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如四娘所说,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只有人多了,才能形成更大?的?影响力,才能救治到更多的?人。”孙思邈悠然道。
他以前不是不明白,只是世道纷乱,让他看了觉得心塞,索性隐居避世,一心求仙,眼不见心不烦。但这次游历,让他认识了如徐清麦、周自衡这样的?年轻人,便也悄然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
这世间,似乎还是有希望的?。
公?开手?术结束后,徐清麦新结识的?这些名医们也都?相继准备离开姑苏,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但大?家都?互相留了通信地址,约定之后要多联系多交流。
姚菩提和高禹也走了,还有钱浏阳等。
钱浏阳走的?时候,徐清麦与孙思邈去送他。
在姑苏城外的?长亭,他们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
钱浏阳看向徐清麦,温和的?道:“徐小友,之前的?一些知识,老朽可否带到太医院中?与大?家探讨?”
徐清麦惊喜极了:“当然,我很期待收到您的?来信。”
钱浏阳:“老朽这两天经常在想,手?术之道,听上去似乎和疡医无?异,但实际博大?精深。只是,若是不加以规范就大?肆的?传播开,恐怕会引起无?数的?事?故。小友对此如何看?”
徐清麦沉吟了一下:“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以我的?浅薄之见,这件事?情恐怕要依靠朝廷的?力量才能最终形成规范。”
她看向钱浏阳,说出两个字:“立法。”
“将医与药列入到法律的?范畴,用?律法来约束人们的?行为,自然就会减少很多冲突,也挽救很多人滑向深渊。”
钱浏阳思索片刻,然后叹了一声?:“难呐!有权制定律法的?,往往不懂医……”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然后摇了摇头,恢复了原本的?谨慎:“算了算了,多说无?益。”
徐清麦揣测他的?态度,模棱两可的?说道:“所以医家更要争取到话语权……”
钱浏阳没答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最后道:“徐小友,说不定不久之后你就会回?到长安。我很期待在那?儿见到你。咱们长安见。”
“长安见。”
他和自己的?学生沈永安上了马车。
在车上,钱浏阳闭上眼,看上去是闭目养神,但沈永安知道自家师父肯定是在想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问:“师父苦恼什么?徐娘子说得也有道理。”
“你懂什么?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钱浏阳对着他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睁开眼把他给骂了一顿,“让你平时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这下总该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了吧?
“高禹、刘神威,更别提还有徐四娘,比你年纪也大?不了多少,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
钱浏阳越说越气:“回?去给我把《素问》和《伤寒杂病论》各抄一百遍!”
沈永安低声?的?“哦”了一句。
他不敢回?嘴,而且也没法回?嘴,因为师父说的?都?是对的?。高禹和刘神威两人与他不相上下,在某些方面还胜过他。至于徐四娘,他原本以为是弱鸡,却没想到人家是大?鹏,直接扶摇直上了。
沈永安握紧拳头,眼中?飘过不服气。
三?年,三?年后我必然会胜过你们……不,胜过高禹与刘神威!
至于徐四娘,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姑苏,顾府。
已?经恢复了神采的?顾二夫人正在绘声?绘色的?向顾老夫人以及其他几位世家夫人讲述自己那?天在手?术室里的?见闻。
“哎,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那?血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三?娘出了什么事?情,那?我可要怎么活啊!”她现在提到这件事?,眼角都?有着泪光。
顾三?娘子是她唯一的?孩子。二房其他几位郎君都?不是她亲生的?。
顾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三?娘如今都?已?经转危为安了,你也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也是三?娘命大?。”顾二夫人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反正当时我的?心啊,是冰凉一片。结果,徐大?夫一点都?不紧张,临危不乱,你们是没见到当时她的?那?个样子,简直是有大?将之风。”
她把当日的?情况细细说来,听得所有人都?一惊一乍的?,欲罢不能。
“徐四娘真如此厉害?”有一位贵夫人问道。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还有一位贵夫人放下茶杯,蹙起了一双眉毛,细声?细气的?道:“只是听上去太过血腥了一些。如今大?家都?说徐大?夫给人摘胆,她一介女子,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量。要我说,女子还是要贞静一些才好。她原也是官夫人,何必去出那?些风头?就算是给人诊病,那?把把脉不就好了?”
顾二夫人听了不高兴了,她现在绝对是徐清麦的?忠实拥护者。
“姐姐这话说得,这治病救人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高下之分?不成?况且,这世上还有着女将军呢,平阳昭公?主不就带着兵将上了战场,可见女人也不是非要贞静不可的?。”
那?贵夫人讪讪的?:“妹妹这嘴可真是不饶人!我也就随意一说,你可别当真。平阳昭公?主何等人物?,自然和我等凡人不能比。”
“那?徐娘子也非凡人。”顾二夫人不假思索的?道,“你们瞧好了,徐娘子以后定然是名满天下的?名医!”
这一点在座的?贵夫人们是赞同的?。不说以后了,不过几天时间,整个姑苏城几乎都?知道了徐娘子的?大?名,从食肆到酒坊,再到邻里乡亲,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想必,离整个江南地区都?知道她也不远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今天出现在顾家,还不是想让顾家人帮忙牵线,想请徐娘子去自家看诊吗?
于是,大?家又有些嫌弃刚才贵夫人,觉得她说话真是不中?听:好不容易有位出色的?女医了,你还非得在背后嚼舌头,真要把她给逼回?后院安心当官夫人了,那?她们以后上哪儿找女医去?
真是没脑子。
这时候,正巧也有下人前来禀告:
“老夫人,二娘子,徐大?夫来给小三?娘子拆线了。”
顾三?娘这段时间还在娘家养病呢。
顾二夫人立马表示自己要去守着,而顾老夫人也很欣喜:“待你那?边结束后,可要带徐大?夫过来好好的?聊一聊。老身还没有谢过她呢。”
其他人也都?巴巴的?看着她。
顾二夫人心情愉悦:“你们放心,且安心等着。”
“你还是要多下床走一走,不能老是躺着。”顾三?娘子的?院子里,徐清麦正在给她拆线,这也是她在谈医论道结束后没有立刻回?江宁县的?原因。
“好吧。之前有些痛,不过现在好多了。”顾三?娘子嘟起嘴,她现在对徐清麦十分?信服,简直言听计从,甚至说话都?带上了点撒娇的?感觉。
“多走走,伤口反倒恢复得好。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
徐清麦终于将缝线全都?拆了下来。她现在用?的?缝线是马尾巴毛做的?,一开始自己研究,但始终得不到想要的?效果。后来还是刘若贤聪明,想到让她找制琴的?工匠,他们也经常用?马尾巴毛来制造琴弦,最懂得如何对付这个东西。果然,专业的?事?情就要让专业的?人来做,最后出来的?效果还算是可以。
徐清麦打算回?去后再用?羊肠来试试。
顾三?娘子看着拆线之后的?伤疤,这让她十分?的?不开心。
徐清麦表示这个没有办法,现在没有可吸收的?美容线,必然会留下缝合的?痕迹。她以为是顾三?娘子担心以后夫君会嫌弃她,没想到顾三?娘子柳眉竖起,玉面含煞:
“他敢!我为他辛辛苦苦的?孕育儿女,还因此差点儿去见了阎王,要是他敢因此而嫌弃我,那?不如和离!我不过是自己看了觉得不顺眼罢了。”
她只是哀叹,自己原本完美的?身体啊!
徐清麦忍俊不禁。
她也对顾三?娘子刮目相看,原以为她娇滴滴的?,性格会很柔弱,实际上却很清醒,可见人不可貌相。而且,这些大?唐的?世家贵女们显然对于和离的?态度还是相对比较开明的?。
聊了一会儿,徐清麦又交代了一些后续的?注意事?项。
顾三?娘子听出了其中?意味,不舍的?问:“徐大?夫是要回?江宁县了吗?”
徐清麦含笑道:“是啊,要回?去了,我都?出来大?半个月了。”
她有些想家了,也想周自衡和周天涯了。
在给那?位胆囊患者拆完线的?第二天,徐清麦与孙思邈婉拒了一堆世家的?邀请,登上回?江宁县的?船只,若无?意外,第二日他们就能到达东山渡口。
那?一天是六月初二。
中?午的?时候,徐清麦忽然听到从船只甲板上传来了阵阵惊呼声?,她走出去一看,却看到所有人都?惊惶之极的?指着天空。她用?手?搭棚,眯起眼朝着天空看着。
却见天空中?白日当头,可在太阳的?旁边,一颗明亮的?星辰却同样无?比耀眼。
“是太白金星!”有人认出了这颗白天现身的?星辰,喊了出来。
孙思邈也同样走了出来,他脱口而出:“太白经天!”
徐清麦对天文学一无?所知,如果这颗星星是太白金星的?话,那?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金星?估计是运行到了某种特定的?轨道所以才出现这种现象吧。
她自然无?所畏惧,当成普通的?天文现象来看。
不过,她看孙思邈的?神情有些凝重,便好奇的?问:“道长,这太白经天有什么说法吗?”
“荧惑主内乱,太白主兵,月主刑。”孙思邈沉声?道,“如今,太白经天,天现异象,恐怕乃不祥之兆啊!”
“太白主兵?”徐清麦喃喃道。
这是说会有战争发生吗?她顿时放下心来,嗐,都?快贞观了,能有什么兵事?发生?
不对,等等等等……
徐清麦的?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事?,难道是……?
此时,在东山渡的?酒坊外,李崇义同样沉声?道:“太白,兵事?也!”
他今日来砖窑监看进度,顺便来周家的?酒坊喝酒,碰巧赶上周自衡也在,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周自衡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出现这种天象,喻意可能会发生战争或者是兵乱……”李崇义解释道,他的?心头满是沉重,悄然转向长安的?方向。他没告诉周自衡的?是,史记,秦始皇驾崩之时也出现过太白经天的?异象!因此,太白现,经常也代表着江山易主、天子驾崩!
这让他感到十分?忧虑。
李崇义匆匆向外赶走,一声?口哨叫来了自己在外正在吃草的?马匹,翻身上马。
“你要回?城?”周自衡在后面问。
“我要回?一趟石头城布置一下防卫。”李崇义道,“怕有人浑水摸鱼。对了,你刚说明日你会在这儿过夜?”
“是。”周自衡道,“四娘的?船要明日傍晚才到,估计是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间了,我打算明日便在水榭歇息。”
前几日,陆家就派人送了口信过来,告诉了他徐清麦的?船期,刚好那?水榭建好了,周自衡便想给她一个惊喜。
李崇义点点头:“那?我明日拨一队士兵驻守在这儿。”
他想了想,又道:“索性明日我便也在这儿休息,正好可以看守一下砖窑。”
李崇义估摸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这边的?水匪被剿得七七八八,而世家们也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那?砖窑是自己最近的?心血,还是要上心一点。
周自衡自然欣喜:“行,明晚咱们烤鱼吃,正好可以开一坛新酒来试试!”
李崇义哈哈大?笑,策马离去,扔下一句话:“就等你这句话了!”
长安城中?的?氛围却没有江南之地来得轻松,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秘密的?讨论这件事?情,钦天监的?官员们正在紧张的?测算这道异象到底是为何发生,太史令傅奕被皇帝李渊接连召唤了两次。
入夜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兴义宫的?后门。
兴义宫的?内侍走出来,没好气的?道:“怎么这么晚才到?若是明日小殿下没有吃到鱼,我看你们该当何罪!”
负责给兴义宫送鱼送菜的?马夫擦了一把汗,小心的?赔笑:“公?公?恕罪,公?公?恕罪,今日城门拥堵,耽搁了一会儿,还请公?公?在总管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那?小内侍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他让守卫打开一旁的?马道侧门:“行了,下不为例!还不快送到厨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