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说完,金梧秋便灰溜溜的走了,还十分体贴的把书房大门给关上,看着紧闭的门扉,祁昭从软榻上坐起,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身体中荡漾的情愫压下去。
目光落到锦盒之上,他好像想起来,宫里那幅假的《山中何事图》是谁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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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麟趾行宫接见了一波内阁大臣的祁昭才得了闲,就问大内总管卢英有没有把他珍藏的书画从皇宫私库取来。
卢英不敢耽搁,命伺候的小太监把早就备好的书画一一搬入,他自己则见缝插针给陛下奉了杯热茶。
“陛下今日兴致倒好,也好些时候没赏画了。”
卢英边说边指挥着小太监把画卷呈上,他自己则恭敬的跟随在选画的祁昭身侧。
长短不一的卷轴都有各自的绒布托盘,此番取来的不过几十幅,祁昭扫了一眼手中历年收到的礼单,正翻到五公主祁珂所献礼单那一页。
祁昭按照礼单,点了三幅画卷,卢英立刻上前吩咐:
“这三幅留下。”
被点到的小太监将画送到龙案上,并分工合作,将三幅画卷分别展开,以供祁昭欣赏。
而这三幅,分别是东晋云禅大师的《山中何事图》,西唐安道人的《流云图》,及本朝书画大家盛夫子的《天山共色图》。
祁昭拿出新得的金刚石透镜,对着这三幅画处的细节一一比照,得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拢共三幅画,三幅都是假的。
这是祁珂作为一位公主,每年按例送给皇帝的万寿礼。
退一步说,即便祁珂不是公主,礼物也不是送给皇帝的,就说她身为一个姐姐,也不该在弟弟生辰时送几幅假画给他吧。
她可真行!
“这些画作皆为世所罕见的精品,好马配好鞍,宝剑配英雄,名画配陛下!”卢英开启彩虹屁模式,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
祁昭收了金刚石透镜,直起身来扭头扫了卢英两眼。
名画配陛下……他还真会说!
要不是知道这阉货不敢,祁昭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内涵自己了。
长叹一声,祁昭冷道:“收了吧。”
卢英正酝酿着第二波夸夸屁,没想到陛下让收。
这就收了?
以往陛下来了赏画的兴致至少一个时辰起步,拿着一块锆石的透镜,对着这些名家画卷看了又看,品了又品,夸了又夸,恨不得一头栽进画里才好。
怎的今日才才看了半柱香就歇了?
尽管心中疑惑,卢英也没敢有任何迟疑,动作麻利的将三幅画卷重新卷起收好,唤人进来取走。
见陛下进到内殿,拿起龙案一端放着的指长玉哨,卢英神色一凛,恭敬退出。
将玉哨吹出短暂一声,在空旷的大殿中,这声音委实很轻,还不如杯盏碰到的音量大,几乎传不到殿外去。
可就在祁昭吹响玉哨后的片刻,一道黑衣劲装身影从天而降,动作迅捷的来到龙案前行礼:
“陛下。”
祁昭抬手让他起来,问道:
“小影伤的怎么样了?”
黑衣劲装身影拱手回道:
“回陛下,伤得不重,但得静养一阵才能恢复。”
祁昭点了点头,对他问道:“你们查到那园子机关是出自谁手了吗?”
被他唤出来的正是那晚他微服出宫去涌金园时跟随的两个护卫之一,因见祁昭始终不出现,两人担心之余,便悄声潜入园中查探。
得到祁昭平安的信息后立刻撤退,却没想到那看起来与寻常富户宅院无甚差别的园子里竟有厉害的机关高手坐镇,走的还是貔貅的路数,只进不出。
大影和小影进入时畅通无阻,出去却难如登天,应对时小影一个疏忽被一支小箭贯臂而出,所幸箭上无毒,不然小命都得交代在那里。
“是。属下这几日查到,江南金氏族长金梧秋的身边有一位千机门长老弟子,天赋极高,但深居简出,只知道姓胡,是位女子,名字长相一概不知。”大影认真回禀。
姓胡。
祁昭想起涌金园里,除了那个咋咋呼呼的李珍珠和傅九娘之外,金梧秋身边确实还有几个不怎么露面的侍女,有善情报的宋翡翠,有善药理的张玛瑙,善机关的那个叫碧玺,好像就是姓胡。
珍珠、玛瑙、翡翠、碧玺……
不用说,肯定为了迎合某人的爱好特地改的名字,就好像他身边的大影、小影、胖影、高影一般。
想起那双狡黠的黑眸和灵动的容颜,祁昭唇边泛起一阵浅笑,看得大影头皮发麻,怀疑陛下是不是中邪了。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是你们闯入了人家的地盘,受点伤便当是教训了。”祁昭说。
大影恭肃应声:“是。”
“另外,你让胖影和高影去查一查长恩伯蒋固康,还有长恩伯府诸多事宜,查清来禀。”祁昭吩咐道。
“是。”
大影领命后正欲告退,却又被祁昭唤住:
“等等……然后你这阵子,便回陇州一趟吧。”
“啊?这是为何?”大影问。
“不是你之前与朕说要回一趟陇州,处理族中事宜吗?”祁昭敛下眸光如是说。
大影微微发愣,他之前确实跟陛下提过此事,但陛下当时并未应承,这会儿怎么突然答应了?
见大影站着不动,祁昭又说:
“怎么,你又不想回了?也行,那以后都别回了。”
大影慌忙否认:“不不,属下没有不想回。属下多谢陛下恩典,待处理完族中事宜,即刻回京。”
祁昭这才点了点头:
“嗯,不急。”
大影觉得今天的陛下有些怪,却偏偏又说不出怪在哪里,见陛下对他挥手,大影赶忙行礼:
“属下告退。”
第21章
◎你要被人泼脏水了。◎
金梧秋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刘氏商铺要易主的事情告诉祁珂。
到了公主府才知道,原来昨日她们在长乐街分别后,祁珂就让人去调查刘氏的死因了,奈何蒋家那边瞒得密不透风,一口咬定刘氏是骤染疾病暴毙而亡,祁珂的人无功而返。
就打算等到后半夜,长恩伯府守卫松懈之际,带个仵作悄悄潜入,想办法到刘氏的灵堂开棺查验一番。
谁知祁珂的人还没把仵作带去长恩伯府,就得知长恩伯府竟在入夜后就把刘氏下葬的消息。
“下葬了?不是说停灵要七日?”
金梧秋对此也很震惊,如果说昨天她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直接断定了。
刘氏的死绝不是意外。
“他们心里有鬼,怕被查。”祁珂愤然。
金梧秋总觉得哪里不对,问祁珂:
“他们知道你在查他们?”
毕竟连夜下葬这种事情肯定会让人起疑的,他们冒着被怀疑的风险也要连夜把人埋了,只能说明把人埋了比不埋对他们有利。
“知道了吧,否则也不会吓得连夜把人下葬。”祁珂说。
金梧秋脸色微变,祁珂见状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事情不对劲。”金梧秋若有所思的说。
蒋家对刘氏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祁珂自然也看得出,蒋家自然也知道别人看得出,那他们为什么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呢?就好像故意等着让人去怀疑。
但等到祁珂如他们所愿开始怀疑,派人上门去查的时候,他们又做出一副心虚的样子,连夜把人下葬,这不更坐实他们心虚吗?
这些行为的逻辑不太对啊。
“当然不对劲!”祁珂愤慨不已:“锦娘就是他们害死的。”
金梧秋摆手,表示不是这种明面上的不对劲,正考虑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听公主府门房来报:
“公主,有人到咱们府门前丢臭鸡蛋和屎团子!”
祁珂先是一愣,而后暴怒:
“混账东西!什么人敢到公主府撒野,不要命了?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等着本宫亲自去收拾吗?”
门房被骂很无奈,若非事情眼看不可收拾,他也不会进来讨骂。
“回公主,门房守卫已经动手了,可为首那人自称是长恩伯府的二公子蒋商,身上还披麻戴孝,涕泪纵横的向人控诉公主您害死他娘亲,要,要,要您偿命!小人进来禀报时,都看见巡城御史带官差赶来了,门外百姓群情激奋,都要,要声讨您呢。”
祁珂被门房砸过来的话弄懵了,倒是一旁金梧秋问:
“从他们上门闹事到现在大概多长时间?”
门房想了想,回道:“不到……一刻钟吧。他们刚闹事,咱们府卫就出手阻拦了,原本只有几个地痞无赖帮着那小公子,很容易就能制服的,可今儿也不知怎的,周围一下子聚集了好些个看热闹的人,都帮着那声泪俱下的小公子声讨公主。”
祁珂这时终于反应过来:
“胡说八道!是姓蒋的那小子吗?我什么时候害死他娘亲了,他空口白牙的造什么谣?明明是蒋固康有问题,来人啊!去把蒋固康给本宫唤来,我倒要让他跟他儿子当面对质,看看究竟是谁害死了那小子的娘!”
门房刚要领命去传长恩伯蒋固康,被金梧秋拦住:
“你别冲动。此事透着蹊跷,我估计就算你现在派人去抓蒋固康也抓不到,他未必不知你要抓他对质!”
祁珂稍加冷静后问:
“什么意思?他知道?”
金梧秋沉吟片刻:“恐怕他不仅仅是知道。蒋商的所作所为,以及一系列反应,不是他一个孩子能筹划出来的。”
昨日她们去长恩伯府,蒋商看她们的眼神确实不对,但直到她们离开,蒋商也没敢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