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颖怡
在客栈里的那次,丁大老爷就是想要试探曾子琪是否知道当年之事。
本来若是曾子琪没有举报沈瑶,以他传胪的身份,可能早就出京实习了,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了。
可惜曾子琪不但遗传了祖父的相貌,也遗传了祖父的狭隘和阴险。
因为沈瑶无视他的表白,他便恶意举报沈瑶的身世,也因此失去了实习的机会。
丁大老爷便趁机将他带进丁家,曾子琪在丁家做的那些事,就是重复四十年前,他祖父的所做所为。
四十年前,朱二老爷拒绝了榕下君子的提亲,转身便给朱笑眉招赘了。
朱笑眉的丈夫姓杜,是闽地杜氏家族的一名庶子杜谨。
朱笑眉和杜谨刚刚成亲,朱家在京城的眼线便送回消息,皇帝派人来闽地查抄朱家了。
好在从京城到闽地相隔数千里,朱家还有抽身的时间。
于是朱家用最快速度将大多数财产换成金银,朱山楼也变成一座空楼,朱家人从此改名换姓,离开了闽地。
直到多年之后,朱笑眉和杜谨的后人回到闽地认祖归宗,虽然上了杜家家谱,可他们其实是姓朱的。
而朱家和杜家,表面上已无关系,可其实他们之间牢不可分,闽师表面上是由杜家创建,然而真正出钱的,却是朱家。
闽师的主帅一直都是姓杜的,其实每一位杜帅全都是朱笑眉和杜谨的后人,杜家那么多个房头,却只有这个房头才有资格成为闽师主帅!
而这些年来,杜家但凡有出头露脸的事,全都落到那一房头,比如送进宫里的淑妃娘娘,也是那个房头的。
杜家之所以心甘情愿拱手相让,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整个杜家在朱家面前如同下人。
杜家早在杜谨那一代就已是外强中干,靠变卖祖产渡日,否则也不会让自家子弟去做赘婿。
朱家出事,杜家原本想趁机捞上一笔,可惜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被朱家算计,损失了几万两银子。
那几万两,在朱家眼中九牛一毛,可是对于杜家,却已经是他们的全部。
之后又经过几次较量,朱家紧紧抓住了杜家的命脉。
从此后,朱家隐身其后,杜家便成了朱家的操盘手。
朱笑眉和杜谨的后人回杜家认祖归宗,实则就是去监视杜家的,而朱家的其他人,早就不在闽地了。
原本朱家只想舒舒服服赚银子,可是没想到朱家出了一个另类,他出来一次,睡了寿山郡主,生下了永和帝和荆老三这对孪生兄弟。
若是这两个孩子被朱家带走或者扔到善堂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被荆重光藏起来,又将其中一个养废,并将另一个扶上帝位。
当一个非常有钱又有一支军队的家族,忽然知道自己家里出了一个皇帝,而这个皇帝除了一个名头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么这个家族便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
朱家要做两件事。
一是帮助永和帝摆脱荆重光的挟制,成为真正的帝王;
二是监视京城,一旦何苒对后周小朝廷动手,那么他们便要展开刺杀计划。
丁大老爷带来的那几个所谓的“子侄”,全都是朱家培养的杀手。
因为何苒是年轻女子,朱家还特意挑选了少年杀手。
丁大老爷出自朱家嫡房,朱家出事时他还在他娘的肚子里,他们一家虽然后来转危为安,但他娘受惊过度,未足月便生产,他虽然活下来了,但他娘却死了。
丁大老爷从小没娘,他从记事起就知道《朱山府记》这本书,也知道那个写书的白眼狼。
如果不是那个白眼狼写了那本书,朱家还住在朱山楼里,他娘不会死,他也不用连姓朱都不敢。
因此,丁大老爷恨死了那个白眼狼。
得知那个白眼狼竟然一直住在风景如画的杭州城里,丁大老爷就更生气了。
于是哪怕是多此一举,他也要把曾子琪卷进来,而且还要让曾子琪像他祖父那样四处送书。
这一次,曾子琪如他所愿,不但被卷进来了,而且没有他祖父的幸运,他不但身败名裂,而且还要吃官司。
丁大老爷和那几名死士一直在观望,在此之前,何苒一直在对付西北,还把符燕升和何大力全都调到了西北,工部新制的奔雷炮也全都送往西北,而西北的消息也是一波波传到京城,就连新出的连环画,背景也都是西北。
丁大老爷一直在研究何苒手下的大将,也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谁在哪里打仗,谁被派到哪里驻扎,丁大老爷全都知道。
而他更清楚,何苒手下没有一个能打水战的大将,何苒近年也没有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因此,他还在慨叹,家里派他来京城,简直就像是派他来养老,他带来的死士,看来十年之内是没有用处了。
钟意声音冰冷:“你们早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可是你知道放养你们那么久,现在为何要收网了吗?
因为苒军水师,已经向闽师开火了!”
丁大老爷大吃一惊,他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有水师呢,你们都没有能打水战的将军!”
钟意冷冷一笑:“怎么没有,水师元帅宗大将军,他原本就是漕帮帮主!”
丁大老爷目光呆滞,宗祺啊,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宗祺不是去江南了吗?难道那都是假消息,他没去江南,而是去练兵了?
丁大老爷有太多疑问,可是这辈子也不可能得到标准答案了,钟意已经懒得再理他,从此以后,他会如臭虫一样被扔在诏狱里,直到死亡。
那年的春节,宗祺是在福州过的,苒字大旗已经插遍闽地大半城池。
虽然远离京城,但是宗祺并不孤独,因为陆畅来福州了。
这是他们成亲的第四年,也是他们分别的第三年,陆畅把脸埋进宗祺怀中,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见到宗祺后就揍他一顿,狠狠揍,往死里揍。
“大当家说了,我就是那挖野菜的王宝钏,她还问我哪种野菜最好吃。”
宗祺:那是我妹,我忍!
陆畅:我都是王宝钏了,我还不能揍个痛快?可惜,见到这男人,我又下不去手了,这一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以后会不会留在闽地?”陆畅问道。
宗祺摇头:“不会,我会回京城。我已经写信给大当家了,请她派官员来闽地接手政务。”
他要回京城,京城里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妹妹,还有他这一世的亲人,他要用余生守护他们,前世他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一世,他要全部做到。
陆畅在闽地住了一个多月,出了正月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不过,她相信等不了多久,只要何苒把官员们派过来,宗祺就会回京城了。
陆畅已经决定了,趁着宗祺还算龙精虎猛,回到京城他们就开始造孩子,她要先生一个儿子,然后再生一个女儿,这样哥哥就能照顾妹妹了,还能帮妹妹打架,替妹妹出头。
就像陆臻和她,宗祺和何苒一样。
想到这里,陆畅怔了怔,宗祺和大当家虽是表兄妹,但他们并没有一起长大,可是不知为何,陆畅却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就应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妹。
与陆畅一起回京的,还有如烟和她的小分队。
如烟是杭州惊鸿楼派来的,按理,她要到杭州交差,可是她请陆畅带她进京,她说她要替明明完成心愿。
明明是锦衣卫的人,她不属于惊鸿楼。
陆畅从未见过明明,甚至在来福州之前,她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锦衣卫的女子,我只认识何明月,也不算认识,那时何明月经常巡街,整个京城的人都认识她。”
陆畅又是一怔,话说她好像也有很久没有看到何明月巡街了。
何明月去了哪里?
莫非也和这个明明一样,出去做卧底了?
陆畅忽然双手合十,朝着四面方向拜了拜,如烟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忽然想起拜佛了?”
陆畅叹了口气:“我是求佛祖保佑何明月出任务能够平平安安,锦衣卫和咱们惊鸿楼不一样,咱们就是搜罗情报,可是锦衣卫却是出生入死,哪怕是合作出任务,也是他们在第一线,咱们给他们做支持,他们是真的刀尖舔血。”
如烟小嘴扁了扁,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想起了明明,为了不让人利用她的尸体做文章,宁可粉身碎骨。
所以她一定要去京城,她不能让明明死得无声无息,她要把明明的遗物交给锦衣卫的那个什么使,还要亲口把明明的英雄事迹讲给何大当家听,对了,她还要给报纸投稿,她要让天下的人全都知道,在那些捷报背后,有一个名叫明明的美丽女子
第441章 大漠
此时,被陆畅惦记的何明月正五花大绑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说吧,你是谁派来的?”男人大声喝道。
何明月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委屈:“大老爷,没有人派小女过来,小女就是恰好路过。”
男人冷哼一声:“路过?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是中原人吗?有哪个中原女子会跑到大漠里来。”
何明月叹了口气:“不瞒大老爷,小女的确是中原人氏,小女家里乡下有田,城中有铺,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小康之家。”
“那你为何会来大漠?”男人质问。
何明月露出一抹苦笑:“小女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到这里。小女是被后娘和她的奸夫一起给卖了,在路上小女几次想要逃跑,都被抓了回来,小女有武功,打伤了他们的人,他们恨死了小女,便将小女卖给一支走商的驼队做奴隶,小女是跟着那支驼队进的大漠,后来遇上风沙,趁着那些人自顾不暇,小女侥幸逃脱,只是太渴太饿,这才误入大老爷的营帐。”
男人看着何明月那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以及那被烈日和风沙摧残得略显粗糙的脸蛋,对她说的这番话又信了几分。
在大漠里,中原女子身价很高,尤其是江南佳丽,十匹骆驼也只能换一个,眼前的女子虽然看上去狼狈,但是洗一洗打扮打扮,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来人,和她过过招。”
男人一声令下,何明月身上的绳子被割开,没等她舒缓一下被绑得有些麻木的四肢,一名满脸胡子的大汉便朝她一拳打了过来。
何明月闪身避开,大汉出拳如风,都被何明月避开,她抓住大汉的一个破绽,出拳反击,两人打了不到二十个回合,何明月终是不敌,被大汉打倒在地,挣扎几下,终是没能爬起来。
大汉得意洋洋,对男人说道:“营主,这小娘皮功夫不错,弄到床上肯定够劲。”
男人点点头,说道:“皇后娘娘身边正好缺人,把她也一起送过去吧。”
大汉怔了怔,想说什么,面对男人凌厉的眼神,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次日,何明月便和另外二十多个女子一起,被扔到骆驼上,向大漠深处走去。
夜晚扎营时,何明月和那些女子被安置在一起。
她们现在是自由的,没有被捆绑,也可以在营地周围走动。
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别说是逃走了,她们就连小解都不敢离得太远。
她们每个人都得到一袋干粮和一袋清水,她们早已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这才有力气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你们知道咱们要被送到哪里吗?”何明月问道。
女子们纷纷摇头,只有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女孩子说道:“我听到他们说,说什么蛇。”
另一个女子吓了一跳:“我的天呐,该不会是要把咱们送去喂蛇吧,我听说沙漠里有很多响尾蛇。”
很少有女子不怕蛇的,想到要把她们送去喂蛇,女子们全都吓得簌簌发抖,有的已经小声抽噎起来。
何明月早就观察过她们的相貌了,这些女子和她一样,全都是汉人,即使不是来自中原,也是西北一带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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