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既如此,那她便去打消皇帝的?疑虑。只要她和皇帝说?清楚,她一心为国的?决心,再和皇帝谈条件,换一个另外能叫皇帝觉得能掌控她的?法子,许是皇帝就会将封她为后的?想法作罢。
等她和皇帝谈好,她再去找言公?子,同言公?子好好讲话说?开,细细听听他?的?想法,再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要继续下去,还是就此作罢,今后只做同僚。
想通这一切,蒋星重心定?了不少,现在她得先想法子进宫。
念及此,蒋星重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朝外看去。但见外头全是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蒋星重不由蹙眉,随后关?上了窗。
看来只能等天黑后,偷摸跑了。
念及此,蒋星重便先去了书房,坐着看了一下午兵书。一直等到天黑,夜深人静之时,蒋星重佯装休息,赶走了兔葵和燕麦,随后换上平时练武时穿的?曳撒,从自己房中最后那个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纵然蒋府到处都是锦衣卫,但以蒋星重的?身手,很快便翻离了蒋府,从之前同言公?子见面的?后巷跑了。
生怕被?宅子附近巡逻的?锦衣卫发现,蒋星重一口气跑出?了三条街,这才放慢脚步,朝穆尚宫的?府邸走去。
夜里的?顺天府,很是安静。深秋,朗月高悬,她就这般踩着一地的?月光,来到了穆尚宫府上。
穆尚宫府上自是也已?经?闭府休息,蒋星重自是不好再叫门打扰,便在穆尚宫府邸后门处,倚着墙,裹着衣服缩成了一团。
左右现在换了衣服,宫门也已?经?下钥,进不去皇宫。索性等到明日清晨,换了衣服后直接进宫。
思及至此,蒋星重复又拢一拢衣服,暂且闭眼小憩了起来。
第二日卯时,穆尚宫府邸下人出?门打扫,一出?门便见着了缩在门边的?蒋星重,立时惊道:“哎呀,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蒋星重闻声惊醒,连忙起身,奈何脚麻了,她瘸着腿讪笑道:“昨夜来得太晚,没好意思打扰。”
下人连忙将蒋星重请了进去,蒋星重便直接进了常去换衣服的?小房间里换衣服。待她换好衣服出?来,穆尚宫就等在院中。
一见蒋星重,穆尚宫等人便立时行礼道:“拜见主子娘娘。”
蒋星重大惊,连忙上前相扶,一把将穆尚宫从地上拉了起来。如今的?蒋星重今非昔比,胳膊上劲儿足,这一拽,愣是将穆尚宫轻飘飘地提了起来,穆尚宫连推拒的?功夫都没有,自己都愣了一下。
蒋星重诧异道:“穆尚宫也知道了?”
穆尚宫笑道:“主子娘娘,昨日早朝,陛下已?将封后圣旨昭告天下。”
蒋星重闻言心复又一沉,若是已?经?昭告天下,那叫皇帝收回成命的?机会,着实更小了些。蒋星重不由抿唇,无论?如何,先面圣,试过再说?吧,逸散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蒋星重对穆尚宫笑道:“毕竟尚未成婚,穆尚宫莫要这般客气。”
穆尚宫看了眼后门,面含愧色,对蒋星重道:“主子娘娘日后再来,无论?何时都可敲门,切莫再独自等在外头,一旦遇着歹人,亦或是冻着,我等怕是担待不起。”
穆尚宫等人对她诚惶诚恐,蒋星重着实有些不习惯,只想抓紧逃离,便对穆尚宫道:“好、好……劳烦穆尚宫,准备马车,送我进宫吧。”
穆尚宫忙行礼应下,按照从前的?规矩,将蒋星重送出?了府邸。
蒋星重回到东华门,再次来到东厂门口。但今日她没有进东厂,而是唤来了东厂守门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见是蒋掌班,忙上前行礼,喜道:“掌班,您回来了?”
蒋星重点点头,对小太监道:“我有些事,须得亲自禀告陛下。但我没去过养心殿,不认路,你可否给?我带带路。”
东厂掌班兼京营提督,要见陛下实属寻常,小太监忙行礼道:“我这就为掌班带路。”
说?罢,小太监便带着蒋星重,往三座门处而去。
第104章
除了上次端午夜里, 蒋星重并?未再进?过内廷。生怕自己回去时找不到路,蒋星重一路都在记路线。
她一路跟着小?太监来到养心门外,小?太监行礼道:“掌班,进?去后?便?是养心殿了。”
蒋星重看着门内养心殿外森严的锦衣卫, 还有尽忠职守的太监, 忽地有些紧张。
她对小?太监道:“劳烦你。”
小?太监行礼返回。蒋星重则看向养心门内的养心殿, 深吸一口气,随后?整理下衣襟, 便?大步进?了养心殿。
来到养心殿门外,便?见一位公公上前,揽住蒋星重, 问?道:“不知这位公公是?”
蒋星重行礼道:“劳烦公公通报, 东厂掌班蒋阿满求见陛下。”
王永一闻言一愣,隐带震惊和探究的目光在蒋星重面上停留片刻,随后?恭敬行礼,转身进?了养心殿。
蒋星重在殿外静候, 秋风拂过耳畔,蒋星重却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一错一落。
景宁帝,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位一直活在她脑海中的人。重生这么久以来,她虽从未见过景宁帝, 可景宁帝这个人,却一直在影响她的人生轨迹,乃至一言一行。
蒋星重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分明?紧张, 可思绪却又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不多时, 蒋星重便?见两人走出养心殿。一位是方才?进?去通传的公公,另一位便?是昨日前来蒋府宣旨的恩禄。
恩禄见着蒋星重, 面上却无意外之色,似是料到了她回来。恩禄向她恭敬行礼后?,只笑着对她道:“陛下在书房等您,臣这边引您进?去。”
恩禄的态度,叫蒋星重有些不解,莫不是皇帝知道她会来?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蒋星重向恩禄点头致谢,随即便?跟着恩禄进?了养心殿中。
蒋星重一路跟着恩禄进?了书房,正见一名?身着明?黄色团龙补服,头戴赤金镂空雕花翼善冠的皇帝,站在书桌后?,仰头看着顶上匾额,背对着她。
这便?是景宁帝?蒋星重不免多瞥了几眼,一旁的恩禄冲皇帝行礼道:“陛下,主子娘娘到了。”
说?罢,恩禄便?退出了书房,出门时顺带关上了书房的门。
蒋星重提襟,跪地行礼,朗声道:“京营提督兼任东厂掌班蒋星重,拜见陛下。”
她对自己自称未用臣女,也未用臣妾,而?是用了自己的官职,便?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此刻的谢祯,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手指已是拧得发白,心跳如鼓如雷。
昨日恩禄回来告知他蒋星重接旨时的神色时,他便?料到阿满会在接到圣旨后?来找他,他也很清楚,派出蒋府的那些锦衣卫,根本不可能看得住她。
只是未承想,她竟是来得这般快。
他本以为,圣旨下,阿满想来会猜到他就是皇帝,定是惊喜,怎知她竟是全然?没有想到。原本给阿满的惊喜,这回怕是成了惊吓,阿满这会儿来找他,恐怕对他是一肚子气。
想起上次那一顿藤条,他有点……怕。
蒋星重见皇帝半晌没有声音,不由蹙眉,她只好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半跪在地,低着头,对皇帝道:“启禀陛下,圣旨已下,臣本该在府中待嫁,但是有些话,臣思来想去,还是得和陛下当面说?清楚。”
谢祯深吸一口气,得,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怕也没用。
念及此,谢祯转身,正见蒋星重半跪低头在桌前,谢祯立时更怕了,忙几步走上前去。
蒋星重听得皇帝的脚步声,跟着便?见那明?黄的衣袍到了自己跟前,搀扶的手和声音同时落下,将蒋星重从地上拉了起来,他道:“阿满,起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蒋星重猛地抬头,正见无比熟悉的言公子,此刻就穿着皇帝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双手还拉着自己双臂。
蒋星重呼吸凝滞,彻底愣住,目光不断在谢祯面上逡巡,似是眼看出些什么破绽来。
看着蒋星重如此震惊,不解,诧异的神色,谢祯一时心更虚,含了讨巧的笑意,柔声唤道:“阿满……”
“你……”蒋星重的目光凝在谢祯面上,踟蹰着,疑惑着,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穿皇帝的衣服做什么?”
“皇帝和你的关系,就好到这种地步了吗?”蒋星重跟着又补上一句。
纵然?觉得自己这话问?得离谱,可再离谱,也没有眼前这位自己无比熟悉,那么懂得自己,自己又深深喜欢着,且还和自己密谋过造反的人,就是她从前一直瞧不上眼,后?来又觉得格外可怜,前世自缢殉国的景宁帝,这个答案来得更加离谱。
谢祯没有松开蒋星重的双臂,反而?握得更紧,冲她笑道:“阿满,有没有可能,我就是皇帝,我就是谢祯呢。”
蒋星重闻言,还是怔怔地看着他。
面容是她熟悉的面容,声音是她熟悉的声音,语气也是她熟悉的语气,可就是这身龙袍同她熟悉的那个人格外割裂,她怎么也没法把她想象中的皇帝和熟悉的言公子结合在一起。
“呵……”蒋星重看着谢祯,忽地笑了一下。
这一声,笑得谢祯心里发毛,他眼神明?显有些躲闪,但终归还是看向蒋星重,尽可能柔和地冲她笑着。
就这般僵持了好半晌,蒋星重忽地道:“你……你是皇帝?”
谢祯点头:“对,我就是景宁帝。”
蒋星重咬着下唇,点点头,神色格外的平静。半晌后?,她又道:“所?以,一直以来,你办事那么利索,给我官职也那么利索,我在东厂还待得那么舒服,从未因女子身份而感到过不方便?,全都是因为,你是皇帝?”
蒋星重平静地叫谢祯害怕,他只好点头道:“嗯。”
蒋星重微微蹙眉,又道:“端午夜你带我进内廷,全程没遇到一个人,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全因你是皇帝,整个皇宫都是你的,所以才那么顺利?”
谢祯浅吸一口气,点头道:“是。”
蒋星重了然?点头,她又道:“所?以,大昭能这么顺利的,越来越好,全因是皇帝本人,一直在跟我接触,我从头到尾,一直都在辅佐皇帝本人?”
谢祯面露羞愧,继续点头:“嗯。”
蒋星重再次点头,缓缓点头,一直点头……她看向谢祯,接着道:“也就是说?,在我们相识之初,一直是皇帝本人,在和我密谋造反?”
谢祯实在无地自容,讪讪笑笑,连个嗯都没敢嗯出来。
“哈哈……”蒋星重笑开, 抬手指着谢祯,食指缓缓凌空点着,越想越气,越气越笑。
蒋星重发誓,前后?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有哪一刻的情?绪,像此刻这般复杂过,便?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万千复杂的情?绪。
她气自己蠢,又笑自己蠢。这么久以来,她竟是在和皇帝密谋造反!她居然?日日跟皇帝说?着自己的谋反计划,日日和皇帝盘算着该怎么夺取皇帝的皇位。她甚至还说?过,需不需要她刺杀景宁帝这种话。
她最初的想法,不过就是想挑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取代?景宁帝拯救大昭。可天知道,便?是如此之巧,她竟是挑到了皇帝本人。离谱,属实离谱,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谢祯见蒋星重这副态度,心里着实虚得厉害,他忙伸手,一把将蒋星重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跟着道:“阿满,你别气了……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你刚开始说?要造反,我便?以为是你们蒋家有不臣之心,所?以不敢告知真相。”
“起开!”蒋星重忽地一声怒吼,一把挣脱了谢祯的怀抱。谢祯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蒋星重,一时站在她身旁,不敢再多出一口气,生怕说?错什么,叫她更生气。
蒋星重怒视谢祯,“你……”
她想质问?谢祯,可刚说?出一个你字,其他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只怒视着谢祯,胸膛大幅地起伏着。
她是有一堆话想问?他,可她要怎么问??问?他为什么骗自己吗?
站在他的角度想,他没错。自己一开始是和他密谋造反,那种情?况下,他自是不会告知自己她的身份,没直接把她的九族下大狱,都已算他沉得住气。
可她这心里,就是不痛快。总有种自己被当猴耍了的感觉。
若是从前他不信任自己不说?,可是后?来她不造反了,决定要好好辅佐景宁帝,那为何?他那时不说??
念及此,蒋星重看向谢祯,问?道:“那、我、就是……我后?来都不造反了,你为什么还不告知我你的身份?”
谢祯面露委屈,道:“在南直隶,我跟你说?了,我单字一个祯,可你没想到……”
蒋星重急道:“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皇帝会和他人密谋怎么夺取自己的皇位?”
蒋星重似是又想起什么,面上满是窘迫,她质问?道:“那在东厂,王希音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我是女的?”
谢祯点头:“是,他们都知道。”
话至此处,谢祯忙补充道:“但我特意安排了,叫他们帮你遮掩。”
蒋星重闻言,一时更气。一想到这么久以来,王希音、孔瑞他们都在看自己演男人,她就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