孙道长??谈医论道?
他赶紧拿袖子擦了?酒液,竖起耳朵来听,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字。
那位李兄苦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消息灵通,没想?到大家都知道了?!”
“原本孙道长?只邀请了?姚氏的姚菩提和许氏的许仕粱,可如今你看,这姑苏城里面天南地北的名医们,几乎不下二?十之数!”
“这可真是难能一见的盛会啊!”
“是啊,只是如今人多,不知咱俩能不能挤进去?李兄可知具体的地点与时间?”
“听闻孙道长?与人约定是后日,地点嘛,就是姑苏陆氏城中的园子里。到时候咱们直接去递拜帖好了?,说?不定孙道长?宽容,能让咱们也?进去听听。”
“行,那到时候李兄千万要叫上我一道。”那张兄又说?起自?己探听到的最新消息,“听闻钱太医也?到了?姑苏,但?不知是真是假……”
两人就谈医论道的事情聊了?半天,最后转到自?己近期遇到的一些病患病例上,然后又聊到来江南后听到的一些新闻。
“我听闻如今江南有一女医,一手华佗之术出神?入化……”
见他们聊起了?这件事,旁边的人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女神?医嘛,无非就是那位徐娘子,他之前都听过无数遍了?。他站起身来,喊来小二?结账,就匆匆的离开了?酒坊,然后七拐八拐的进入到了?旁边的水巷里,又进入到其中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医馆之中。
“姐夫!姐夫!”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皱起眉来:“呼呼喝喝的,像什么样子!”
“哎呦喂,您还有空在这儿挑剔我,”那人翻了?个白眼,“亏我还好心的来给你送消息。和你们杏林有关的消息。”
“你能有什么和杏林有关的消息?”
那人得?意的一笑,将孙思邈到了?姑苏城和他即将与人谈医论道的事情告知了?自?家姐夫。
他姐夫叫侯远道,也?是一名大夫。所以,他在酒坊中听到了?这件事的时候就极为上心。
侯远道震惊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他将酒坊里那两位客人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侯远道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姚菩提,吴兴姚氏,姑苏许氏……还有,东海徐氏,高阳李氏……”
侯远道是自?学成医,他从小跟着人念过几年书,后来得?到了?一本医书,如获至宝,自?己研习了?几年后便成为了?一名草泽医。而他刚刚念到的那些名字都是那些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皆为世家医。
侯远道心事重重,即使回到家吃饭也?是魂不守舍。
妻子问他,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你想?去?那便去呗。”
侯远道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我毫无名气,不过是小小草头医。且我非士人,根本登不了?陆氏的门。”
草头医,在很多杏林中人来看,根本算不得?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位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他的妻子倒是乐观很多:“你管那么多?反正去陆家门口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到孙道长?呢。听闻孙道长?待人宽仁,为人诊病从无门第之见。如今又是太平天下,你只是去陆家园子门口等,他们还能抓着你打一顿不成?”
侯远道被妻子说?得?有些心动,但?很快又变得?怯懦起来。
他自?嘲一声:“算了?算了?,这样的盛会和我们草头医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去自?取其辱?”
“切,随你。”
姑苏城中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引发的风起云涌,徐清麦在陆家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