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皇帝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人。
如果联姻顺利,水军便是嫁妆,如果不成……严氏势大,没想过不成。
然后就没成。
因为就在订婚的前三天夜间,姜静行带兵奇袭严氏大营,生生打散了囤聚在燕洲边境的严氏精锐骑兵,本家元气大伤,严宗主哪还顾得上借兵渡江,连夜赶回去收拾残局,联姻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经此一役,天下局势大变。
严氏还未缓过神来,便被武德帝联手其他诸侯分割吞并,也是因此,后来才有他渡江一统天下的伟业,而姜静行则名震西北,彻底混成了武德帝的心腹。待她回到凉洲时,武德帝在十里外亲迎她归营,之后是三天三夜的庆功宴,谁还会记得那位差点做了牺牲品的主公妹妹。
陆筠搭着李嬷嬷的手臂转身,看着菱花镜中的面容,失神良久。
李嬷嬷看的痛心,她将陆筠抱在怀中,泪如雨下,“殿下,都过去了,如今您是长公主啊,您不愿做的事,没人再敢逼您了。”
陆筠苦笑道:“嬷嬷,你说我这长公主活得有什么意思。”
生母早逝,嫡母不慈,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处处小心卖好,忍着恶心奉承嫡母欢心,从小盼着嫁人后,日子也许会好过些,谁知又被选中送去联姻,后来好不容易避开联姻,遇见一个能救自己出苦海的男人,却又被人横加阻拦,嫁给一个畜生!
如今兜兜转转,竟也过去好多年了。
听陆筠如此自弃,李嬷嬷吓坏了,忙道:“公主,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您是大雍的长公主啊,没了皇后太后,这天下属您最尊贵风光,陛下也时时念着您呢,就连宫里的娘娘公主们,又有哪一个敢越过您去。您要是心里不舒坦,老奴就陪殿下做些舒心的事,殿下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可莫要再说那些话,真要吓坏老奴了。”
李嬷嬷搂着陆筠泣不成声。
陆筠被劝慰住,嬷嬷说的对,她挺过了这么多不如意的事,岂能不为自己争取一回。
至于胡绮楠,她也不是无情之人,二人是至交好友,日后她自会补偿。
陆筠镇定下来,抹去下颌泪水,唤门外宫女进来给自己梳妆。
李嬷嬷心中不安,“殿下,您可莫要做傻事啊。”
陆筠抬眸看她,美眸晃着一眶水光,可那眼底的执念晦涩,却让老嬷嬷心里坠了块石头般,七上八下的心乱,可心颤了半天,还是没再多劝,只默许了陆筠的打算,陪她坐上了入宫的轿撵。
天色还早,也就是陆筠时刻关注着靖国公府,才会在消息刚传开后,便已经知晓前因后果。
姜静行刚迈进午门,便有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投过来,看得她是眼皮子直跳。
“靖国公留步。”
身后一声呼喊,姜静行无奈止步,她揣袖转身,果然是她的老熟人。
户部老尚书人老亦壮,拄拐踱步过来,故意将人拦在路中央,高声道:“老夫恭喜靖国公,贺喜靖国公了。”
“本公何喜之有?”
见靖国公和户部尚书又对上了,不少往太极殿赶的官员慢下步子来,侧耳去听二人说话。
老尚书眼角瞥到这些人,不禁满意地撸着颌下白须,不枉他等了一刻钟,可算把人截住了。
只有姜静行肩头高的老头哼笑一声,道:“老夫和国公同僚数年,得知国公大喜,岂有不来贺上一贺的道理,靖国公三十有余的高龄,女儿也有十五六了,今日能得一妙龄少女做继室,怕也是喜不自禁,等定了婚期,可莫要忘了请老夫喝一杯。”
说完,不顾旁人看稀奇的目光,大笑两声,甩开袖子走了,只余姜静行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原地。
一早被人拦在半道一顿埋汰,还被嘲讽为老不尊,也就是她养气功夫到家,要是换了其他武将,准给那老头一拳头!
不顾诸君投来的诡异目光,姜静行负手进殿,随后闭目养神,无视了所有看她热闹的人,但大臣们淅淅索索的交谈,还是一字不落地被她听在耳中。
只听了一会儿,她就郁卒的不行。
拜老尚书喊的那一嗓子所赐,不仅她和魏国公府的婚事传开了,还多了个为老不尊的名声。
“陛下驾到!”
姜静行睁眼,抬头对上武德帝的目光,男人眼底压抑的怒火让她一凛,心知真的麻烦在这。
今日是小朝会,荆州捷报频频,刑部尚书递上奏折,肃声道:“禀陛下,荆州水患一案已查清,辰王殿下押解首犯康,严,于三人,及涉案官员五十四人,已行至康岭县,明日便能入京,依律法,三品以上官员涉案,需三法司会审,此案关系甚大,臣为刑部尚书,陛下还需指派大理寺和督察院各一人同行。”
武德帝合上手中奏折,沉声道:“不必,此案既由辰王主办,那就由他点人吧,有关荆州的一切事宜,都等辰王回京再说。”
刑部尚书退下,又有官员进奏,听了几轮下来,姜静行开始想小情郎。
她按下心里冒头的开心,总算感到一点心虚,可事已至此,她只能做好哄人的准备。
小朝会不过半个时辰,姜静行心事重重地站到下朝,有内监请她去明光殿,她漫不经心地颔首,跟在内监身后,沿着宫道向内宫走去。
一路无话,姜静行径直进去明光殿,谁知却被带到偏殿等候。
她没多想,只以为武德帝刚下朝,所以去换衣裳了。
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人请她去主殿。
进了内殿,姜静行弯腰拱手:“陛下圣安。”
“起来。”武德帝坐在宝座上,也没为难她,很快叫起。
姜静行一起身,武德帝质问的话便扔下来,“当初朕为你赐婚,你宁可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愿意,如今可好,传的满城都是,市井之言都传到了朕耳朵里,怎么,姜伯屿,你是诚心和朕对着干是吗!”
武德帝将手边茶盏扔到地下,清香扑鼻的茶水溅到姜静行脚边,可见是真气的不轻。
“陛下恕罪。”姜静行撩起衣袍,顺势跪下。
她跪的顺当,可武德帝一看她那张平静如常的面容,便知这人根本不知错!
脑中的念头左右拉扯,武德帝不由抚住额角,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按理来说,姜静行顺了他的意,肯忘了发妻再娶,他应该满意才是,可真听到她要娶哪个女人,他却只想杀了那人!
第137章 单方面的分手要不得
武德帝放在额角的手改为揉掐眉心, “你起来。”
“谢陛下。”姜静行只好谢恩,然后理理衣袖垂手站着。
其实要她说,还不如让她一直跪着呢, 省的一会儿两人哪句说的不顺心了, 再让她跪下,这一来一回的,也挺麻烦。
姜静行端的是稳重平和,武德帝放下手, 总算按捺住心底的杀意, 他看着她冷笑一声, “为何改了主意?总不见得是哪日见了胡家女, 一见钟情?朕竟不知你还是个多情浪子。”
姜静行听出武德帝话中的嘲讽, 明白他是心里不痛快。
自上回两人在玉堂殿打了一架后, 武德帝看似收了心思, 也退回到君臣的位置上, 不如往日那般时常召她入宫,但她心知这不过是一时妥协。
人性从来如此,越是得不到的, 越是念的紧,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等哪日按捺不住了,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姜静行脑里闪过诸多念头,半真半假道:“陛下就别笑话臣了,前些日子老国公请臣过府, 臣推脱不过, 只得去了, 谁知话还没说几句,老国公便感叹自己时日无多, 臣自然要劝慰几句,谁知话头一转,就说起各家女儿来。”
说起各家女儿,那肯定跳不过去婚事。
武德帝听她说起女儿,也想起那桩糊涂婚事,到底是自己儿子不争气,心底压着的怒火不由散了三分,让人看座。
姜静行行礼落座,面露苦涩道:“陛下也知老国公对臣有恩,之前拒绝陛下赐婚,是臣自认是无趣之人,不想耽误那姑娘一生,谁知老国公竟觉得臣堪为良配,说怕身死之后,女儿无良人可托,硬要将爱女托付给臣,臣百般推拒不得,又怕老国公伤心,不得已才应了这门婚事。”
武德帝一边听她说,一边从阶上走下来站到窗边。
他抬手推开花窗,窗外天光大亮,本有些昏暗的宫室瞬间明亮起来。
不远处便是太液池,夏日艳阳绚烂,照出一池粼粼的水光,略过楼阁起伏的宫殿,朱雀门外的祁拂山露出一角,明光殿建在高势,俯首望去,颇有俯揽天下之感。
姜静行看着背对自己的武德帝,长眉微蹙,待武德帝转过身时,又骤然松开。
她眼神一凝,突然发现武德帝身上还是早朝那身衣裳,只是去了外衫冠冕。
这可不值得让她在偏殿等候许久。
“你宽了魏国公的心,却又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武德帝抬头看向她身后帷帐,似有深意道。
姜静行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殿里恐怕还有其他人在。
武德帝收回目光,盯住她,语气颇为强硬道:“你可知长公主痴心你多年,早些年你无意娶亲,朕也就没说什么,如今你说要迎胡家女入府,可有想过长公主的心思。”
姜静行敛容不语,蹙眉坐着。
武德帝缓缓走到她身边,他垂眸凝神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说话的语气缓和下来,不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老国公若忧心女儿日后无良配,朕便赐一门良配给她,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姜静行不接话,只眉头皱的更紧。
武德帝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抬头,也不知在说给谁听,“你是朕的心腹之臣,长公主又是朕的亲妹妹,朕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也算帮你二人续上前缘,你若愿意,魏国公那儿由朕为你婉拒,朕再为你和长公主赐婚,只待择日完婚。”
话说到这儿,姜静行哪能不明白武德帝打的什么主意。
她不敢去想身后藏着的是不是陆筠,只与武德帝对视的眼眸中透出隐隐怒意来。
上回在泰安寺见到陆筠,听人口口声声质问她为何不回信,她便知道这事不简单。除了眼前人,谁敢截当朝公主的信,而若不是她没收到信,没能及时在信中回绝陆筠那句“你若愿意等我便不要娶亲”,她又岂会耽误陆筠这么多年。
为了自己私欲,耽误妹妹一生,也就武德帝有这份狠心!
武德帝看出姜静行眼底怒意,却不以为然。
兄妹二人如出一辙的傲慢,陆筠想着在其他地方补偿胡绮楠,武德帝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当年他怕二人因信生情,先是默认太后远嫁陆筠,后又拦下陆筠送出的书信,至于妹妹本人的想法,武德帝从未过问。而为补偿陆筠,待他登基后,便破格加封陆筠为长公主,让她享着远超其他公主的尊荣富贵。
武德帝不后悔当年所为,更不觉得今日所做有何错处,他悔只悔在,他低估了陆筠对姜静行的痴情。
既然如此,他便让人亲耳听着。
姜静行咬紧两颊,沉默半晌,终究顺了武德帝的谋算,“臣无意公主殿下,枉费陛下美意了。”
待她话落,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谁知她顺了武德帝的意思,武德帝却还不肯放过她,非要将自己妹妹一颗心伤到破碎。
只听武德帝怒道:“不知好歹,难道我大雍的长公主,还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姜静行扯了下嘴角,可实在笑不出来,她干脆也就不笑了,只冷着一张脸说道:“臣与公主有旧不假,却只是君臣之意,并无男女之情,陛下说续上前缘,臣却不知这前缘在哪?”
武德帝不语,看她半晌,复问道:“你果真无意长公主?”
姜静行不想在这事上反复述说,她起身拱手,朗声对着殿中二人同时道:“长公主殿下天姿国色,身份贵重,臣自认一届武夫,实非良人,辜负殿下一番美意,是臣之过,愿陛下再择才貌双全之士配与殿下。”
话落,偌大的宫殿静若无人。
姜静行待的全身不自在,冷脸告辞。
武德帝淡淡看她一眼,挥手让人走了。
等人走后,朱红帷帐旁一小内监行礼退下,却不出殿,而是往身后跑去,原来里面是一小隔间,平日里只摆着些藏书画卷,今日却特地收拾妥当,放置了桌椅香茗。
隔着珠帘,小内监磕头行礼:“殿下,陛下请您过去。”
李嬷嬷看陆筠呆坐着不应,双目泛酸,不得已唤了她一声:“殿下……”
陆筠面无表情,只眼睫偶尔颤动,昭示着这不是樽美人俑,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武德帝坐回到宝座上,倚着身后软囊等着,闭目等了片刻,才看到被宫人簇拥着出来的陆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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