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蒋星重冷嗤一声,接着怼道:“少拿你姐姐妹妹不容易说事。蠢就是蠢,失礼怠慢就是失礼怠慢。难道这些事情就完全无法两全其美吗?今早去给?堂姐送东西,就不能叫妹妹或者妹夫代劳吗?而且,来回一刻钟的路程,就不能叫人带个话,让你堂姐自己来取一趟吗?再不济,京里还有专门替人跑腿送饭的嗦唤,叫个嗦唤付点钱,让嗦唤送一下也成?啊。就非得叫我和兄长干等着是吧?”
“你反反复复强调你姐姐妹妹有多不容易,不就是想让我理解你吗?不就是想让我受了委屈也忍着吗?长这么大,谁是容易的?就你家里人金贵,就你家里人最不容易,别人受委屈都?是活该是吗?”
“本来早上过来,坐车就坐了一个时辰,在刘家等你又等了一个时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二?人下车去买卷饼,竟是没想着帮我也买一个,就兄妹两个人在那儿吃独食。还叫我一个人等在车里!说话还那么横!沈都?事,你有没有教养?”
兄妹二?人闻言,各自看向手里的卷饼,才似是反应过来一般,讪讪笑笑,面上尽是尴尬。
蒋星重本以为被?自己这般骂,怎么着也得和这兄妹二人大吵一架。结果两个人都?是涨红了脸,只听着自己一个人骂,脸上一点愠色都瞧不见,就尴尬地?笑。
蒋星重不由?冷嗤,原来是属于自己逆来顺受惯了,稍微得势就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看明白这一层,蒋星重一时更?气,开始他?们不登门拜访,亏得他们一家还给予了理解。但是这种人,根本不配给?予理解和包容,根本不配别人用好教养来对待。但凡给?个好脸,就以为你好欺负。
蒋星重一肚子?气,只想把气都?出完,接着毫不留情地骂道:“你可有一丝一毫考虑过旁人的感受?哦……对不住呢沈都?事,我怎么问这般愚蠢的问题,你怎么可能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呢?你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叫别人迁就你,你也根本不尊重我。”
话至此处,蒋星重似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开,跟着道:“你不是不尊重我,而是平等地?不尊重所有你血亲以外的女子?。”
念及方才沈濯一上车就说话的话,还有家里干农活的事,以及他?那眼?睛、嘴巴、鼻子?的宛如审视般的夸赞……
蒋星重的语气间?充满了嘲讽和鄙夷,每个字都?在阴阳怪气,“在你眼?里,血亲之外的女子?,怕是只有生育价值,和宛如婢女的苦力价值。待在你身?边,就只能做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就算有,你也会尽皆忽视。女子?在你眼?里,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吗?”
有句话蒋星重觉得不雅没说出口,那便是沈濯那般宛如审视的夸赞,让她?极为不适,宛如商人看商品。除了生育价值和苦力价值,怕是也只剩下夜里那点事儿了。
思及至此,蒋星重已不止是气,更?是开始一阵阵地?犯恶心。
被?蒋星重一阵编排,沈濯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涨红着脸,遮遮掩掩地?岔开话题道:“今天走那么多路,实在是累了,我想眯会儿。”
“呵……”蒋星重复又气笑,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居然是想着逃避?
蒋星重实在是无法跟这兄妹俩待在一起,直接朗声喊道:“瑞霖,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蒋星重直接起身?出去。
见?蒋星重出去,被?吓傻了的沈淑低声问道:“哥,这可如何是好?蒋主事和蒋将军官都?不小,我们是不是得罪蒋姑娘了?”
沈濯还是撑着面子?,他?冲妹妹摆摆手道:“家里官再高她?也就是个女人,嫁了人就要听夫家的话。”
沈淑迟疑道:“可是蒋姑娘生了好大的气。”
沈濯不屑道:“女人嘛,随便哄两句就好。”
车外驾车的瑞霖自是也听到了方才车内蒋星重的那些话,他?已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
见?蒋星重出来,他?直接递了缰绳给?蒋星重,故意转头冲着车内朗声道:“姑娘咱不受这委屈!小的已经给?您解下了一匹套车的马,你自个骑着。”
马确实已经接下来了,蒋星重接过缰绳,冲瑞霖笑道:“做得好。”
瑞霖重自家姑娘重重一点头,随后又冲车里朗声阴阳怪气道:“本来就是咱自家的马车,还得辛苦咱姑娘自己骑马。谁叫咱家有教养,明白不赶客人下车的理儿。”
说话间?,蒋星重已跳下马车,翻身?上了马。织金的马面裙在马匹两侧铺开,在晌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见?晌午日头毒辣,瑞霖又递了帷帽给?蒋星重,道:“姑娘,遮着些吧,别晒坏了。”
蒋星重点头接过,将帷帽戴在了头上。
蒋星重刚松开缰绳,骑马没往前走两步,身?后却忽地?传来沈濯的声音,“蒋姑娘。”
蒋星重头都?懒得回,只自顾自往前走。谁知?沈濯却追了上来,挡在蒋星重前头。
蒋星重蹙眉勒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
沈濯也见?行?礼,只仰头看着蒋星重道:“蒋姑娘,妹妹还在车上呢,这般甩脸走人可不太好。”
“哼,你还教育上我来了?”蒋星重再复冷嗤。
沈濯见?此,却一脸哄小孩子?的表情,语气也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冲她?道:“别气了,给?妹妹留个好印象,昂?”
蒋星重闻言,简直被?沈濯这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前后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人!
蒋星重再顾不上什么形象,直接破口大骂道:“我呸!我蒋星重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还给?你妹妹留个好印象,你家人是皇亲国?戚还是金枝玉叶啊?皇帝都?没你这么大架子?。”
一旁的瑞霖直接气得跳起,站在车上,叉着腰骂道:“滚滚滚滚滚!还你们家的人留个好印象,你们给?我家姑娘留好印象了吗?啊?还教育上我家姑娘了?沈都?事,我家姑娘现在只是跟你相看,可没嫁给?你呢,你这就摆上谱了?”
瑞霖骂起人来比蒋星重还没顾忌,直接拖了个长音,上半身?还跟着语气弧度画弧,扬声骂道:“我可去你大爷的!什么没皮没脸的腌臜东西,也配来我家姑娘跟前摆你的臭官架子?。要么现在上车放我家姑娘走,要么小爷我把你扔这路上,你自己找道儿。”
沈濯确实不认识路,怕再迷路,只好抿唇重新上了车。
蒋星重见?此,狠狠翻了个白眼?。脸皮真是又薄又厚,方才在车里被?她?骂成?那样,涨红着脸一副被?拂了面子?的模样。这会儿被?她?和瑞霖这般骂,居然还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上车?这要是换成?她?,死也不会再上别人家的车。
气得蒋星重用力夹一下马肚子?,纵马跑了出去,直追蒋星驰。
瑞霖见?姑娘终于脱身?,气得在车上直撸袖子?。将军是眼?睛瞎了吗?怎么给?姑娘找了个这么个玩意儿?就这脑子?,就这为人处世,居然还他?大爷的能当官?难怪如今百姓办事难,敢情官场里都?是这种猪脑子?。
又不能真将人赶下车,毕竟他?们不要脸,将军府还要脸。瑞霖忍着恶心,只得继续驾马车往前走。
车刚走没一会儿,道一旁的树林里,傅清辉一身?便装,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本以为今日蒋姑娘坐马车,为了方便暗中跟着,他?便没有骑马,怎料这会儿蒋姑娘却自己骑马跑了,他?跟不上了。
左右也跟不上了,傅清辉继续跟上了马车,看向车内,眼?里隐有困惑。刚才蒋姑娘和瑞霖骂得声音大,他?都?听见?了,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叫蒋姑娘气成?了那样?
但从方才那只言片语来看,应当是那沈濯没有尊重蒋姑娘,将她?气狠了。这门亲事应该是没戏了吧?傅清辉唇边出现一丝笑意。他?得想法子?弄清楚来龙去脉。
蒋星重实在是气得不行?,纵马跑得很快。
她?真是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前世还跟这个人订过婚,还找了他?四年!蒋星重就恨不能狠狠给?自己嘴巴子?。
前世怎么就只是在刘家吃了顿饭就走了呢?怎么就没多跟这蠢货交流一下?幸好这一世答应了沈淑去云台山的提议,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居然跟这种人订过婚!她?居然找这种人找了四年!
“呸呸呸……脏死了!”蒋星重连声自骂。
人生污点!呸!人生污点!呸!
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来都?能扇自己两个耳光的程度。
骑马快,没多久,就见?着了蒋星驰和刘广元的马车。
蒋星重骑马到马车旁并行?,朗声且没好气道:“蒋星驰,下车!”
车里的蒋星驰一愣,忙拉开窗帘,正见?蒋星重骑马在车外,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就这么直接叫他?名字了?自家妹妹显然是气狠了啊。
蒋星驰忙道:“怎么了这是?”
蒋星重没好气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和阿爹眼?睛瞎啊?找的什么人啊?你给?我下来。”
蒋星驰一脸诧异,连忙叫车停下,下了马车,一脸迷茫地?看向蒋星重。刘广元也一脸迷茫地?跟着下了车,静静站在一旁。
蒋星驰仰头看着马背上的蒋星重,不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79章
蒋星重白了?蒋星驰一眼?, 没好气地问道:“沈濯你从前见?过没有。”
蒋星驰道:“是?阿爹从前在西北时的部下,有过一面之缘。没多打过交道。”
蒋星重又?问道:“那阿爹为什么?选他??”
蒋星驰想了?想,回道:“隐约听?阿爹提起过,好像说是?他?正式参考武举之前, 曾经只是?负责给驻扎部队送菜的菜农, 后来又?陆续做过很多活计, 但最终靠自己勤奋努力考上武举,有了?如今的官职。父亲觉得从那般泥潭里挣扎入仕的人很上进, 很不易,应当很有前途。我?想着既然是?阿爹看重的人,便也没再?多问什么?。这?么?了?这?是??”
一旁的刘广元也看向蒋星重, 也有些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自家这?大舅哥, 这?可是?明威将军家的姑娘,而且还生得如此貌美?,他?甚至觉得大舅哥连这?位姑娘的头发丝都配不上。这?若是?叫他?遇上,他?定是?鞍前马后, 想尽一切法子讨蒋姑娘欢心,叫这?门婚事成了?。可现在蒋姑娘居然被?气成这?样,他?这?大舅哥,脑子不好使吗?
蒋星重听?哥哥这?般解释, 便也明白哥哥并没有太过于参与沈濯的事,也没有很深地了?解过他?,这?迁怒不到哥哥身上。
人是?阿爹选的。蒋星重不由抿唇,阿爹素来看不上女子习武, 自是?也不愿意叫她习武, 身为女子都该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从前她只当是?父女间观念不和的龃龉。可如今有沈濯作为活生生的镜子,蒋星重似乎方?才窥见?自己在父亲心里到底是?什么?样。
在他?眼?里, 自己只配同?沈濯这?种水平的东西在一起?蒋星重一时只觉心间委屈得不得了?,比当初父亲不让她习武时更委屈。她的爹爹,似乎从未了?解过她。
念及此,蒋星重便也不再?生哥哥的气,气得在马背上胡乱瞪了?下腿,一股脑将刚才车上发生的事,全部像倒豆子般倒给了?蒋星驰。
“上了?车一声不吭,就放我?和他?妹妹和我?说话,弄得好似是?我?和她妹妹要成亲。我?张口问他?,他?才说话,一开口就是?相看人相看多了?,麻木了?。好不容易张口说话,结果他?和他?妹妹一直说我?听?不懂的家乡话,我?明明白白说了?两次,我?听?不懂,他?们笑笑继续用家乡话,全然不考虑身边的我?。”
“这?次本该就是?他?沈濯上门拜访,结果反倒我?们两个坐马车一个时辰到杜新庄。来了?他?还迟到一个时辰,叫我?们身为客人等着。这?一早上白白折腾两个时辰,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蒋星驰和刘广元尽皆抿唇,他?们俩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蒋星重接着道:“结果呢,方?才路过个什么?庄子,刘夫人说庄子里有家卷饼很好吃,想让他?哥哥尝尝。我?就想着,离云台山还有一段路,先吃个卷饼也成,正准备跟他?们兄妹俩下车去买。结果你猜怎么?着?”
蒋星重立时模仿沈濯的动作神?态,对蒋星驰道:“他?就以这?种态度跟我?说,你等着。就这?种态度!”
蒋星驰闻言,霎时眼?神?如剑,脸色一下冷峻起来。长这?么?,他?都从未跟自己妹妹这?般说过话!他?沈濯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刘广元嘶了?一声,深深蹙眉。这?大舅哥怎么?回事,刚刚见?面,怎么?装都不装一下?这?样不尊重人家,这?不是?摆明要堵死自己的路吗?人家还没嫁他?呢,他?就先摆上谱了??
蒋星重紧咬着牙根,眸光也是?利得吓人,愤恨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跟我?说过话,他?沈濯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就罢了?,还有更离谱的。”
蒋星重看向蒋星驰,挑着眉道:“他?们兄妹二人去买卷饼回来,竟是?只买了?两个,没有我?的份!居然没有我?的份!买回来以后他?俩就自己在车上吃,看都没看我?一眼?。哥哥,你敢信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
话及至此,蒋星驰直接气笑了?,双手叉上了?腰,在原地来回踱步,仿佛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刘广元闻言深深蹙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自己媳妇,他?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怕花钱,这?兄妹二人就是?怕花钱,长久以来习惯了?这?种做法,久而久之就变得格外自私。如今出来相亲,竟然还干出这?种事,完全没多想一步。他?以前就总说沈淑,让她这?方?面多注意,但人家根本听?不进去,这?下好了?吧,在蒋家人面前丢了?大脸。
蒋星重唾弃道:“这?种东西,我?跟他?们多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就叫瑞霖解马自己出来了?。结果那姓沈的还跟了?出来,拦着我?,叫我?给他?妹妹留个好印象。呵……开口闭口就是?他?堂姐和妹妹有多不容易。他?们不容易,所以我?活该受罪啊?”
蒋星驰亦祈祷不行,直接破口骂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蠢,事情冲突到一起,他?根本无法协调着找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还要以他家里人不容易的话来绑架你。他?本可以叫个嗦唤去送,既能让堂姐的东西按时送到,又?能不叫我?们等着,偏偏他?就想不到,转头还说他?家里人不容易。怎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他?们一家子转吗?什么?都要事事以他们家人为先?当真是?又?蠢又?坏。”
话及至此,蒋星驰道:“阿满你放心,哥哥绝不叫这门婚事成。”
刘广元在一旁听?着,只觉可惜。太可惜了?,本以为还能同蒋家盘上关系,这?下好了?,全没了?。他怎么摊上这么蠢一个大舅哥?沈淑固然也蠢,但好在在家里是?个能干的好妻子,可就是为人处世太差劲,实?在太差劲。
说着,蒋星驰看看蒋星重身后的路,问道:“瑞霖和他们兄妹二人在后头?”
蒋星重没好气道:“嗯。”
蒋星驰转头看向刘广元,道:“我?和妹妹先走?一步,在酒楼等你们。”
说罢,蒋星重示意马背上的蒋星重身子往前挪,随后自己和妹妹上了?同?一匹马。他?知道妹妹饿坏了?,他?自己也饿坏了?,他?们俩先去吃饭。
至于沈家人,这?么?对他?妹妹,还那么?颐指气使地跟他?妹妹说话,这?口气今日得出明白了?,省得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来气得睡不着觉。他?不是?说他?姐姐妹妹不容易吗?巧了?不是?,他?家阿满也有哥哥,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得叫他?们感受下“自家妹妹”有多不容易。
话音落,兄妹人同?乘一匹马,纵马离去。
刘广元看着兄妹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一时重重叹气,没了?,全没了?。今日费尽心思攀交情的付出全部白费。
就在刘广元等着后面马车的空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唤道:“刘广元。”
刘广元不解回头,正见?一名身着素色束袖贴里,身形挺拔英武,眉眼?英气,神?色冷峻,眼?神?如鹰的男子,抱臂站在身后。他?额上有一层细细的薄汗,看起来像是?方?才活动量不小。
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刘广元不识此人,但见?此人气度不凡,不由行礼,跟着好奇地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在刘广元面上一立,上刻锦衣卫指挥使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