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颖怡
“我是被后娘卖到这里来的,你们呢?”
何明月的职业生涯中,后娘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而事实上,何明月是何家村的第三代,父母俱在,她从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何苒组建苒军,她是第一批被选拔出来的尖子,为此,她爹高兴地把家里的两头猪全都杀了,请全村人喝酒吃肉。
然而,后娘的梗永不过时,她起头,立刻就有人跟上。
先前那个听到有蛇的小姑娘说道:“我也是被后娘卖过来的,我还听到后娘对牙子说,把我卖得越远越好。”
何明月摸摸她的小脑袋,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明明,今年十岁了,我是金城人,姐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小姑娘说道。
何明月怔了怔,明明?
“我叫月月,真巧,我有个姐姐也叫明明,我是豫地人,不过我爹在西安做生意,我也跟着来了西安。”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亲人:“真的吗?姐姐有个姐姐也叫明明?我的名字是我娘给取的,她说她过得太苦了,她想让我过得亮堂堂的,所以她就给我取名叫明明”
说到这里,小姑娘眼里的光亮没有了,她低下头:“.可我却被卖到这里来了”
何明月伸出手臂把明明揽进怀里:“别怕,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有一天,咱们都能过上亮堂堂的日子。”
旁边一个女子冷哼一声:“你说得好听,咱们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晚上还不一定呢,谁知道咱们当中,谁是第一个喂蛇的。”
听她这么说,女子们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何明月看她一眼,见那女子二十三四岁,五官柔媚,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风尘之气,一看就是在风月场里出来的。
何明月懒得理她,淡淡说道:“反正我不会被送去喂蛇,至于你,那就不好说了。”
那女子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何明月:“耳朵不好使就割下来,炒吧炒吧也是一盘菜。”
那女子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撸袖子就来撕扯何明月的头发,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女子连忙拽住她:“喜鹊,算了算了,别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一般见识。”
何明月:说好的大家都是来当奴隶的,怎么还分是不是村姑呢?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男人们的注意,一名大汉冲着这边吼道:“臭娘们,吵什么吵,再吵老子就把你们宰了喂鹰!”
何明月认出这名大汉,就是昨天和她过招的那人,在路上时,她听别人叫他吴四爷。
那个叫喜鹊的女子瞪了何明月一眼,低声骂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惹老娘,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何明月拍拍胸口,可吓死老娘了。
女子们重又安静下来,营地里只能听到男人们的说笑声。
明明凑到何明月耳边,小声说道:“月月姐,喜鹊不是被人牙子卖到这里来的,她说她和画眉以前都是侍候大王的。”
何明月明白了,原来这两个都是被黑魔王玩腻了,打发到长蛇营的。
没错,明明叫到的蛇,并不是把她们去喂蛇,而是长蛇营,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长蛇营。
何少林打听到黑魔王要送一批女子到长蛇营,长蛇营的营主便是武东明的次子武驹。
武驹把萧皇后抢回去做了压寨夫人,黑魔王不但没有处罚他,相反,还送去金银珠宝以及大漠里珍贵的菜蔬和水果,而萧皇后讨厌胡女和鞑子女人,于是武驹便请求黑魔王采办汉女送到长蛇营伺候萧皇后。
何少林的团队中没有女子,况且,何明月觉得,没有人会比她更合适。
因此,何明月“顺利”被抓了进来,她没有掩饰自己有武功的事实,她手上的茧子根本瞒不过行家的眼睛,能独自一人在大漠里活下来的女子,若是没有武功才更让人怀疑。
昨天的那个男人是神鹰营营主梁非凡,此人是黑魔王邢大山的亲信,以前邢大山还是张掖总兵时,梁非凡便是他的副将,二人亲如兄弟,一起造反,一起做马匪,直到现在,神鹰营仍然是黑魔王邢大山的亲卫营,黑魔王邢大山在哪里,梁非凡和他的神鹰营便在哪里。
何明月在梁非凡面前主动说出自己有武功,梁非凡让吴四与她过招,何明月以二十招内输给吴四,在梁非凡眼里,她虽然会武功,可是武功平平,恰恰正是做武婢的合适人选。
何明月有些遗憾,她还是没能见到黑魔王。
不过,此次行动的目的是武驹,见不见到黑魔王无所谓。
沙漠的星空无比浩瀚,漫天星斗宛如恒河沙数,何明月仰面朝天躺在温热的沙子上,耳边传来明明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个孩子啊,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想到明明,何明月便想起了另一个明明。
明明早在她来大漠之前便出京了,她不知道明明去了哪里,那个时候,何大当家正往西北派兵,锦衣卫也在时刻关注西北,因此,何明月便以为明明去了西北,可是后来,她也来了西北,与她联系的暗线当中,有红袖,还有另一个她以前不认识的男人,可却没有明明。
也不知道明明去了哪里。
不知为何,何明月隐隐觉得,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明明了。
何明月太清楚,“再也见不到”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从她加入锦衣卫的那一天开始,她便做好了准备。
她看向睡在身边的小明明,还是当孩子好啊,无忧无虑,哪怕命悬一线,也能睡得这么香甜。
次日,这支驼队继续向沙漠深处行进,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这里便是长蛇营的驻地。
绿洲不大,一眼望到头,说是绿洲,还不如说是长蛇营的后花园,当然,这里没有花,只有一条小河以及两岸的绿树,但是这对于她们这些吃了一路沙子的人来说,这里宛若天堂。
在等待交接的时候,女子们纷纷跑到小河边洗脸洗手,喜鹊和画眉甚至脱去身上脏兮兮的外袍,只穿里衣,便在河边洗起了头发,单薄的衣裳紧紧裹在身上,丰满的身材一览无余,周围的士兵们全都向这边看过来,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小明明下意识地把何明月挡在身后:“姐姐你弯下腰,别让他们看到你。”
何明月没有犹豫,非常听话地弯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明明身后。
那些士兵们的目光在明明身上一扫而过,单薄瘦弱的小丫头,哪里比得上骚首弄姿的画眉和喜鹊。
正在这时,吴四和一个女子从营帐里走出来,那女子雪肤深目,眼珠和头发却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同时有汉人和胡人血统的女子,丝路一带常见这样的混血。
吴四一脸讨好:“阿花小姐,这次来的女人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可有满意的。”
何明月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这女子竟然叫阿花,这是哪个取名高手取出的名字啊。
阿花的目光从这些女子身上一一扫过,看到喜鹊和画眉时,她的脸上满是不屑,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小明明身上,皱起眉头:“怎么还有这么小的?”
吴四忙道:“这阵子很少能看到汉女,好不容易才凑到这么多人,这个小的虽然年纪小,可是啥活都能干,当个小丫鬟也不错,嘿嘿,你说是吧。”
阿花冷哼一声:“原来都是胡乱凑的人啊,难怪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往夫人这里送。”
她说到“乱七八糟”时,看了一眼画眉和喜鹊,显然就是说的她们。
吴四讪讪,萧皇后要三十人,可是他们凑来凑去也才凑到二十人,无奈之下,只好把那两个骚货也一起带过来了。
这时,何明月刚好直起腰来,吴四看到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对阿花说道:“对了对了,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一次梁营主特意挑了一个会武功的,姑娘放心,我试过了,武功还不错,身强体壮的,有什么力气活儿只管派给她。”
说着,吴四一指何明月:“说的就是你,还傻站着干啥,过来给阿花姑娘看看。”
阿花果然来了兴趣,见何明月身材高挑,体态健美,她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她可靠吗?”
吴四咧嘴大笑:“阿花姑娘放心吧,这里是大漠,她一个汉女,哪怕有武功也插翅难飞,这想不可靠也不行啊,你说是吧?”
阿花哼了一声,指着何明月和另外七八个女子:“你们几个跟我来。”
吴四忙问:“其他这些呢?”
阿花没好气地说道:“我只要这几个,其他人你们看着办吧。”
话音一落,四周的士兵们便眉开眼笑,什么叫看着办,当然是做营伎了。
他们长蛇营离得太远,那些被抓来的女子,还没到这里就被其他营地瓜分了。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我要带一个人,如果不行,那我也不去了。”
第442章 行刺
阿花和吴四齐齐望过去,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会武功的女子。
看到他们都在看自己,何明月指着不知所措的小明明,大声说道:“我要和她在一起。”
原来她要带的是那个小丫头。
吴四看向阿花,他是无所谓,这个小丫头年纪太小,当个小丫鬟还能派个用场,若是做营伎,怕是活不过今晚,倒也不是他心善,而是他觉得太浪费,大漠里很难才能找到齐齐整整的汉人女子,稍不留神给弄死了岂不浪费?
“阿花姑娘,你看呢?这丫头年纪虽小,做点粗活倒还行。”
阿花嗯了一声,便向前走去,只要不是那些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女人就行。
何明月冲着小明明招招手,小丫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何明月笑道:“就是你,快点跟上。”
小明明开心地咧开嘴巴笑了,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众人后面,一起走进营寨。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何明月不但没有见到武驹,她连萧皇后也没有见到。
天黑以后,她和其他女子,连同小明明一起,洗得干干净净,阿花还让她们在手上抹上厚厚的油脂,用来滋养她们那在风沙中干裂的皮肤。
还让她们用泡了茉莉花瓣和薄荷叶的水漱口,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口气芬芳。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天,阿花挨个检查,皮肤虽然还没有完全改善,但是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毕竟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女,有了充足的食物和清水,她们便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阿花很满意,让她们换个丝绸的衣裳和绣花的鞋子,姑娘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那并不柔嫩的手指会让衣裳抽丝。
小明明惊喜地伸出自己的脚丫,对何明月说道:“月月姐,你快看,这鞋子上绣着花呢。”
鞋子都是现成的,没有小孩子的尺寸,小明明的鞋子里塞了一团棉花,可是她还是很开心,这是几年来,她穿过的最舒服的鞋子。
阿花终于要带她们去见萧皇后了,当然,现在已经没有萧皇后,只有萧夫人。
萧夫人正值花信之年,秀发如云,皮肤是如玉石般晶莹,美得不像真人。
何明月暗暗吃惊,眼前的萧夫人和她想象得完全不同。
萧夫人是萧文远的女儿,长于西北,那定然是从小骑马,时常出入军营,英姿飒飒。
可眼前的萧夫人却像是精雕细刻出来的玉人儿,更令何明月惊诧的是,她竟然是个瞎子!
萧夫人脸上唯一的缺陷便是双目无神,没有眼波流动,也没有眸光闪闪,让何明月想起那些没有画好后却没有点睛的人偶。
何明月可以确定,萧夫人嫁去鞑虏时还不是瞎子,而从鞑虏传回的情报里也没有提及过她的眼睛,也就是说,如果她的眼睛真是在鞑虏时瞎的,那么这在鞑虏就是一个秘密,被鞑虏王室瞒下的秘密。
何明月立刻想到了鞑虏那位实际掌权者满太后。
满太后和萧夫人虽然是婆媳,可两人也只相差几岁。
她们一个是小皇帝的母亲,一个是小皇帝的妻子,她们都能操控小皇帝的言行,一山难容二虎,鞑虏王庭只能有一个掌本台记者人,所以满太后便将儿媳妇的眼睛弄瞎了。
眼睛瞎了,便不能临朝听政,不能批阅奏折,她甚至不能四处走动,彻底失去自由。
听说这几个丫鬟当中有一个会武功的,萧夫人微笑:“好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何明月忙道:“奴婢听令。”
萧夫人失笑:“什么令不令的,这里又不是军营。”
她又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西北人。”
上一篇:在大唐当外科医生的日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