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他是皇帝 第4章

作者:猫说午后 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爽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蒋星驰闻言起身,行礼道:“正是,昨夜数目是对的。”

  言公子放下手中筷子,接着问道:“可知为何?”

  蒋星驰轻叹一声,点头道:“不瞒公子,自我接手兵部武库清吏司以来,这类事常有发生。如今清吏司散官、内职官共十人,但配合总不大协调,就比如配备武器,明明我已清晰下令,可临到头,数目总会有所差错,旁的事也是如此,本来一个时辰能办完的事,这般拖来拖去,就得一整日。”

  一旁那位身着圆领袍的清吏司散官附和抱怨道:“蒋主事下令之后,上头还需过问,旁的有点权力可以过问的也会显摆着插下手,令多而乱,下头的人一会得听这个的,一会又得听那个的,不免手忙脚乱,便会出现这般情形。”

  蒋星重闻言蹙眉,前世便听闻大昭朝廷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那是她尚不知详尽情况,如今瞧着,便是一个小小的兵部武库清吏司都这般情形,那大昭他能不亡国吗?

  一旁的言公子眉眼微垂,语气依旧淡泊,只道:“不止武库清吏司,整个兵部,乃至其余六部,大抵都是这般情形。就拿武库清吏司来说,兵器晚调配一日,大军开拔便晚一日,粮草军饷便白白浪费一日。一环不成,环环不成。”

  蒋星重闻言不由看向言公子,他不是任职户部吗?竟对整个朝堂的情形也都有所了解。昨日在爹爹面前帮她说话,他也是提及整个大昭,而不只是仅仅着眼于顺天府这一亩三分地。

  念及言公子的出身,蒋星重一时对他好感更甚,想来是家风如此,耳濡目染,久而久之,眼界不免开阔。

  言公子接着道:“《尚书》云:‘任官惟贤才。’,又云‘官不必备,惟其人。’(注1),先帝一朝,先帝久病难理朝政,致使阉党之祸,买官卖官之风猖獗,如今朝廷之中,无才无德而居其位着众。”

  话至此处,言公子看向蒋星驰,对他道:“《贞观政要》又云:‘官不得其才,比于画地做饼,不可食也’(注2),你手下的散官与内职官,你大可考核其才能,留可用者便是,若无才,大可裁撤,既能提高效率,又能节省俸禄开支。”

  言公子将这一番话徐徐到来,蒋星重听得怔愣,短短几句话,他引《尚书》,引太宗言,足可见其博古通今,学识广博。且他通过这些,给出哥哥建议,足可见不是死读书,而是早已学以致用。

  一旁的蒋星驰看了蒋星重和那名青年一眼,道:“公子既这般所言,那我便写折子呈于陛下,请求予臣重新安排手下职官之权。”

  言公子冲蒋星驰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愁绪但转瞬即逝,随后只淡淡道:“蒋主事手下不过十人,考核尚简。整个大昭,积病久矣,官员过千,帝如医者遇杂症,难断其脉。如此情形,核官绩,择贤官,迫在眉睫。”

  说罢,言公子继续拿起筷子吃饭。如此简单一个动作姿态,可他坐在那里,无端便叫人念起澄澈水畔的秀丽青山。

  蒋星重就坐在言公子对面,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愁绪,蒋星重看的格外清楚,一时间,心潮不由澎湃起来。

  他眼中的愁绪,是对整个大昭的担忧,那般真挚的担忧,丝毫做不得假。除此之外,在他说起“核官绩,择贤官”时,眼中分明还露出灼灼的野心。

  仿佛他就是那个高做于庙堂之上的帝王,仿佛只要将那个至尊之位给了他,他便能做好这一切。

  眼前的少年,眼下乌青,可他眸中的神采,却丝毫不见暗淡。

  蒋星重见此,不由问道:“公子可是读过许多书?”

  未及言公子答话,一旁的蒋道明已眼露赞许,道:“公子手不释卷,博学多才,公务亦从未延误,如今更添习武一项。”

  说着,蒋道明看向蒋星驰,眼露告诫之色,道:“你若有公子一半勤谨,为父何须操心?”

  蒋星驰讪讪笑笑,朝言公子拱手,道:“公子天人之才,我如何能与公子相较?”

  言公子闻言,只笑笑道:“幼时失学,何敢懈怠?”

  父兄眼里藏不住对言公子的赞许和认可,蒋星重的思绪已全然飘向别处。她爹爹心高气傲,鲜少有能入眼的人,如此认可言公子,想来他看到的出众之处更多。

  蒋星重看着眼前如此耀眼的言公子,脑海中忽地冒出一个想法。

  出身满门忠烈的言家,乃名门之后,若他起事,想来响应者众。除此之外,他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学以致用,见解独到,又跟随父亲习武,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且他对大昭有忧心,对自己的想法有野心……

  蒋星重心跳不免加速,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梦想实现的这般快,这不就是自己想找的那类人吗?

  兄长不同意她出门,若是眼前这位言公子,当真能担当重任,就选他也未尝不可。

  但她也不能仅凭言公子三言两语便认定他,须得再好好试探一番,且看他,是不是真的具备担当重任的才能。

  前世景宁一年之后,景宁帝颁布的所有政策,无论是赋税政策,还是惩治流寇的政策,皆乃不利于民之策。

  景宁帝高坐庙堂之上,如何知晓普通百姓的苦痛?正因他不识百姓之苦,所以才会处理不好陕甘宁流寇一事,致使大昭内忧外患。前世那五年,若说土特部是灭国的外因,那么叛贼流寇,便是内因。

  所以她要选的人,不仅要才能出众,最要紧的是要有爱民之心,有仁爱之心。且这仁爱之心,还不能优柔寡断,须得具备明辨是非之能,杀伐果决。

  念及此,蒋星重略一沉吟,便想到了试探言公子的方式。

  前世有桩事,她倒是记得格外清楚。

  景宁元年六月,也就是三个月后,光禄寺卿胡坤、光禄寺少卿周怡平,被御史弹劾此二人借光禄寺采买宫廷所用之际,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倚官仗势,威逼施暴。

  景宁帝细查之下,发觉光禄寺少卿周怡平,于景宁元年初前往顺天府南边四十庄采买宫中所需的小麦,共五万四千石。

  民间一石粮食市价六千文,大批采买通常为一石四千八百文。此次采买粮食,户部下拨预算共二十六万两,有一千两左右的流动富余,正正好。

  可这位光禄寺少卿,却利用暴力威逼的手段,恐吓顺天府南部四十庄的百姓,勾结庄头,严密看管佃户,不叫佃户出庄告状等等手段,硬是将四千八百文的一石的粮食,压价至两千四百文。

  五万四千石粮食,共计只用十三万两白银。剩下的十三万两,三万进周怡平的腰包,四万进光禄寺卿胡坤的腰包,剩下的六万两,却不知所踪,不知进了谁的腰包,可怕的是景宁帝严密追查,竟也查不出这余下六万两的去处。

  算算时间,此时光禄寺少卿周怡平,大抵正在顺天府南部四十庄办采买的事。

  言公子在户部供职,没什么权力管这桩事,但他若是心系百姓,一旦自己跟他说了此事,即便与他无关,他想来也会亲自前往一探。

  且探明真相后,言公子的做法和选择,也是她考量其才能、胆识、谋略的好机会。

  做下决定,蒋星重悬心落定,认真吃饭。

  不多时,吃罢饭,言公子放下筷子,对蒋道明和蒋星驰道:“我这便走了,明日还有一日休沐,后日开始,我会在傍晚时分过来。”

  蒋星重明白,后日开始要上早朝,他们自是无法继续这么早的在府中练武,只能等傍晚放值之后。

  蒋星重跟随父兄起身,父兄一左一右伴在言公子两侧,一路相送。

  蒋星重跟在三人身后,待至府中中庭时,蒋星重趁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的转道,绕去了府中侧开的小门。

  卯时已过,府外的小道上,偶有三两行人,前街已是格外热闹,喧嚣声传至此处。

  蒋星重在一棵树后藏匿身形,见父兄送言公子上马,言公子马后,跟着十来个随从,皆着骑在马上,各个身着玄色无纹样贴里,腰挎雁翎刀。

  待父兄回府后,蒋星重连忙绕进身后的小巷,抄近路去劫言公子。

  来到前方另一条小巷口,蒋星重探头一望,正见言公子朝巷口走来。

  眼看着言公子走近,蒋星重深吸一口气,装作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大步走了出去。

  忽然从巷子里闯出个人,言公子立时勒马。蒋星重头顶传来言公子浑雅清亮的声音:“姑娘可有伤着?”

  蒋星重闻言抬头,看清蒋星重面容的那一瞬间,言公子微讶:“蒋家姑娘?”

  蒋星重连忙装作惊讶的样子,反问道:“欸?言公子,您还没回去吗?”

  言公子得体笑笑,道:“正要回。你怎这般匆忙?幸好我行的慢,险些撞到你。”

  蒋星重闻言眼露愁意,对言公子道:“我昨日下午去郊外踏青,路过南边何青庄休息时,听那边的百姓说,朝廷来收粮,负责此事的朝廷命官欺辱他们,故意压价,暴力打压,我正打算今儿再去瞧瞧呢,验明真伪,若真有此事,便回去告诉父兄,叫他们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说话间,蒋星重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言公子的面容,观察他的神色。果然,一席话毕,言公子的眉宇间果然流露出一丝探究,明显是对此事上了心。

  跟着便见他蹙眉道:“哦?竟有此事,姑娘还知道些什么,详细说来听听。”

  说罢,言公子翻身下马,身后的随从亦跟着全部下马,他将缰绳递给身边的人,上前一步,来到蒋星重面前,站定,垂眸看向她。

第005章

  自昨日相识以来,这还是言公子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若忽略他眼下的那片乌青,他当真有一副极好的样貌。

  被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这般看着,蒋星重的心忽地一紧,下意识垂眸,这才对言公子道:“我昨日也是听说,光禄寺少卿周怡平,这几日前往顺天府南部四十庄采买粮食,但将价格压到了两千四百文一石。”

  言公子立时蹙眉,神色间已有愠色,“一石粮食市价六千文,周怡平他岂敢?”

  蒋星重听罢微一挑眉,一般世家的公子贵女们,家中都有专门负责采买的人,鲜少有人清楚市价,便是前世未曾经历流离颠簸的她,都不知粮食市价多少。

  可言公子,粮食市价脱口而出,足可见他对百姓民生聊熟于心。

  蒋星重接过话,对他道:“您先别生气,事实如何尚未有定论,我也只是昨日听说而已,这不,这才打算过去详细了解下。”

  念及此,蒋星重冲言公子行礼,告别道:“那便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说着,蒋星重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传来言公子的声音:“姑娘留步。”

  蒋星重唇边挂上笑意,他果然不会坐视不理。

  蒋星重敛去笑意,转头不解问道:“公子可还有事?”

  言公子正欲说什么,可欲言又止,沉吟一瞬,这才接着道:“在下于户部供职,之前曾参与光禄寺拨款,倒不如带上我,一道去瞧瞧。”

  蒋星重佯装迟疑,想了想,对言公子道:“我是心系百姓,才想着去瞧瞧,你可不能告诉我父兄。”

  言公子闻言莞尔,神色明显柔和了许多,冲蒋星重点头道:“放心。”

  蒋星重站在原地未动,望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又道:“我当真是心系百姓,公子是外男,与公子同行一道,公子日后切不可以此来诟病我。”

  言公子闻言,唇含浅笑,对蒋星重道:“秦韶瑛日日抛头露面,出入军中,众人无不钦佩,毫无诟病。若姑娘因心系百姓而被人诟病,那么错的不是姑娘,是这个世界。”

  蒋星重怔愣的看着言公子,一时有些失神。前世那么多年,她一直听着爹爹还有周围的人,跟她说女孩子该如何如何,却从未有一个人跟她说“错的不是姑娘,是这个世界。”

  她方才那般提醒言公子,丑话说在前头,无非就是心里怕,担心会出现那样的事。可听完方才言公子所言,她忽就觉得,她是不是也可以像秦韶瑛一般,不再在乎一星半点旁人的看法?

  蒋星重第一次听到这般言论,不免出神半晌。好一会儿,她方才回过神来,望向言公子的眼睛,真诚赞道:“公子灼见,远胜旁人。”

  言公子正垂眸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他似是想起什么,笑意转瞬即逝,眉宇间转而漫上一层因困惑而来的探究之意。

  他意味不明的盯着蒋星重看了半晌,这才开口不解道:“比之庙堂之上的那位如何?”

  蒋星重愣了一下,这才恍然想起昨日清晨提起秦韶瑛时她说的那句话。

  念及景宁帝,蒋星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口对言公子道:“以后再和你说吧。”

  现在人都不信任,她哪儿敢在言公子跟前诟病皇帝。

  虽然蒋星重没说,但言公子分明从她面上看到深切的嫌弃,唇微抿,面露不解。

  蒋星重绕过言公子,来到一群马前,问道:“言公子,您可否让一个侍从先回家,借我一匹马?”

  言公子闻言,指着一旁一名眉眼英气勃发的高拔青年道:“清辉,等下你同长宇同乘一匹马。”

  说着,那名唤作清辉的青年,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蒋星重,蒋星重道谢后接过,翻身上马。

  言公子边往自己马旁走,边低声问一旁的傅清辉,道:“朕……在民间风评很差吗?”

  傅清辉亦低声道:“闺阁女子哪懂朝政?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言公子看了眼一旁身着曳撒,举止潇洒的蒋星重,似是在对傅清辉说话,又似自语道:“她怕不是寻常闺阁女子。”

  傅清辉闻言,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已经上马的蒋星重,刀锋般的双眉微皱。

  言公子来到自己马旁,翻身上马,傅清辉则去了沈长宇的马旁,与他同乘一匹。

  上马后,傅清辉转头盯着沈长宇看了半晌,而后道:“往后挪点。”

  “嗯。”沈长宇淡淡应下,往后挪了挪,随后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蒋星重,神色间隐有几分怨气。

  蒋星重和言公子骑马并肩走在前面,其余人随行,一行人往顺天府南城门而去。

  日已高升,初春时节,便不似清晨练武时那般冷,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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