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禅真将她叫起,“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后面我说不定还要再麻烦你呢。”
云月眼睛亮闪闪地,“娘娘有任何需要,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等云月走后,绿珠才走到禅真身边,替她收拾好桌上的针线,感慨道:“原来是奴婢误会了,这个云月竟还真是个好的。”
禅真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弯起眼睛道:“绿珠也是为了我好嘛。”
“娘娘知道便好,”绿珠如今能理解为什么陛下要将自己放到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心善是好事,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回云月是好的,可下一回换了旁人就不一定了。”
禅真垂下眼眸,静静盯着盏中悠悠漂浮的茶叶,笑了。
“我相信陛下。”
若是连陛下都无法护住她,那个时候她即便再警惕再防备,也起不了什么用场。
……
终于到了天寿节这日,一早陈定尧正要起身穿衣上朝,却被轻轻拽住了衣角。
他回过头看,难得见到禅真在经过一夜缠绵后,第二日还能这么早清醒。她从被子中钻出来,只露出一只小小的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手心里还捏着他一片衣角。
他心头一片柔软,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是不是朕吵到你了?怎么不继续睡?”
禅真原本是有些疲惫的,可今天是他的诞辰,她为这一天准备了好久,想要第一个将贺礼送到他手上。
她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锦被从她肩上滑落下来,露出雪白锁骨之上的点点红痕,十分引人遐思。
“妾身准备了好久,”她顺着这片衣角,摸到了他修长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脸颊微红道,“禅真敬祈陛下千秋寿诞,悦豫且康,万寿无疆。”
闻此一言,陈定尧心头猛然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让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瓦解。他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映着自己的倒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那是他前世苦求不得魂牵梦绕之人,也是今世他拥抱入怀两心相许之人,两世追寻,他终于在此刻得偿所愿。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释怀,他反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朕心甚悦,此生能有禅真相伴,实乃朕之大幸。”
禅真咬紧嘴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意,“妾身还有一件贺礼要送与陛下。”
她松开握住陛下的手,捞起床边的外衣披上遮掩住外泄的风光,走下床拉开窗头的抽屉,轻轻抚摸了一下那被自己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满眼期待地双手捧到陛下面前。
陈定尧一见这件衣物,才终于明白前些日子她为何会对刺绣突然起了兴趣。
“这是禅真你亲手为朕所做?”他伸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过衣上的刺绣,那是一对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针脚平整细密,想必禅真花了很大的功夫。
禅真笑的弯起了眼睛:“陛下快试试,让妾身瞧瞧好不好看!”
陈定尧微笑地看着她,“禅真亲手为朕做的衣服,不该亲自为朕穿上么?”
禅真脸上笑容一滞,仔细想想虽然与陛下已经亲密相处许久了,但她似乎真的从未有一次亲手为他穿过衣服,陛下每日上朝起的那么早,而且动作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了她,每次她醒来时天都已经大亮床边也失去了他的温度。
她顿时感到了几分愧疚,好像她这个妃子做的太不够格了。
既然今日是陛下诞辰,她总要多满足他一些。
陛下之前已经自行穿好了贴身内衣衫,她要给陛下换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就必须先把陛下身上的脱下来。
陈定尧举起双臂,垂眸温柔地注视着她,禅真却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只面红耳赤地伸手替他解开衣带,到下一步她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咬咬牙闭上眼伸手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他们贴的太近,他身上的热度都仿佛传到了自己的脸上,禅真根本不敢细心去看他健硕精炼的身体,闭着眼勉强将自己亲手缝的衣服套了上去,却在系衣带那一步双手像打了结一般怎么也系不好,急出了一头的汗。
“朕教你。”
这时,忽听陛下在自己头顶叹了一口气,接着双手裹住了她,手把手教她将衣带系好。
终于大功告成,没等禅真松开一口气,陛下却突然将她抱紧了。
“怎么办禅真,朕不想去上朝了。”
原来先人口中的“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这般滋味,看着这样可怜可爱的禅真,他真不想离开她半步。
“那可不行。”禅真在他怀中抬起眼眸,“陛下是要做明君的。”
陈定尧忍不住轻笑一声,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朕知晓。”
禅真前世厌恶他的暴戾冷酷,那今生他便努力做她心中温和仁善的明君。
第36章 陛下心中酸意汹涌
白日陛下尚要进行朝贺大典,禅真便待在自己宫中,吩咐内务准备着晚上的宫宴,所幸一切顺利并未出现什么疏漏。
直至晚间时分,陛下结束大典后便来到了凤栖宫等待,她才换上新制的宫装,随陛下一同前往行宴的承元殿走去。
进入大殿时,参宴的人员皆已到齐。经历了一个月的禁闭终于被放出宫门,在场的妃嫔脸上较之前都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再见到陛下目光也不似从前热切,只是规规矩矩地从座上起来,向携手走来的陛下与贵妃恭敬地行了礼。
“臣妾拜见陛下,贵妃娘娘!”
陈定尧淡淡地命众人起身,牵着禅真在上首落座,瞧见此番情景,在座的妃嫔与朝臣都有些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贵妃如今虽为后宫之首,可毕竟不是正式册封的皇后,照规矩本不该与陛下并肩齐坐。可无论是后宫妃嫔还是前朝大臣,这段时间都因陛下对贵妃的盛宠受到不少打击,谁也不敢擅自先开这个口指出陛下此举不合规矩。
宫廷内外陷入一片静默之中,皆是对贵妃娘娘无上荣宠的默认与敬畏,规矩二字,此刻亦被搁置在了一旁。
陈定尧挥了挥手,在郭开尖长的唱和声中,宴会才正式拉开帷幕。
后宫以淑妃为首,依次上前向陛下献上贺词贺礼。
“臣妾恭祝陛下生辰吉乐,福寿安康。”淑妃献上的是一枝红珊瑚,枝杈茂密色泽鲜艳,即便在皇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禅真见此却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她从一开始便没想过送陛下奇珍异宝,要不此时一定会被淑妃这枝红珊瑚比下去。
“淑妃有心了。”
陈定尧只微微颔首,命人将这枝红珊瑚收了下去。之后除德妃献上的一幅名家墨宝得了他一句赞扬,其他妃嫔所献再未得到一声答复。
后宫妃嫔依次祝贺结束,便轮到了皇嗣。
陛下如今已成年的皇嗣仅有三名,正是以皇长子豫王为首。
然豫王这段时间并不好过,前朝大臣对他的弹劾一刻未停,而他的生母贤妃又因陷害贵妃一事被废为庶人幽禁于芳华宫,双重打击之下让这位此前一直意气风发的皇长子多了几分颓废与消瘦。
“儿臣见过父皇,”他略停了停,又转向禅真,“见过贵妃娘娘。”
禅真此前只见过陛下的二皇子晋王,如今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长子。凭心而论,豫王的长相并不如晋王那般与陛下相似,反而更多是像他的生母贤妃,生的颇为英气俊朗,只是眉间却淤积着一股戾气,看着便不太容易相处。
这位皇长子年龄比她还要大上几岁,长得人高马大,禅真实在无法以长辈的眼光看待他,只是抿着嘴微微向他笑了一下。
豫王眼中有过片刻的恍神,然而很快便反应过来,心中涌起的憎恶将那一刹那的惊艳压了下去。就是这个女人迷惑了他的父皇,还害得他母妃被废除了妃位。
他强忍着心中泛滥的情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儿臣今日有一惊喜要献于父皇。”
陈定尧神色淡淡,看上去并未有多少期待,但也未在众人前落了他的面子,微微颔首示意他呈上来。
豫王却看向席间自己的王妃,“禀父皇,儿臣的王妃前日经太医诊断已有了一个月身孕,儿臣要恭贺父皇,即将收获一位长孙。”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都向豫王妃的方向望了过去。受到众人注视,豫王妃微微红了脸,却大大方方地挺直了腰杆。
淑妃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怎么又让豫王抢先了一步。
禅真好奇地看向豫王妃的肚子,那处十分平坦一点也看不出其中正孕育着一个孩子,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禁不住变得古怪起来。
按照辈分,这个孩子将来出生后是不是还得叫她一声祖母?她才十五岁,居然马上要变成祖母辈的人了。
众人不禁感叹豫王的气运,本来以为贤妃被废为庶人后,这位皇长子就算是废掉了,没想到豫王妃竟然在此时怀了身孕,若再生下个男孩,又要为豫王增添一枚筹码。
然而陛下却似乎不如众人所预料中的那般惊喜。
“既然怀了身孕,不在王府中好好养胎,还出来参加什么宫宴。”
陛下此言一出,豫王夫妇得意的神情戛然僵在了脸上。
豫王向他拱手勉强笑道:“儿臣是想着王妃初次怀孕并无多少经验,不若进宫向母妃多探讨一些。”
他心中有些忐忑,母妃被父皇幽禁宫中禁止外人探望,他也是想借着王妃怀孕一事向父皇求求情。
陈定尧轻轻一笑,声音温和却不容辩驳:“林庶人德行失仪,朕才命她在宫中面壁反省。若豫王妃身体有不适,为何不去寻太医诊治,朕这偌大的太医院莫非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豫王面色僵硬,悻悻道:“儿臣知错,望父皇恕罪。”
暗地里却捏紧了拳头,父皇竟如此无情,连王妃有孕都无法令他收回成命,恢复母亲的妃位。
席上一片死寂,方才因豫王妃怀孕一事心思活动起来的诸人又按耐下了踊跃的情绪,心中思忖陛下似乎对皇孙并不如何在意。想来也是陛下正值盛年,身边宠爱的贵妃都还未有身孕,对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未来长孙又能生出多少期待。
禅真手掌还被陛下握在手心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正看似无意地摩挲着自己,她略微转过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温柔目光。
“好了,你下去吧。”他未再看自己这位长子一眼,说他无情也罢,重来一世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其他的已再激不起他情绪上的任何波动。
下一位上场的是晋王,与豫王相比,他显得低调许多。
晋王献上的是一尊青瓷,釉色温润如玉,青中微微泛着一丝蓝色,光泽内敛而深邃,尽显古朴雅致之美。
“咦?”禅真有些惊讶地望向这尊青瓷。
陈定尧温声问她:“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禅真摇摇头,解释道:“妾身只是见晋王殿下的这尊青瓷,有些像是越窑出品。”
她的家乡越州盛产青瓷,每年官窑中都会产出珍品送往皇宫,她的凤栖宫中亦有不少青瓷装饰,只是晋王殿下献上的这尊青瓷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更精美些。
陈定尧眼中的笑意立即沉了下去,云沂献上的这尊瓷器究竟是给他做生辰贺礼,还是想借花献佛。
陈云沂见贵妃娘娘脸上流露出欢喜之意,略定了定心神才没让自己暴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温和地笑道:“回贵妃娘娘,这尊瓷器正是出自越窑。”
他为这份贺礼准备了许久,知晓贵妃娘娘出身于越州之后,他便派人前去越州当地的官窑,寻了最好的工匠精心制做出这尊瓷器。越窑每年都会向皇宫献上珍品,他这份贺礼并不会显得出格引起父皇的怀疑。
虽然十分喜欢那尊青瓷,可到底这是献给陛下的生辰贺礼,她再喜欢也不能将其据为已有。禅真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瓷器上收了回去,心里想着摆在陛下宫中也是一样的,她日日与陛下在一起,也能经常欣赏到那尊瓷器。
看出她眼中的喜爱与不舍,陈定尧心中不由生起了几分妒意,云沂可真是送给了他好大一份贺礼。
他闭上眼,将心中几欲薄发的妒意按压下去,到底是对禅真的心疼占了上风。是,即便这尊青瓷是云沂所赠,可只要禅真喜欢,便是送给她又如何,她喜欢的也只是产自家乡的瓷器,而非是云沂此人。
再睁眼时,他眼中已重新浮上笑意。
“既然贵妃喜欢,便将这尊青瓷赠与贵妃。”
陈云沂眼睛一亮,差点没能控制住上扬的嘴角。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尊青瓷最终还是送到了贵妃娘娘手上。
“儿臣自当从命。”
“陛下当真要将这尊青瓷送与妾身?这可是晋王殿下的一片孝心。”禅真觉得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