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这……”绿珠犹豫着并未立即应下。
禅真安慰她道:“我是真的很好,若是哪里不舒服了肯定会立即叫御医的。”
绿珠见她信誓旦旦,才终于打消了叫御医上门的念头,只是到底不太放心,便命人往勤政殿带了句话。
禅真原本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绿珠竟然立即就往勤政殿打了小报告,见到陛下突然到来的身影时,她呼吸都停了一瞬。
“陛下怎么来了?”几天未见了,禅真再次见到他原本该是欣喜的,可才发生了与晋王殿下的那件事,此刻面对陛下她总是有些忐忑。
她以为陛下会问她晋王的事,凤栖宫到处被他掌握的严严实实,晋王殿下今日来拜访过她一事定是瞒不住他的,幸好之后晋王殿下失态时周围并无他人在场。
她脑袋转动着,想待会儿陛下要问起时她该如何隐瞒过去。
却不料陛下只是担忧地问她:“朕听说你方才哭过,可是身体不舒服?朕近日忙于政事,的确有些疏忽了你。”
禅真咬咬唇,在他关怀的目光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委屈。
都是晋王殿下的错,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陛下了。
“陛下。”她投进他的怀里。
他僵了一下,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立即抱住他,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朕刚从外面回来,别冻着了你。”
他解下身上厚重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了起来,才牵着她的手往更温暖的里面走。
禅真满腹心事地跟在他身后,并没有说话。
拉着她在温暖的炭火前坐下后,他才解开大氅,将她牢牢抱进了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脸。
“跟朕说说,是谁惹你哭了?”
禅真垂着眼帘,撒谎道:“没有人惹我,是我自己想哭。”
“无缘无故怎么就想哭了?”他捧起她的脸,见她眼睛果然红红的,“还是在怪朕最近疏忽了你?这个确实是朕不对。”
哪有一上来先怪自己的?禅真禁不住抬眼,对上他温和的目光心中才轻松了一些:“禅真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陛下为边关战事忙碌,我怎会因为这个怪您。”
陈定尧摸过她的眼角:“几日未见了,禅真莫非要一直对朕冷着脸么?朕想看你笑一笑。”
禅真见着他眼底青黑,为着边关战事想必这几日都未怎么合眼,心里一阵心疼。
“陛下不也是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她轻轻瞪了他一眼,“您都不心疼自己,我还怎么笑得出来。”
“是朕让你担心了。”被她这样瞪着,他心中反而暖意融融。
“陛下知道就好,”她声音柔和下来,“我知晓您心疼边关百姓,可是我也心疼您,至少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朕知晓禅真心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禅真感受到从他手掌传来的暖意,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勇气:“今日晋王殿下来拜访了我。”
他脸上毫无异样,全然没有多想:“你是皇后,云沂作为后辈前来孝敬也是应当的。”
“陛下不好奇晋王殿下与我说了什么话?”她试探道,心想若是陛下问了她一定不会瞒着他,反正又不是她的错。
陛下望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朕并不想知道。”
尽管他已从云沂近日的表现出猜到,他应当也是恢复了一些前世的记忆,而云沂也没想过在他面前隐瞒这一点。面对云沂,他有时就像是面对另一个年轻时的自己,云沂会对她说出什么话才让她这样惶恐,他更是清楚不过。
可这些就没必要与禅真说了,她尚未完全恢复前世记忆,他沉溺于这不知会何时结束的亲密时光,并不愿意再加速这个进度。左右云沂再过几日便要离京,不管云沂是有什么计划打算,只要他一段时间内不再出现在禅真面前就好。或许云沂也是料到了他的反应,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陛下……”禅真看着他平和的目光,却感觉他似乎已知道了她试图隐瞒的事。
“禅真,不要多想。”陈定尧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脑后的秀发,“朕只想与你好好在一起。”
禅真眼睛有些湿润,手指轻轻地抓住了他胸口的一片衣襟。
“我也想一直与陛下好好地在一起。”
既然陛下不再追究这件事,禅真也放下心来。
晋王殿下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待他从战场上回来,这分荒唐的心思就该消失了。她也需要再克制自己的行为,晋王殿下虽与陛下相似,可到底是不同的。
因这夜有陛下相伴,禅真终于放下所有心事,在他怀中安心睡下。
禅真不知,在她睡着后,陛下在黑夜里默默注视了她许久。
即便重来一世,云沂仍不放手,禅真你这一世会选择谁?还是如前世一般谁也不选,决绝地一个人先走。
……
将士出征时,禅真来到了城楼相送。
雪花仍在纷扬,满天的旌旗随风鼓动,坚硬的铠甲上都凝了一层冰。
宋戈和晋王作为这次的出征先锋,骑着战马立在众将士前面。一个是近日声名鹊起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才干出众的皇子,二人自请出征给余下的将士们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陈定尧在禅真身前为她挡着迎面来的北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楼下的将士。这种时候他浑身的气势毫不收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给人一种稳如山岳般的信念感。
禅真抓紧披风,看着这样的陛下心跳不禁加快了起来。这是她最初见到的陛下,气势外放令人大气都不敢在他面前喘一下。
她原以为自己是害怕的,可站在他身后却只感受到了安心,陛下的气势并不曾用来压迫她,反而是为她抵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朕静待诸位凯旋!”他从郭开手中接过热好的酒水,从城楼上洒下。
宋戈远远地向他抱拳:“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他目光看向陛下身后那个娇小的身影,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抿起嘴向自己笑了一下。
等他凯旋,想必娘娘也快要到了生产的时候,他会用这一场胜仗作为对未来外甥的生辰贺礼。
瞧见宋戈向自己点了点头,禅真才收回目光,默默在心里祈祷兄长此战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方在心里祈祷完,忽然感受到了另一股强烈的视线,她抬起头看回去,才发现这来自于晋王殿下。
她心里一紧,莫非晋王殿下仍未打消心思么?陛下还在这里,他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时,陛下忽然往右边移了一步,替她牢牢挡住了来自城楼下的视线。
陈定尧看向自己这个曾十分看重的儿子,陈云沂也毫不示弱,半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云沂,这一世是朕先得到她。
父皇,即便儿臣晚了一步,可也绝不会再将她拱手相让。
第59章 失踪
临近年关,各个宫殿都忙碌了起来。内务府虽已按规矩定好了新年各宫的份例,最终还是要交由禅真过目盖下凤印。
禅真浏览了一遍,合上宫册向内务总管道:“今年尤其苦寒,才人之下的炭火怕是不太够用,再添上两成吧。”
内务总管脸上露出难色:“这什么位份该用多少炭火都是规定好的,奴才……”
禅真微微一笑,安慰他道:“你放心,本宫这边炭火有许多剩余的,便从凤栖宫出吧。”
既然皇后娘娘决定从自己宫中出这多出来的炭火,内务总管自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待内务总管领下命令走后,绿珠才道:“娘娘,您又何必为那些人着想呢,她们可不见得会领情。”
上回就是徐才人几个还逼着娘娘劝陛下多宠幸后宫呢。
禅真向她一笑:“她们也只是嘴上有些不客气,于我而言倒是不痛不痒。再说这样的大雪天,挨冻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当做为我腹中的孩子祈福了。”
她是尝过挨冻的滋味的,在她三岁以后,父亲就已经不常往她与母亲的小院里来了,送过来的钱财也渐渐减少。母亲并无营生的本领,到了冬日也买不起炭火,只能与她裹着被子过活。
江南虽不曾有过大雪,可冬日却十分阴湿,薄薄被子根本阻止不了直往骨头里钻的冷气,夜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她都会担心自己挨不过天亮。所幸,一个又一个冬日过去了,她终究是熬到了被父亲领回家的那天。
现在的日子对她来说如同生活在锦绣乡中,可即便在这样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也仍旧有不少人在挨饿受冻。
“希望这个冬日能顺利过去,”她看向窗外的飘雪叹了口气。
皑皑的白雪虽然美丽,让她第一次看见便惊喜不已,可这雪却总是不停。听陛下说,京城中已有一些民屋被积雪所压垮,这几日官府忙着往各处振灾,边关又战事紧急,陛下已忙的好多天都未曾合眼了。
绿珠也叹道:“以前也并未见过这样大的雪。”
“是啊,”禅真想起边关,那里比皇城更靠北。皇城都如此寒冷了,想必边关苦寒更甚,不知晓被掳走粮草的边民要怎样才能熬过这个冬日,“边关已好几日未再传来消息,不知道兄长他们行军可还顺利。”
“宋将军神勇无双,定然能够大败戎族,凯旋而归。”绿珠安慰道。
“我亦是相信兄长的。”禅真从窗外收回目光道。
这时,一个冒着风雪的猎猎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宫门口,禅真惊讶了一声,立即迎了上去。
“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便下朝了。”她想要替他解开落满白雪的大氅,却被他挥着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自己解开了大氅,交到了一旁的绿珠手里,才道:“边关方才传来捷报,朕便第一时间想着来告诉你。”
禅真怕他在门口冻着,拉着她往烧着的炭盆旁边落座。
“兄长他们有好消息了?”坐下后她才问。
陈定尧道:“三日前,宋戈和云沂分头带领着大军,已经从戎族手中夺回了凉城”
“太好了!”禅真激动地捧着手,“那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兄长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了。”
“应是没问题。”陈定尧想起前世这个时间,京城并未下过这样大的雪,也并未发生过戎族南下一事,宋戈是在三年后才开始崭露头角。可见虽是重来了一世,部分事情终究是有所偏移。
“可惜再过几天便到年夜了,兄长他们必定是赶不回来了。”她想起在国公府孤身一人的魏夫人,兄长如今在外征战,母亲定然是日日提心吊胆着,“陛下,我想要母亲进宫陪我一段时日。”
召外命妇进宫久住并不合规矩,她此前虽爱向陛下撒娇,可并未向他提出过什么不合理的请求,这还是第一次。
陈定尧看向她犹豫的双眸,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不过是一件小事,朕怎会不应你。”
禅真摸着被他触碰到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
过了两日风雪小了些,陈定尧便传了旨意召魏夫人进宫,并派出了鸾车接送。
魏夫人进门后,禅真连忙让绿珠送上了一杯姜汤为她驱赶寒气,“魏夫人,快喝些热汤,别着了凉。”
“多谢。”魏夫人向她点点头,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果真感觉寒气被驱走了一些,凤栖宫中炭火旺盛,没坐下多久身体便暖了起来。
她向禅真问道:“娘娘怎么想起来召我入宫了?”
禅真坐在她对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为兄长离了家,您一个人在府上会感到孤单,才想着来陪陪您。”
可是她怀着孕,陛下是肯定不会允许她出宫去的,只能召魏夫人进宫来了。
魏夫人看着她笑:“一个人在府上确实是有些孤独,比不得你这里活泼热闹。”
丈夫早逝,儿子也还未娶亲,府上如今也只剩下她这个主子。这些天她日日都要前往佛堂里,替儿子念经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