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娘娘莫要哄奴婢了,御医只是诊了脉哪就能好这么快,奴婢去命人把药膳准备上,看看您这些天都清瘦多少了,陛下也心疼着呢。”
说陛下,陛下就到了。
“朕方才听说凤栖宫请了太医。”陈定尧大步走进来,到她面前担忧地问,“怎么身子还是难受的紧吗?”
禅真已经习惯与他相处时丢掉那些规矩,见他进来也未起身行礼,只是向绿珠使了个眼神让她先退下。
四下无人后,她才大胆揪住他的衣袖,一步一步引他在自己身旁坐下,由于天热却未像往常一般将身体贴过去,而是稍微隔了一点距离。
“是绿珠,”她谈论起此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见我这些时日胃口不佳,误以为我怀了身孕,才叫了御医过来,其实诊治完却没有什么大事。”
闻言,陈定尧神色缓和了一些,见她面颊绯红似乎十分害羞,他淡淡笑道:“此事并不着急。”
他注视着她平坦的小腹,“朕与禅真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该来的总会来。”
前世他与禅真在一起三年才等来了元昭,今世禅真更是与他心意相通,他便更不着急了。
“我也是这么与绿珠说的。”禅真仰起脸看他,眼睛都弯成了两只小小的月牙,“反正无论这孩子什么时候到来,陛下都会一样疼爱是不是?”
“自然如此。”他怜惜地摸着她清减了不少的小脸,她原本身子就较常人柔弱些,入宫后好不容易让他养的康健一点,入夏后又瘦了回去。“朕计划今年提前到终南山行宫避暑,禅真且再坚持几日。”
才入夏不久,还未到七月最热的时候,禅真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到行宫去。
“那……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陛下此举是出于心疼她,禅真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
这段时日她读了许多诗书,也知晓汉朝班婕妤却辇的典故,书下有批注对此举大加赞赏,曰班婕妤堪为后代贤妃之典范。禅真对此却持保留意见,班婕妤却辇确实是贤良之举,可世人却不见在那之后她便逐渐失了皇帝的宠幸。
她想如若她是陛下,高高兴兴地赐予了自己宠妃珍惜之物后却被断然拒绝,那她心中肯定是不高兴的。她不会主动向陛下索要些什么,但是陛下赠送给她的宠爱,只要不是太过火于江山社稷无碍,她便欣然接下。
陛下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不能因为惧怕世人的眼光就畏缩不前,长此以往陛下也会心累,于这段感情反倒无益。
“朕已经传了口谕,内务府那边会准备好,你这些天身体不适就多歇着,旁事不必劳心。”陈定尧道。
禅真点点头,既然陛下已经吩咐内务府去准备了,她也不会再勉强自己去插手,若是身体出意外累倒了,还要劳更多人费心。
因近日天热,陛下晚上也并未再闹她,只是与她和衣并肩躺下,小声说着话。
“终南行宫那里有一处温泉,于身体有些益处,到时禅真可以趁此多疗养下。”
禅真来了兴趣,她那样的出身之前自然是从未泡过温泉的,她攀着他的肩膀,眼中散发出好奇的光彩。
“温泉大不大?深不深呀?我不会凫水会不会沉下去?”
“不会。”陈定尧眼中含笑地望着她,“朕会托着你。”
想到那个场景,禅真禁不住红了脸,“我会自己扶着边上走,才不要陛下托着。”
她才不信陛下在那里能控制住自己不对她做什么事,她这段时间身体不适,陛下也一直未碰她,更未朝其他宫中去,算起来已经空旷了许久。
“嗯……禅真到时候不要哭着求朕去帮你就好。”陈定尧意有所指道。
禅真恼羞地横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陛下越来越不正经了。
陈定尧失笑,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含糊:“朕不逗你了,莫再生朕的气。”
“我要热坏了,陛下离我远一些。”禅真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遂放弃,只是仍不愿转过身。
“你不能这样。”陈定尧嘴唇贴着她的后颈,“喜欢朕时就随意亲近,嫌弃朕时就赶朕走,禅真你不能这样对朕。”
听他这么可怜兮兮地,禅真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好像是在她察觉出陛下对自己无底线的容忍之后,在他面前便越来越恃宠生娇。
于是她从他怀中转过身,示好地在他坚毅的下巴上轻吻了一下,笑盈盈道:“陛下不气啦。”
陈定尧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音。他本来就没生气,只是当做床榻间的情趣,可禅真的反应却着实让他受用。
“朕的禅真怎么能如此可爱。”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帘,“朕不闹你了,你身子不适要多休息。”
“嗯。”禅真依偎着他,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
行宫位于皇城郊外的终南山脚下,夏季清幽凉爽,树木葱绿成荫,实在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禅真坐在出行的鸾车上,一路摇摇晃晃忍不住吐了好几回,全靠陛下扶着才没有瘫下去,直到接近终南山脚下脸色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怎么如此严重?”陈定尧将茶水递过去方便她漱口,不放心道,“朕让御医在过来看看。”
禅真按住他的手,声音虚弱:“陛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用再麻烦御医,左右马上就能到行宫,这路上来来回回的多耽误人呀。”
陈定尧见她脸色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才打消念头:“那待会儿到了行宫,朕再叫御医上前诊治。”
“嗯,我听陛下的。”禅真见他皱着眉,有意让他放心一点,便玩笑道,“我之前坐船来皇城时反应都没这么强烈呢,若不是绿珠之前叫了御医来,我也该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了。”
陈定尧想起来她前世怀上元昭时,反应比现在还要剧烈,除了腹部圆滚滚的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大圈。
“如果要让你受这样大的罪,朕倒希望这孩子不要来了。”他摸着她的腹部道。
前世生下元昭几乎要了她半条命,那之后她便在病榻上缠绵了许久,当时他对元昭亦有过迁怒,只是元昭长的越来越像她,让他也不自觉移情过去。
他承认自己既自私又冷酷,最初是他想拿孩子绑住她,换她回心转意,却又因这孩子害她身体受损而迁怒。他父皇说的不错,他天性便是如此凉薄,所有的情爱皆只为一人而生,对其他人却极尽残忍,不止自己的兄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
禅真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陛下说的什么话,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思绪从前世收回,陈定尧哄着她道:“是朕头脑发昏说了胡话,禅真若有了朕的孩子,朕高兴还来不及。”
禅真没心思与他再计较这些,专心望着窗外风景转移注意力,反正陛下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鸾车又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行宫。
此次出行人员不少,除了后宫妃嫔,还有皇子皇妃,以及前朝的一些重臣。
陛下虽最初打算是后宫只带上禅真一人,可禅真念着皇城炎热,留在宫中的妃嫔定然会不好过,才向他求了这个恩典。
陈定尧嘴上答应了,心中却想着到时候把其他人都安排到偏一点的住处,不要出来碍了他的眼。
明光宫坐落在行宫正中央,为其中占地最大的一所宫殿,四周流水环绕廊亭遍布,奇花异草馥郁争芳。禅真一走近便感受到清风拂面,让人耳清目朗。
这便是她和陛下的住处了。
皇宫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恢弘大气,而此处行宫却清幽细致,与皇宫实在是截然不同的风景。若让禅真比较,她反而更喜欢行宫的景致,四周没有一眼望不尽的高墙,唯有青山挺拔峻峭,让人感觉自在不少。
可惜到底只是夏季的避暑行宫,立秋之后这里便气温直降,比皇宫要严寒许多,禅真能够待在此处的时间也最多不过两月。
趁着宫人往里面收拾着携带的衣物的功夫,禅真牵着陛下在附近逛了一逛。
不经意地抬眼,突然发现半山腰上似乎有一座道观,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陈定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略微沉了下来:“那里是紫云观。”
此朝信奉道教,全国各处皆有不少香火鼎盛的道观,禅真虽无缘前往观中拜见,但也是听说过全国最大的道观便是紫云观,听闻馆主玄微道长是个神仙似的高人,在皇亲国戚中也颇受尊敬。
“陛下可以陪我一起去么?”禅真问道。
然而向来对她无所不应的陛下却第一次陷入沉默。
第42章 噩梦
“陛下?”禅真又唤了一声,见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便上前握住他一只手,“若是不便的话,就不勉强了。”
陈定尧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担忧的目光中轻叹了一口气。
“朕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这两日先将身子养一养,等好转些后朕陪你一起去。”
禅真面色稍有缓和,“让陛下担心啦,禅真现在已无大碍。”
行宫之内确实清新凉爽,从鸾车下来后,她感觉心头的那股燥热已经疏解了许多。
她脸色的确比在车上时好转了一些,只是她之前的反应那般剧烈,仍不能让他放下心。
“朕再召御医过来瞧瞧。”
“刚在行宫落下脚,哪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何况前几日才召过御医呢。”禅真原来在车上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却有些想反悔。
陈定尧不语,只是用含笑的目光默默看着她。
禅真仿佛被他看穿了心思,眼睛闪烁地躲避着他的视线,面上也不自觉地飘上一抹薄红。
陈定尧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不禁失笑地摇摇头:“朕看你是害怕再吃那些药膳罢。”
在他的记忆里,禅真一向最是乖巧懂事不过,如今竟也被他养的骄纵了起来,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他摸了摸她的脸,耐心哄道:“听话。”
禅真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让她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可那些药膳味道太古怪了。”禅真皱着眉,连续吃了好几天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变苦了。
“是么?”他一只手轻松地捏住她的脸,将她下巴微微抬起,十分自然地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舔了一下,抬头时眼神明亮,“朕并不觉得。”
措不及防又被陛下占了便宜,禅真这下连耳朵都快烧起来了,眼尾一片潋滟。
“陛下……除非陛下陪我一起。”到底不是初进宫那时了,禅真深吸了一口气将颤如擂鼓的心跳声压下去,理直气壮地向他提出要求。
陈定尧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丝狡黠的笑意,顺从地笑道:“禅真既然如此要求,朕自当奉陪。”
御医这一次的诊治同先前并未有任何区别,给她开的药膳同上回也别无二致,只是在临走前多加了一句:“娘娘体内寒湿,夏日不宜用冰饮解暑,行宫内有一处温泉可助娘娘祛除寒邪,对娘娘身体颇有益处,陛下与娘娘不妨试上一试。”
陈定尧本就有此意,如今得了太医的叮嘱才终于确定下来。
温泉位于行宫南侧,从前作为陛下的御池从未接待过旁人,禅真进去时就先被氤氲的水汽拂了满面。
如今虽正值夏日,行宫内却十分清幽,入夜之后更是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凉意,是以这水汽并不会加剧心头的燥热,反而令人全身都舒张开来。
禅真卸下了全身装饰,黑发披散在腰间,身上只披着一层素净的轻纱。她走到水池边,先赤脚点了点水面,犹豫着是否要立即下去。
她并不会凫水,这水池又不比她宫中的浴池清浅,而且四周的青石池壁也被洗磨的十分光滑,并不太容易攀附。
见她犹豫,陈定尧便先一步褪下衣物入水,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来。”
禅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放了上去。
陛下拉着她缓缓入水,这个池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一些,她脚面贴着池底,只能将大半个肩膀露出水面。
她身上的轻纱已经湿透了,黑发像水蛇一般在水面上摇曳,她面上含羞带怯分明不带丝毫引诱,却看得陈定尧喉头一紧。
这里的水温是比她宫中的浴池要高上几分,她只觉得自己将要融化在水中,双腿将要支撑不住之时却又被陛下一手捞进了怀中。
水汽打湿了眼睫,朦胧中禅真对上了他的视线,那样灼热又阴暗,仿佛其中关押着一只噬人的野兽。
“禅真……”陛下的声音变的暗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