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禅真却害羞地将脸埋进了陛下的胸膛中,根本不敢抬头去瞧那些宫人的脸色,虽已过了许久,她仍觉得书房中的味道并未散尽,始终在鼻尖萦绕不去。可她其实是多想了,这些宫人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更何况陛下就在面前,哪敢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
知晓她脸皮薄,陈定尧等宫人将水备齐后,便挥手让她们都散下了,只将这片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他低头就瞧见了她通红的耳尖,又脆又薄像块红玉一般。
“怎还如此害羞?”他伸手撩开她耳畔的乱发,轻声道。
禅真却往他怀中钻的更深了,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出来:“妾身哪里比得过陛下脸皮厚?”
虽然从小便被训练着讨好男人的手段,可她内心却其实并不情愿,也从未将那些招数用在任何人身上。陛下在床榻间又一向强势,每每行事都仿佛要将她揉碎了一般,她光是承受都有些招架不起,哪还能想到什么应和的手段。况且她年纪本来就比他小了许多,被他这样宠着,也难免会向他撒娇爱痴了些。
他却神色坦然:“男欢女爱本就是人间常理,朕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为何要避讳他人眼神?”
若喜欢上一个女子还要偷偷摸摸的,不敢把这份情意展现在人前,那这皇帝也做的太过懦弱无能。他巴不得像所有人宣告自己的这份心意,让她与他能够并肩而立,共览这片河山。
禅真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埋怨:“陛下您形容整齐,自然是无需避讳了。”
明明是他们一起做的坏事,可他只除了衣服下摆乱了些,其余仍整整齐齐的,她却衣衫凌乱,连发髻都散了开来,方才她又哭的那般厉害,约莫脸上的妆容也给哭花了,这叫她怎么好意思见人。
“难道陛下您愿意让外人瞧见妾身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吗?”
陈定尧垂眸看她,她眼睛仍湿润润的残留着一丝春意,眼下的胭脂都晕了开来,越发显的面若桃花,让他看的喉头一紧,但是顾念着她年龄小到底是将那丝绮念压制了下去。
“朕确实不愿。”他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角眉梢。
禅真却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看的她心惊肉跳,方才结束过她可不愿意再来一回了,于是从他怀中起身,收拢好衣服只用余光掠过他一眼,道:“妾身要去梳洗了,陛下请自便吧。”
方才互通完心意,陈定尧此时心中痴缠,更不愿放她离开视线一步,便拉住她的手重新将她拉回自己怀中。
“朕陪你。”
禅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略想了想道:“那陛下得答应妾身,不许再胡来了。”
陈定尧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嗯,朕保证不胡来。”
他在禅真心中竟已如此没有信用了么?
洗漱过程中,禅真一直防备地抱着自己的胸口,不时用警惕的目光看他一眼,所幸陛下这回是真的说到做到,只是正正经经地帮她沐浴,并未再做多余动作。
沐浴之后,禅真感觉浑身清爽了许多,原先粘在皮肤上的粘腻湿热已尽数消散了,只是方才消耗了太多心力,现在精神显得有些疲惫懒散。
在沐浴的功夫,宫女们早已为她抬来了一套新的梳妆盒,各类饰品分类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眼望去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陈定尧在一旁绕有兴致地看着宫女为她梳妆打扮,在宫女看着满当当的梳妆盒思索该用哪样发钗来装饰时,他已从中挑了一只凤翅金钗出来,在她发间找准位置插了进去。
“这个不错,配你。”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禅真对着镜子抬手摸向那只凤凰形状的金钗,皱着眉头便要将它拔出来,却被他伸手止住。
“朕瞧着挺好的,为何不要?”
禅真回头看他,有些担忧道:“这只金钗,是否有些逾矩了?”
凤凰形制是皇后娘娘专属,这只金钗也不知是谁放进盒子里的,她这贵妃位份戴上属实不太妥当,若是叫人看见难免以为她贪心不足觊觎皇后之位。
“逾不逾矩,都是朕说了算。”他重新将那只发钗调整好位置,动作仔细的仿佛那并不是一支戴在女子发间的金钗,而是一支指点江山的墨笔,“朕想看你戴上它。”
此举令禅真心中惴惴不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却不敢向他发问,如今这般她已十分满足了,若陛下只是随口一言并非那个意思,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陈定尧从身后揽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禅真,你且再等等。”
他已经在做好准备了,今世他定要将禅真捧上那个位置。
禅真不疑有他,只笑着点了点头:“妾身相信陛下。”
陛下从未对她食言过。
如今发髻和服饰皆已重新收拾妥当,只差脸上的妆容了,禅真其实并不喜欢涂抹太重的颜色,平时也只用螺黛描下眉,涂上些胭脂好使自己显得有气色些便了事。
陈定尧平时需要上朝起点的比她要早许多,倒甚少有机会看她梳妆打扮,今日他却兴致大发,方为她插完发簪,又跃跃欲试地想要亲手为她描眉。
“禅真……”
禅真见他已拿起了眉笔,如何猜不透他的打算,只是她心中仍有些怀疑,陛下平日执笔挥斥方遒惯了,真的会描眉么?可不要将她画成了一张大花脸。可看着陛下那样期待的眼神,她却不忍心拒绝。
陈定尧见她默认,便用一只手轻轻抬起了她的脸。
禅真紧张地闭上眼,唯有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只是看不见他的动作,却仍能感受到他认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曾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右手却此刻却在为她描眉,落在她脸上的笔尖十分轻柔,一股痒意随着他的动作游走,让她的心尖亦禁不住颤抖起来。
“好了。”
闻言,禅真才轻轻睁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让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期待。
她望向镜中,出乎意料地陛下画眉的手艺竟十分不错,一缕远山眉轻轻娟娟,甚至比她自己的手艺都要好上一些。
她伸手抚上眉峰,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只是片刻后这笑容却渐渐隐了下去。
陈定尧以为她是不满意:“怎么了?可是朕画的不好?”
心中却思虑,莫非是自己太久没为她描眉手艺生疏了。
禅真欲言又止地看向他,许久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曾经也为他人画过眉吗?”
陈定尧这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淡笑道:“朕只为你画过眉。”
虽然那是在前世,她也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受他胁迫才不得不由他施为。
禅真这才转忧为喜,只是对自己方才生出的醋意而感到有些不安。
“妾身是否太贪心了些?陛下是天子,可妾身却想您只为我画眉?”
被他宠的久了,她感觉自己都变得痴缠了许多,明明最初她只想着能受到他的庇护在宫中安稳度日就够了,可是现在她却越来越不知餍足。
他却淡淡一笑,叹道:“朕却希望你再贪心一些。”
禅真对他的在意还远远不够,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从前世追到今生,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再与她分开,可禅真此时或许对他只是淡淡的喜欢,还不够刻骨铭心。
禅真回眸横了他一眼:“陛下又在花言巧语了。”
她承认自己喜欢陛下,可她不愿意因此失去了自我,像母亲那样整日翘首以盼着父亲的到来,最后郁郁而终。
若陛下一直这般待她,她亦会回以真心相待,可若陛下有一天变了想法,她也会毫不犹豫收回自己的心,就做一位尽职尽责的普通妃子,相敬如宾度完余生即可。
陈定尧知晓她心中想法,却也不急于一时,今世漫长,他们仍有许多时间来朝夕相处,他有自信能够进一步打开她的心房。
正脉脉温情时,忽听外间来报。
“陛下,大理寺卿求见。”
陈定尧皱眉,大理寺卿主掌牢狱,非要事不会在此时求见。
他先安抚了禅真,“在此处等朕。”
关乎到政事,禅真向来不愿打扰他,只乖巧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才收拾好形容,换上一贯冷肃的模样走了出去。
“臣拜见陛下。”大理寺卿如今年方四十,一脸严肃正直。
陈定尧命他起身,直接发问:“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回陛下,臣前日接到一个地方移交上来的案件,此案的嫌疑人自称为贵妃娘娘生父,地方官府因此不敢擅自处理,便上传到京中来由臣做主。”
“哦?”陈定尧目光沉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卿但说无妨。”
第27章 作恶
此事涉及到陛下的宠妃,大理寺卿原本也颇感为难,但所幸陛下今日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叫他稍微放下心。
“回禀陛下,上月月末,有一男子到江南太守处击鼓鸣冤,言自家商铺遭人恶意抢砸,其长子更是在推攘之下不幸倒地身亡。他与家人前去越州府衙报案,谁料越州知州竟与贼人沆瀣一气反将他下狱,在狱中他亲耳听狱卒道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而那人背后势力甚大,连越州知州都得罪不起。”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抬眸悄悄观察了下帝王脸色,见其并无异样才继续道:“据说那背后之人正是贵妃生父,自贵妃得宠后,宋家便跟着水涨船高,在越州当地可谓一手遮天。那男子在越州知州那里得不到公道,出狱后便上告到了江南知府,可此事涉及到贵妃娘娘,江南知府亦不敢擅自处理,便将此案进一步移交给了大理寺。”
此案其实说大不大,只是牵扯到了现今宫中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着实有些棘手,他只好第一时间进宫向陛下禀告。说到底还是要看陛下的态度,若陛下心疼贵妃将此事轻轻掀过,他纵是再想平反此案也是无法。
可他抬眼瞧去,陛下的反应竟不似他所想那般,并未因此事涉及到宠爱的妃子而震怒,只是神情稍微冷淡了一些。
“竟伤了人命么?”
陈定尧隐隐觉出几分不对劲,宋铭此人虽爱攀附权贵追名逐利,可他此世并未给予宋家任何特殊关照,禅真入宫得宠时间亦是不久,宋铭不该轻易便这般张狂。前世宋铭刚封侯时也是夹着尾巴先低调了一段时间,见禅真之后荣宠不减反而越盛,才渐渐猖狂起来。商人心思深重最会投机取巧,如今禅真地位尚未稳固,宋铭更不会轻易在此时拖她下水。
随意打砸别人店铺,并且闹出了人命官司,还让背后之人与贵妃有牵扯一事叫报案人知晓。呵,若宋家当真借着贵妃之势在越州当地一手遮天,那报案人又凭借什么能从狱中出来,还安然无恙地上告到了江南知府,如此顺利倒像是故意想将此事暴露到他面前来。
“此事牵扯到贵妃娘娘,臣不敢妄自决断,方来求见向陛下禀明实情。”大理寺卿拱手道。
“那报案男子与贵妃生父如今各在何处?”
此事既然牵扯到人命,无论如何都需仔细处理还被害人一个公道,若是有人故意设计,他也必须亲手将这人抓出来,为禅真扫清上位路上的障碍。
大理寺卿回道:“回禀陛下,那报案人如今正被关在江南知府的大牢里,而贵妃娘娘生父……尚还安居在家中。”
陈定尧冷笑一声:“报案人锒铛入狱,嫌疑人却安居家中,朕竟不知我大梁的律法上是如此书写?”
陛下此意,似乎并未有维护贵妃娘娘的意思,反倒是想要将此事彻查到底。大理寺卿稍微安下心来,陛下对贵妃娘娘宠爱太盛,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十分担心,怕陛下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做出一些昏君行为,如今看来陛下尚未失去理智仍是之前那位英明君主。
“此事朕已知晓,你即刻命人将那报案男子与宋铭一同带到京中来,此案朕会亲自审问。”
他看在禅真面上今世本已决定放过宋家一马,若宋家仍如前世一般不知收敛,他绝不会再轻饶。只是此事他该处理的再细致一些,不能将禅真牵扯进去,最好是能借此事彻底将禅真与宋家之间切割开来,为她摆脱掉宋家这个麻烦。
“臣遵命。”大理寺卿至此才真正放下心来,既然陛下打算亲自审理此案,贵妃娘娘那边他也不用担心该如何去解释。
只是这宋家着实是猖狂,陛下向来忌讳外戚,此事说不定会影响到贵妃在陛下心中的恩宠,先皇后不亦是因为母族借势干政才讨了陛下厌烦,最终病逝于深宫至死不得陛下召见,这位新宠的贵妃娘娘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理寺卿正要退下时,却又被陛下叫住。
“此事你亲自去办,不可大张旗鼓,在查明真相前更不可叫人随意攀扯到贵妃头上,卿可知晓?”
大理寺卿微微怔住,抬头去看陛下神色平静地望着自己,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压迫之意,叫他不禁生了一头冷汗。
“臣知晓。”
待走出门后,他才敢抬手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看来这位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即使宋家出了这样的事,也无损贵妃的恩宠,只是又要查明真相,又不能大张旗鼓牵扯到贵妃,着实让他感到难办了。
大理寺卿走后,陈定尧仍在原处思索了一段时间,许久之后,他才叫外面当值的郭开进来。
郭开自是不知晓大理寺卿与陛下禀告了何事,只是进来后看陛下面色平静,指节却轻轻地敲打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缓慢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心道坏了,陛下的心情看起来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