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她这可都是为了陆执徐的将来。
如今已知她和小皇子是一路的,再知她即将成为魏国公的女婿,那么问题来了,小皇子和魏国公什么关系。
换个思路想想,以后成了一家人,小皇子既能拉拢魏国公府,又不必再担心有人把两人勾搭的事捅出去,而魏国公府也不必忧心将来,三方各取所需,谁都安心,谁也不亏。
如果这样想的话,还是老国公吃亏了呢。
自古如此,谁嫁女儿谁吃苦。
姜静行面无表情,如是想到,根本没意识到这是自我安慰,逃避现实。
而系统呵呵两声,“你要不先问问男主的意见。”
姜静行用脚轻踹马腹,在清脆的马蹄声中,只当自己耳聋听不见这句话。
*
日头渐落。
姜静行起身离开魏国公府时,胡绮楠也正从自己大哥院子里走出来,素来温和的俏脸噙着冰雪般的寒意,送她出来的小丫鬟还要说些什么,谁知刚张嘴,便被胡五小姐轻轻的一瞥吓了回去。
那小丫鬟瞬间噤声,诺诺退后一步。
院里的胡家大夫人沉着脸,对上胡绮楠那双沉静的眸子后,脸色更沉,当即甩袖进了屋。
见那妇人走了,胡绮闭了闭眼,睁眼后带着自己的侍女扭头就走,足像怕有什么晦气的东西要追出来似的。
走过小拱门,眼前便是一处开阔的庭院,不远处错落着十几座院子,掩在夏日葱郁的绿荫中。
胡绮楠冷着脸往东拐进一条小道,她步子迈的急,身后侍女也跟的紧,以至于突然停下,身后的侍女好悬撞上去。
胡绮楠站在岔路口,看着不远处的落日,强撑的硬气顿时散去大半。
她慢慢低头,看昏黄的日光打在裙摆,又落到锦绣鞋面上,金线绣成的牡丹熠熠生辉,真是美极了。
可再美,也是临近黄昏,等到了夜里,还是昏沉一片,胡绮楠默声叹气。
侍女刚喘匀气,便听身前小姐道:“不回去了,我们去西苑,今日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侍女闻言面露忧色,不由劝道:“小姐,还是算了吧,别人不清楚,咱们可是看见了的,那李清婉确实是被姜小姐推下去的,谁也说不上谁做得对,刚才大公子既然说不追究了,您要是还抓着不放,岂不是多生风波,对姜绾小姐也不好啊。”
“你懂什么。”胡绮楠不想多说。
一想起刚才的争吵,她就来气。
他大哥不追究,那是因为长恩候府不愿追究,为何不愿追究,还不是因为心虚,知道自己女儿不清白!何况近日荆州动静闹得那么大,长恩候府牵涉其中,急的焦头烂额都嫌来不及,哪敢再生波澜,对上靖国公府。
可他大哥怎么会那么蠢!任她将里头的利害掰碎了揉烂了,就是听不进心里去,只一味做个好丈夫,全听她那好大嫂的。
胡绮楠只觉累得慌。
她那大嫂是什么人,长恩侯府出来的大小姐,平日管家还知晓轻重,可遇到紧要的事了,又有哪件事能拎得清!就算聪明一回,也不见得和家里一条心。
可兄长不听她的话也就算了,竟还敢瞒着父亲做事,自作主张去靖国公府。
胡绮楠面色疲倦,可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事情既然出了,那便要解决,靖国公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只能再由父亲出面缓和。
不然,长久以往,魏国公府总有一天要被长恩候府害死,正如她那二哥哥,为了端王,竟去做倒卖官盐的事。
一想自家的处境,眼底就噙起泪水,胡绮楠低头擦掉泪花,转身向西苑走去。
魏国公府占地颇广,胡家四位公子早已娶亲生子,一大家子不可能住在一起,虽未分家,每家的院子也隔着一段距离,为的就是好关门过自家的小日子,而胡绮楠最得父母偏爱,是哪里都能去得。
因而撞见送姜静行出去的家中老仆人,也就不稀奇了。
胡绮楠在一处山石后止步,远远瞧着,心中惊奇,一时有些不敢认。
虽说常常从好姐妹口中听道自己爹爹如何如何好,但那样的慈爱宠溺,使得她很难将其与眼前过分年轻的男人联想到一处。
待人走远后,胡绮楠撇了身后的侍女,独自走进父亲屋里。
她掀开门帘进去,却见父亲仰躺在藤椅上出神。
胡季见女儿来了,连忙招手示意女儿过来坐,他刚要说些什么,便一阵急咳,胡绮楠快步进去,却并不慌乱,反而是有条有理地倒水,又从自己腰间香囊里翻出一粒药丸来,等用完药,胡季呼吸才顺畅了些。
看着父亲苍老病弱的模样,胡绮楠心中一酸,横在心口的那些话根本不敢说出来,只错开眼道:“父亲,刚才来的可是靖国公?”
“是她不假。”
胡绮楠看了一眼桌上还未收起的茶盏,垂眸道:“父亲,二哥哥的事不是轻易能了的,靖国公就算应了,也不见得真做什么。”
“我自然知晓,今日请姜静行来,不是为你二哥。”胡季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纵然儿子有错,险些将他气死,可要他目送亲儿子去死,还是心痛难捱。
他看着榻前聪慧的女儿,心痛渐退,又觉欣慰,可欣慰之余,又难掩可惜。
为何就不是男儿身呢?
孙儿虽也有才干,可比起幼女的玲珑心窍,到底还是差了些,可就是差了的这点,让他将女儿的婚事拖到了今日。
万幸姜静行答应了。
“南南,你不问问为父与靖国公都说了什么吗?”
胡绮楠微怔,缓缓摇头道:“就算我不问,父亲也会说的,我只知父亲所为,皆是为了家里人。”
这番话使得胡季老泪纵横,他红着眼圈,攥紧了女儿的手,“今日我请靖国公来,一是想着从端王府那条船上脱身,二则是为了你。”
“为了我?”胡绮楠略感不解。
“不错。”胡季点头,随即叹道:“一封弹劾的奏折不足以让姜静行妥协,她之所以应下,是为侄女和重光的婚事,有意卖好,而为父已然应下了。”
胡绮楠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与朴玲做姑侄,是她从未想过的,因着这个消息,她原本要说的事也就说不出口了,索性李家的打算也落了空。
半晌她方才点头,示意父亲自己明白。
“绮南,你要记得,姜静行此人看似平和,实则说一不二,她带兵多年,最是心狠果决,你日后与她相处,相敬如宾就是了,不必强求恩爱。”
胡绮楠洞察世事,怎会不知这话意味着什么,她脑中“翁”的一声,涩声道:“父亲,娘亲不是说将来送我入宫吗?”
身为家中幼女,胡绮楠自小备受宠爱,又因随了亲娘的性子,很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气性。她从小被亲娘当做儿子养,甚至家里为她请了好几位夫子,男人读什么书,她就学什么,在此之外,就连女儿家常学的琴棋书画都没落下,可见不是一般的聪慧。
也因着这份聪慧,比起活在父亲庇佑下的几位哥哥,胡绮楠更能体会双亲的不易。
少女情怀浅之又浅。
纵观史书,多少权贵世家在战乱中明哲保身,却倒在皇权更替上头,她早已做好日后入宫争宠,为家里求份尊荣的打算,谁知今日父亲却说要她嫁给靖国公!
胡季却没觉得哪里不好,而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不过姜静行有一处好,那就是对她亲近人的好,只对旁人无情,日后你同她做夫妻,日子过得不会差。”
“靖国公怎会答应娶我?”胡绮楠还是不明白。
胡季一时沉默,这些事他本不想告诉女儿,一是这事不简单,二是怕坏了夫妻将来的情分,可事到如今,他只好将其中隐情说出。原本他也想不明白姜静行为何应下,眼下却隐隐明悟,“咱们家和端王府牵扯的深,她姜静行和辰王更分不离,她有这份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也是求份心安罢了。”
胡绮楠听父亲说的直白,心里那点不知所措也就散了。
她抿抿唇,又见藤椅上的父亲面带歉意,便藏住心绪,露出盈盈的笑来,“父亲为女儿选了门好婚事。”
*
姜静行出门时已是午后,踏入自家门槛时便临近黄昏。
府中荷叶见她进来,忙带人行礼道:“大人,大小姐请您过去呢。”
姜静行看她身后,略感眼熟,好像是朴家那边的下人,“怎么了?”
她脚下步子不停,却是拐了个弯儿,往西边走,西边住着朴家三口,正巧,姜璇的院子也在西苑。
荷叶不敢拦国公爷的去向,只跟在后面恭敬道:“是表少爷将人打了,倒是没伤着自个,今日用过午膳后,大小姐本想着去看看表小姐,正巧撞见表少爷回来,也是见表少爷面上有伤,才问出来这么一回事。”
“哦?将人打了?”这回姜静行精神了,不仅不生气,面上还满是兴味,“他打了谁?”
荷叶面色无波道:“说是魏国公府的孙少爷。”
姜静行闻言眨眨眼,她不禁反思自己,暗道自己真是小看了这大侄子。
以前只觉这小子心如渊海,行事诡秘,还有点倒霉,却没想到,倒是有几分血性在身上,居然少见的没玩阴的,直接将人揍了一顿给妹妹出气。
也不怕人家日后找他麻烦。
只可怜那胡重光,白挨大舅子一顿揍!
姜静行再次迈进秋霞院,她一进去,抬眼便看见大侄子跪着挨骂。
里面坐了满屋子人,姜璇满脸尴尬,欲拦不拦,姜绾乖巧站在自己姑姑身边,朴玲倒是担忧地看着自己哥哥。
只有朴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堂下儿子怒斥。
“朴律霖,你是昏头了头不成!你姑父看重你,费心将你送进太学,你倒好,好的不学,你竟学些坏的,你是天牢没睡够,想着法子使人再将你送进去是吗!那胡重光好歹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又是武将官身,你竟还敢拦下将人打一顿,你就不怕自己有个好歹!”
朴律霖腰背挺直,周身气度不减,他面露无奈道:“娘,胡重光知道是我,但他既然不还手,就是知道自己失礼在先,您又何必为他说话。”
“你还有理了!”
朴夫人更气了,直接拍案而起,看样子,是要走过去给儿子一巴掌,姜璇见状,连忙起身将人劝住,两个看戏的小姑娘也不说话了。
姜静行进来打个圆场,道:“大嫂莫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律霖年少,平日里谨言慎行,一时冲动也是心疼妹妹,说教过也就行了,可不值得动手。”
“妹夫不必为他说话。”朴夫人捂着胸口跌坐回去,朴玲连忙上前帮她顺气。
朴夫人不再看让自己生气的儿子,转而摸摸女儿担忧的俏脸,对着姜静行道:“他今日惹出麻烦,将来人家报复也是他自己的事,谁都不用管他,只让他自己担着。”
姜静行笑笑,寻了个位置坐下。
她示意下人先将人扶起来,等人站稳了,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
脸上的伤是小伤,养上两天也就没了。
律霖神色淡淡,并不为自己开脱。
姜静行看着他,很不厚道地笑了。
她这大侄子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想来打人之前也斟酌过,预料到以胡重光的性子,若是知道他是为朴玲而来,便不会冒然还手,所以才会动手。
这事本来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半道儿碰上姜璇,这才露了底。
第135章 女儿要去寄宿了
姜静行让朴律霖下去上药。
儿子走了, 朴夫人也就噤声了,说是气急,其实也不过是摆出个样子来, 做给他人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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