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嗯。”禅真心知自己在这些事上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只能在心中为边关的百姓和将士祈祷,同时更要照顾好自己,以免陛下再为自己分心。
这天晚上,陛下难得一夜未归,禅真便只能枕着染上他身上檀香的枕头独自入睡。
翌日,禅真便听前朝传来了自己那位义兄和晋王殿下自请出征的消息。
“兄长竟要自请救边。”禅真心中担心地不得了,虽然陛下与她说过她这位义兄在行军打仗上是有好些本事的,可战场无情,即便是再厉害的将军也无法保证自己就能从战场上安然归来。
绿珠看出她的担心,便建议道:“娘娘不如去向陛下求情,只要是娘娘的话,陛下必然会答应的。”
禅真略思索了片刻,便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与兄长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不仅是她的夫君与兄长,更是天下万民的君主与将军,她怎么能因一己之私就对边关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视而不见。更何况兄长一心想要从军报国,振兴家族,这样好的建功机会他是绝对不愿意错过的。
兄长已经在玄武军中锻炼了许久,她该对他有信心。
“可晋王殿下为何也……”禅真知晓晋王殿下才干出众,却未曾听过他也有行军领兵之能。
她愿意支持兄长出征,可晋王殿下那边淑妃娘娘能答应吗?
勤政殿内,陛下与晋王父子二人相对而立。
陈定尧注视着越发沉默寡言,情绪内敛的云沂,沉声道:“边关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陈云沂一掀下摆,跪下抱手,声音坚定道:“儿臣不会令父皇失望,请父皇予儿臣这次机会。”
前世能够做出逼宫一事的人,陈定尧自然不会怀疑云沂的能力,他怀疑的是云沂自请出征的用心。
“云沂,你想要什么?”陈定尧开门见山地问。
陈云沂身体一僵,接着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一丝锐气。
“儿臣只是想从父皇这里得到一个机会。”他曾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可在贵妃入宫后他也察觉出父皇不似以前对自己重视,反而对自己起了防备忌惮之心,如今父皇心爱的女子又怀上了身孕,从父皇的种种言行中他也能察觉出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
他道:“父皇,儿臣自认不比您的任何一个皇子差。”
他将自己的野心全然暴露在陈定尧面前,若换做另一位皇帝,面对他这大胆的言语定然会勃然大怒。
可陈定尧只是平静地俯视着他:“你想要储君之位?”
陈云沂感觉一阵无形的刀光剑影扑面而来,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直上:“儿臣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陈定尧默默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朕给你这个机会。”
陈云沂合上眼:“多谢父皇。”
等晋王殿下走后,郭开才走进来,陈定尧稳稳坐在龙椅上,第一句便问:“皇后那边可好?”
郭开回道:“陛下放心,娘娘那边奴才派人盯着,一切安然。”
“嗯,”陈定尧拿起桌上的奏折,刚翻开几页便停下来,“凤栖宫再多安排些人手。”
边关战事紧急,这几日他并不能太多陪着禅真,担心后宫会有人趁虚而入,禅真如今怀着身子,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奴才遵命。”郭开领完命便退了下去。
陈定尧翻着手中的奏折,脑海中却回忆起了方才云沂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云沂,你的野心到底是对皇位,还是其他?
他皱紧眉,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奏折又翻过一页。
再过四个月禅真便要生产了,不知今世元昭身体是否还会如前世那般虚弱,或许他也该做好两手准备。
禅真正在自己宫中,忽然听宫人说晋王殿下求见。
她有些纳闷,她与晋王之前并无多少交情,晋王殿下进宫不该是去见淑妃吗?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
可人既然已经上了门,她也没有不见之理。
“云沂拜见娘娘。”一段时间未见,禅真发现晋王殿下比在行宫时清瘦了许多,或许是刚从外面雪地里进来,浑身都带着一股冷气。
“殿下不必多礼。”禅真客气地请他坐下。
晋王殿下名义上也是她的儿子,可年龄却还比她大上三岁,禅真很难在他面前摆起长辈的架势,只能用抿一口热茶勉强掩饰了下尴尬。
“殿下可是见过了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有些话托您带了过来?”
陈云沂摇了摇头,注视着她:“是云沂想在离宫前见一见您。”
禅真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回话。
“娘娘可否先屏退宫人?”不等禅真拒绝,又追着道,“看在云沂之前在行宫曾帮了您的份上。”
上回在行宫中,禅真确实欠下他一个人情,她犹豫了一下,便挥手叫包括绿珠在内的宫人都下去。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晋王殿下并不会伤害她,何况他这样大方地来拜见,定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指责的把柄。
“晋王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禅真看着他道。
陈云沂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尽管她腹部已有了明显的隆起,可在他眼中却仍如初见时一般纯真美好。
“娘娘,您可信前世今生之说?”
第58章 争斗
听闻晋王此言,禅真倏然想起在行宫之时,陛下曾说过前世便与她有缘。
她目光变得更温和了几分:“虽不知真假,可我相信人与人之间确会有前世今生的姻缘相连。”
陈云沂目光微颤地看着她,眼底更是隐隐泛起了红,一股悲伤的情绪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云沂近日时常梦见一些荒唐的景象,”他目光一刻也不曾从禅真身上移开,“原以为那只是云沂的幻想,可随着梦境逐渐丰满完整,我才知晓,那更像是曾被我遗忘的前尘往事。”
禅真心神微动,晋王殿下这些经历与她倒有些相似,不过在佩戴上玄微道长所制的香囊后,她已许久未再从梦中惊醒。
那些梦境断断续续,她醒来时记得并不分明,可却能感觉到那并非是美好的经历,她并不愿意相信那些就是她的前世记忆。
“殿下或许是魇着了,”禅真并未说出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可曾叫御医来看过?”
陈云沂黑沉沉的眼睛执拗地盯着她,直到禅真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不自觉别开了脸,他目光才稍微缓和下来。
“或许是吧,”他唇边带着苦涩的笑,又恢复成禅真记忆中那个端方稳重的模样,向她抱手道,“云沂失礼了,请娘娘勿怪。”
原来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他一个人被那些梦境侵扰得夜不成眠。
他捏紧了拳头,可这并不能怪她,她那样懵懂柔弱,是父皇骗了她。
那道灼人的视线消失了,可禅真仍旧感受到了几分不自在,她虽名义上是晋王殿下的长辈,可到底与晋王殿下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这样独处并不太好。
陛下知道了又要多想,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殿下可还有别的事情?”她不太好意思直接赶客,只能委婉道。
陈云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嘴角压了下去,胸中更凭空生起一股郁气。
“娘娘不想见我?”他知道不应该,自己此时还没有与父皇抗衡的手段,可被她那样嫌弃着,终究是没控制住心里的委屈问了出来。
禅真揉揉额角,感到了几分头疼,晋王殿下这话着实有几分出格了,叫外人听到还不知会误会成什么样子。
“殿下,”她语气中带着提醒,“或许您该叫我一声母后。”
她言尽于此。
母后?陈云沂冷笑了一声,“娘娘并不比我年纪大。”
以为母后这个身份就能逼退他么?父皇既然都不把伦理道德放在眼里,那他又为何非要遵守?
“可我是您父皇亲封的皇后。”禅真语气重了些,“殿下何必如此?”
她后悔起来答应了晋王殿下的请求,想来晋王也是仗着四周无人才敢对她如此放肆。
“皇后?”陈云沂不仅不退,反而向前了一步,幽深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您喜欢做皇后么?”
禅真握紧椅子的扶手,浑身紧绷起来。
看出她的防备,陈云沂并未再进一步,负手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禅真忽然从他身上看见了陛下的影子。
“云沂向您保证,您会是最尊贵的皇后。”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禅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未等她发问,云沂又弯身执手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云沂该走了,祝娘娘与元昭长乐未央,万寿无疆。”
禅真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云沂最后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禅真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悲痛,她不自觉地捂上胸口,半晌才释怀地轻轻摇了摇头。
希望晋王殿下能够就此罢手,打消心里那些不该的念头。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晋王殿下怎么知道元昭的名字,这个名字应当只有她和陛下,以及玉真长公主三人知晓才是。
晋王殿下身上好像发生了不少事,让她越来越看不分明了。
陈云沂走出凤栖宫时,又停下来回头。这座华贵的宫殿将他与她彻底隔绝了起来,他曾无数次无意路过此处,却只在门口处停留,匆匆往里面掠过一眼。
他知晓以禅真的性格,今日殿内种种她必定不会如实告知父皇,反而会想方设法替他遮掩,就如同她曾经在他面前所做的那样。不过即便父皇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决定离京出征,父皇想必对此更喜闻乐见。
“禅真,”无人在时,他才敢念出那个名字,“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了。”
他目光坚定起来,转身时不再拖泥带水。
禅真的确是心惊胆颤地度过了一下午,所幸陛下今日忙于政事,并未关注到她这里,才让她松了口气。
晋王殿下实在太大胆,她是他父皇的女人,他怎么会对她起了这种心思。她回想着自己与晋王殿下寥寥几次见面,也未有任何出格之处,唯有在荷花池那一回,她将他误认为了陛下,对他稍微亲近了些,可他也不该……
她内心纠结地要死,却不敢对任何人说,至于陛下就更要瞒着了,他们一个是陛下对女人,一个是陛下的儿子,叫陛下知晓了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孕妇的情绪总是更敏感些,想到万一陛下知道了会对她产生怀疑,她害怕地捧着脸哭了起来。
绿珠才进来便听见幽幽的哭声,紧张地立马跑了过去:“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禅真怕被她察觉出异样,连忙用手擦干眼泪,勉强对她露出如往常一般的笑容。
“没事,只是方才肚子突然动了一下,吓了我一大跳。”
绿珠明白过来,笑道:“约莫是小殿下想跟您玩呢,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再叫御医过来瞧瞧。”
禅真担心前脚她刚传了御医,陛下后脚就要过来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立即就按住了绿珠的手。
“只是正常的胎动而已,我也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现在天色已晚,不必再劳烦御医冒雪赶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