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姜静行岂会看不出, 不过她的确不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比起接下来要说的事,她更在意和魏国公府的联姻,此事事关重大, 她不希望这期间再出任何差错。
姜静行看向朴玲的目光颇为复杂, 等看到一旁的姜绾时, 心底那点微末的愧疚又渐渐隐去, 总归朴玲也属意魏国公府, 这桩婚事算是你情我愿, 怪不得任何人。
姜璇见她一直望着朴玲, 便端起手边的茶盏, 起身递过去,然后用自己纤细的腰身拦在两人之间,咬牙笑问道:“兄长可是刚从魏国公府回来?老国公身子如何了?”
说完美眸微眯, 背对着人瞪她一眼。
姜静行接过茶盏,默默错开视线,“还不错。”
姜璇这才满意走开。
朴玲闻言眼睫微颤,搭在膝上的白嫩手指慢慢捏紧,她抬眸看向姜静行, 也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害怕, 姜绾留意到她的紧张, 不由眼神微凝。
还不等姜绾疑惑为何,便听姜静行说起在魏国公府的事来。
“正巧大嫂也在, 我便直说了。今日去魏国公府见了魏国公,老国公听说昨日的事,便说起玲儿和长孙的婚事来。”姜静行抬臂喝了一口茶水,贴心地为众人留出反应时间。
一听事关女儿婚事,朴夫人先是一惊,转瞬便是不可置信的喜悦,她赶紧追问道:“魏国公怎么说起玲儿了?”
姜静行神色从容不迫,素白的手指捏着那青玉制成的茶盏,缓缓叙述自己早在路上编好的细节,任谁都看不出来她在满口胡言。
她和魏国公府的交易肯定不能说,只好掩去这一部分,连带着她和胡家小姐的婚事也一同掩去,只道昨日是胡家大公子自作主张,老国公知晓此事后大怒,明言孙儿行事莽撞,当着她的面,就要为长孙求娶朴玲,只等朴家点头,便上门来提亲。
说到最后,姜静行又夸了胡重光几句,着重放在家世和前途上,听得朴夫人连连点头,满意的不行。
她是心疼女儿,想带女儿回家不假,但如果女儿嫁去魏国公府,那自然再好不过。
但是,想起那日对女儿说过的话,朴夫人不禁迟疑,“玲儿,你看如何?”
朴玲垂首,似是感到羞怯,“娘和姑父做主就好。”
这便是应下了。
“既然玲儿也愿意,那过一阵子,就让魏国公府上门提亲。”姜静行将手中还剩一半的茶水喝尽,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着姜绾离开了秋霞院。
如此迅速的发展,看的姜璇一愣一愣的,就连朴夫人一时也未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此时完全沉浸在女儿不必再被人看轻的喜悦里,又因女儿得了一门好婚事欣慰不已,连儿子都抛在了脑后。
*
姜静行带着姜绾直奔主院,待挥退屋里下人后,她盘膝坐在凉塌上,直接扯下头上发冠掷在一旁,发冠束的紧,扯得她头疼,可不束起来的话,铺开在肩颈,不一会儿就能捂出一头汗。
姜静行支在一方小桌上揉捏眉心,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习惯不了束冠。
墙角的冰鉴升腾着寒气,弥散在屋里,可身上凉快了,心里的烦躁却一时更胜一时。
姜绾揽裙坐在方桌一旁,袖手为父亲打扇,不急不缓的凉风,让姜静行慢慢静下心来。
她抬眸,看着眼前沉静温婉的女儿,微微苦笑道:“绾儿,你日后少去魏国公府。”
她解释道:“早些年魏国公曾为长孙向我求娶你,虽说我为你婉拒了,可我看魏国公府几房郎君争得厉害,胡重光的世子位置还坐不稳,为父只怕还有人不肯放弃,将主意打在你身上。如今你表姐和魏国公府议亲,就难免有人提起你,魏国公年岁大了,又抱病在床,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有些人心里竟是些阴谋诡计,难保不会从中做些文章。”
姜绾心里明白,便乖巧地点点头,只道:“女儿只与胡家五小姐亲近些,其他人则是能避就避开。”
而之所以能避就避,也是因为她以往去魏国公府做客时,便经常偶遇胡家除胡重光以外,其他还未谈婚论嫁的子孙。
算盘珠子都快打到她脸上了,她能不躲吗。
姜静行听得脸色一僵,待姜绾察觉到些许异样,抬头看向她时,她才恢复正常。
姜静行放下支在方桌上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搭在案角,状似随意地问道:“以前倒是没听你说起过与谁亲近,那胡家五小姐哪出投你脾性?”
父亲既然问了,姜绾自然不会糊弄着回答。
她眨眨眼,停下挥扇子的手,然后用扇面轻敲鼻尖,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和带着笑意的眉眼。
“许是她与上京城的小姐们不一样吧。”
姜静行向她投去问询的目光。
姜绾移开面前团扇,回忆她和胡绮楠相识相交的过程,“女儿第一次见她是在宫宴上,后来才渐渐熟悉……比起琴棋书画,绮南更喜读书,她读了许多书,就好像这世上没有她不知道的,看事情总是看的比旁人深,聪明却不炫耀,这可能就是女儿喜欢她的缘由吧。”
末了,姜绾又说了一句:“绮南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约也是想去京都以外的地方看看吧。”
姜静行看着姜绾眼中的向往,不由轻声问道:“那你想去哪里看看吗?”
姜绾笑的明媚,不假思索道:“女儿只想陪在父亲身边。”
姜静行不说话,只面带笑意地看着姜绾,等她说一个答案。
姜绾这才仔细想了想,沉吟片刻后,她歪头笑道:“绮南说惠州华林书院声名远扬,不仅治学严谨,富有名家,还藏有万卷古书,且院中设有明理堂和明伦堂,不论出身,只招收女子,但听说管教颇严,规矩颇多,院里不许盛装华服,更不许带仆人,万事都要学生自己经手,绮南常说想去看看,听她说的多了,女儿也很想去了。”
姜静行挑眉,这胡家五小姐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和姜绾合得来。
惠州地处西北,离上京城不远,比起温婉如水的江南,独有一份古朴厚重,且书院林立,也是诸多学子向往的求学之所。
但姜静行要想的更深些。
这些年朝中科举取士,世家汇聚的江浙学子不容小觑,可学风淳朴的惠州也是后来居上,同其他北方学子同气连枝,六部尚书中就有一人出身惠州,另有两人出身西北,仔细想想,竟也占据着小半壁朝堂。而随着荆州事了,南方世家元气大伤,朝堂也不知要牵连出多少人,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南方士族怕是要沉寂一段时间,可以料想,未来数年,朝堂便要由北方士族把持了。
想着想着,姜静行不知从哪里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有个人也是惠州人,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不到索性就不想了,姜静行抬手敲了敲女儿的小脑袋,温声道:“既然想去看看那就去吧,等你娘大忌过了,你就动身去惠州。”
姜绾抬手摸摸刚才被敲过的地方,不由怔然:“可惠州往返上京要五六日,华林书院每月一沐休,不过七日,女儿若是去惠州求学,就要等上小半年才能回家。”
既然知道一月一沐休,那便是早就了解过,姜静行看出她是真想去,只是依恋使然,还没下定决心。
姜静行思忖几息,琢磨道:“五六日是坐马车,骑快马不过一日,你若是想家了,便每隔三日写一回信,若实在想的紧,便在惠州买处院子,来信给家里,届时我带你姑姑去看望你。”
姜绾听得意动,她抽了抽鼻翼,湿着眼眶跳下凉榻扑进姜静行怀里,撒娇道:“三日太长了,女儿每两日就要写一回信,到时候爹爹可不许觉得我烦心。”
“怎么会。”姜静行失笑。
姜绾羞红了脸,不愿抬头。
“还有一桩事要嘱咐你。”姜静行眸光微闪,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轻声道:“你一个人去也孤单,不如去问问胡家五姑娘,如果她有意去求学,你们二人不如同行,也好过孤身一人。”
“好。”姜绾闷声道。
敲定求学事宜后,外头天气黢黑,也到了晚膳时分,姜静行留女儿用好晚膳,才让人回去。
姜静行过了几日才将这事告诉姜璇,虽然意外,但姜璇想着多读些书总是好的,便十分支持,不过早两日前,姜绾和朴玲两姐妹便携手去了郊外庄子上小住,她便只好等人回来再说其他。
靖国公府过了两日清净日子,随着武德帝龙体康愈,姜静行几日前呈上去请恩的奏折也批了下来,消息递到朴家,朴夫人又得了一桩喜事,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其他事情自然也不用靖国公府操心。
姜静行又开始了每日上朝,下朝,吃饭,处理公务,喝酒应酬,经常在家,偶尔入宫的悠闲日子。
如果不是魏国公府下聘下的太快的话。
这日大朝会,姜静行拂袖进殿,隐隐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她顺着直觉看回去,便看到一张发青的脸,还有一张格外明朗的俊脸。
再一看,可不是胡敬易和胡重光父子。
见姜静行看过来,胡重光正色,绯红官袍裹身,深深鞠躬行一大礼。
但比起儿子的知礼,当爹的便要勉强许多,只抱拳行过一礼便转过身去。
想着以后也算半个亲家,姜静行没计较,只以为是老国公和家里人说了长孙的婚事,这当爹的一时想不开,直到下朝驶进长明街,看到家门口迎上来的官媒,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下人撩开轿门,露出里面坐着的姜静行,轿门一打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便传进她耳朵里。
“这是哪家请的媒婆,竟来靖国公府求亲了。”
知晓一二的人扭头去答,“听说靖国公府可就一个小姐,敢向靖国公求亲的人家,少不得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
“嚯,是魏国公府来的媒婆儿。”
媒人连忙上前行礼,身后是两队肩挑绫罗绸缎的健仆,打头的还擒着一对活雁,周围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时不时有人惊呼两声,看来魏国公府排场够大,送的礼也不小。
姜静行回神下轿,等走完整个纳彩的流程,她才有了点真情实感。
今日靖国公府门口的热闹看呆了不少人家,不等翌日,魏国公府来靖国公府提亲的消息便传开了。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靖国公姜静行要迎娶魏国公幼女的消息。
堪称石破天惊,惊的无数人三魂丢了七魄,简直夜不能寐。
第136章 为老不尊
翌日清晨, 昭阳长公主府。
“胡言乱语,都是些胡话!”
梳妆台前,陆筠松散着发髻发髻, 她顾不上手里是什么, 一股脑扔到地上。
玉簪触到玉石板,顿时摔得粉碎,屋里宫女们吓得以头抢地,齐声道:“公主息怒!”
一旁李嬷嬷看的心惊胆颤, 她怕陆筠伤着自个儿的手, 赶紧上前将其拦下, 随后抚着她肩头, 语带安抚道:“公主莫气, 公主莫气, 不过是些市井流言, 您怎么就当真了?”
陆筠根本不听这话, 她指向底下跪着的宫女,恨声道:“你说,这些胡话是谁传出去的!”
宫女战战兢兢抬头, 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说谎,拉下去砍了,她急声道:“是胡家三公子前夜醉酒亲口所说,好些人都听见了,奴婢不敢妄言。”
胡家三公子, 便是当事人的亲哥哥了。
李嬷嬷大惊, 赶紧低头去看陆筠, 果然,刚才还大怒的娇人已然泪如雨下, 伏在自己怀里抽泣。
陆筠埋首在嬷嬷怀里,似乳燕投林,没了平日的高贵清傲,全然的柔弱依赖。
李嬷嬷赶紧将屋里人都轰出去,她将陆筠抱在怀里,心里既喜又悲,“殿下,既然靖国公要娶胡家姑娘,可见他根本不将您一番情意放在心里,您又何必再念着他啊!这些年,老奴看着都心疼您,您是大雍的长公主,这世间好儿郎多的是,任谁嫁不得,您这是何苦呢。”
“嬷嬷,你不明白。”陆筠睁眼,眼底噙着泪水,可说起往事来,还是觉得痛苦又甜蜜,“嬷嬷,你只知她当年救了我,却不知姜郎救了我两回。”
“两回?”李嬷嬷愕然,“难不成是……”
陆筠闭眼颔首,泪水顺着两颊滚落,李嬷嬷将自己看大的姑娘搂紧,深深凝望着她,心里忍不住哀叹。
都是些孽缘啊!
这事说起来,李嬷嬷只知道些细枝末节,并不知晓全貌,若是问当事人,就连姜静行本人都不清楚,倘若她还记得,也就能明白,为何陆筠对她有如此深的执念。
从而意识到,当年陆筠被她从刀口下救回抱上马,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彼时武德帝还未登基,只是雄踞北方的诸侯王,陆筠那年也不过十五岁,正是及笄之年。
这年八月,前魏末帝横渡长江,向南奔逃,武德帝以凉燕二洲为中心屯兵西北,而长江上游有军阀严氏,手下强兵战将,不可小觑;长江下游有前魏士族,挟持末帝以正统自居。东邻强敌,南隔长江,武德帝只能保土割据,但严氏自持马强兵壮,一心渡江,只求一统南北,再望天下。
可惜横渡长江需水军护航,更需水军打头,而当时手里有水军的只有武德帝。
为了这支水军,也为联手出兵,严氏宗主亲上凉州借兵,为掩人耳目,便打着为长子求亲的名号。
天下动乱,各方势联姻是常有的事,就连魏末帝,为了得到南方士族的扶持,都嫁了好几个妹妹女儿出去,最小也不过十三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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