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腰捡月亮
“这是什么?”
齐清宴顺从的被霓云薇按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她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一边笑眯眯的炫耀:“我要给?你烫发。”
齐清宴:“......?”
“哪里看到的方法?”
齐清宴眼中划过无奈,他靠在椅背上,疲惫稍减,霓云薇在他身边,便是解乏的良药。
摘下冕冠,将他紧束的发松开,霓云薇道?:“闲着无聊,在书上看到的,就想试试。”
齐清宴挑眉:“所以,我是你的试验品?”
茂密的树荫挡在头顶,两人的影子交缠不分彼此,霓云薇手指在他额角按着,面不改色:“那你要不要当我的试验品?”
声音骄蛮,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齐清宴从小清冷,喜怒哀乐皆是淡淡,很少有人会如此与他玩笑,看她捣鼓的东西,倒也有些稀奇:“来试试吧。”
霓云薇勾起笑来。
将他散开的发分好,又将炉中炙烤的铁棍拿出来,等了一息散热后,霓云薇小心?地取了他的一缕头发缠在上面。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头发长得很好?”
停了几瞬后,霓云薇松开手,看着那缕已经卷曲的长发弹开,她满意点?点?头。
“没有。”齐清宴嗓音暗哑。
“不会吧?明明长得这样好。”
发丝清凉柔软,瀑布似的垂下,霓云薇五指梳过,感?受那股带着凉意的轻抚,神色微动,脸上露出笑,却不达眼底。
两个人靠的近,她身上的气?息席卷侵入,完整地覆盖他们周身,随她忽远忽近的动作,空气?里都染上了她的香,幽缠绵绵。
指尖穿插在他发间,有时是分头发,有时是给?他揉按头皮,舒服的叫人谓叹。
软玉温香,磨人的难熬。
齐清宴喉结动了动。
……
过了一会儿,霓云薇突然道?:
“听说突厥起了内乱,暂时无力与我们一战。”
长发卷好四分之一,霓云薇换到齐清宴身侧来整理另一边。
察觉到齐清宴身子顿僵,她吓了一跳:“烫到你了?”
为了保持温度,炉子里烧着很多铁棍,霓云薇交替着用,温度都很高。
“没有。”
睫毛垂下,挡住他眼底神色,齐清宴缓缓开口:“从何?处听说?”
“前日等你下朝时,无意间听出来的朝臣说的。”
霓云薇似乎真?心?疑惑:“我们之前,已经与突厥一战过了?”
目光清扫他冷白侧脸,低首抬眸,望着他开合的唇。
齐清宴:“是,我们的主帅战死,突厥也未能前进一寸。”
霓云薇在他身后,看见?他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发丝戳在薄薄的眼皮上,那一处的肌肤微微下限,露出罕见?的脆弱。
一种很少在齐清宴身上显露的情绪。
起风了。
柳枝浮动,接涌而来如同阵阵绿潮,又如脉脉相思,搅动人心?。
拨开那缕发丝,霓云薇轻声:“那人,是谁?”
温淡一声,裹着压抑的怒,犹如平地惊雷响再齐清宴耳畔。
……
霓云薇耳边传来他一声略带暗哑的轻嘲:“想起多久了?”
“今日刚想起的。”
还剩一半的长发没有烫完。
霓云薇动作不停,又取一缕长发,一圈又一圈缠在铁棒上,道:“清州的尸骨何日运回?”
猜过她会有的反应,愤怒亦或是失望,齐清宴做好了照单全收的准备,可未曾想,她平静的犹如与他论着家常,而不是他的欺瞒。
太不像她的性格,事出反常,便更让人心?慌。
哀与痛纠缠在一起,模糊界限,逐渐蔓延全身,明明是夏日,却带出刺骨的冷。
呼吸被扼住般的不畅。
齐清宴十指蜷缩,逐渐攥紧,没注意到手心?攥了自己的发。
霓云薇拍了拍他肩膀:“松手。”
“……”他掌心?骤然泄了力:“云——”
“要道?歉?”
她打断齐清宴将要出口之语,冷淡轻嗤:“我不想听。”
“……”
“你都演练过几百次了吧,你真?觉得抱歉?不,你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齐清宴:“......”
他一贯很少将情绪表达的太过明显,少有几次都是因为霓云薇,若是少年时,他必定好言好语,什么清朗疏离统统没了,只?想求她别同自己生气?。
可那是未曾欺骗她之前。
齐清宴心?中倾慕霓云薇,即便对方没有给?他相等的回馈,可他仍然认为自己对她的感?情真?挚而不容践踏。
可如今,他骗了她。
过于刻意的抹去她心?底之人,偷来的这些时间,终究是要还的。
……
霓云薇还在说:
“如果我没想起来,你打算骗多久?一年?五年?还是一辈子?”
她越说越气?,手上一个没留意,那烧的炽热的铁棍不小心?戳在齐清宴后颈,他整个人顿时一颤。
霓云薇也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齐清宴却以为她要走,忙不迭站起身,转过来扯住她手腕,嗓音战栗:“对不起......”
“臣妾受不住。”
霓云薇冷声道?:“陛下威重,能让皇宫上下将过往之事抹的一干二净……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
“你知道?,不是的。”他声音低哑。
霓云薇眼底蕴红,终于克制不住朝他发脾气?:“可你骗我!齐清宴!你们齐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两个的都来骗我!”
“是!我是骗了你。”
情绪如同蛰伏的兽破笼而出,齐清宴捏着她腕子,沉声道?:“所以呢,你要走?要逃到离我很远的地方去?”
他进一步,霓云薇便退一步,皱眉看他通红的眼。
“是去广陵找你父亲?还是去江南?或者......”
齐清宴一字一顿:“还是去突厥,去寻兄长的尸身?!!”
“齐清宴!”
“你说啊!”
树枝被吹得摇曳,明明灭灭的日光打在他们身上,霓云薇从来没见?过齐清宴如今的样子。
“他死了!你忘了吗??”
齐清宴寒声,掌心?紧攥:“他就那么好?好到人都不在了,你依然不愿意看我一眼,你总是这样,你不愿意回头......”
他越靠近,霓云薇心?底越是逆反,腰间精美的短匕被她一把抽出,直直抵上齐清宴的肩膀:“离我远点?!”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气?愤,霓云薇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盯着她手中匕首,齐清宴目露痛色,目中却更加凌冽:“那你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在犹豫什么?!”
齐清宴向前走一步,握住她颤抖的手,任由?匕首尖端刺破衣袍,抵上自己的皮肤。
暖与冷骤然触碰,刀尖划开皮肉,有血珠缓缓渗出。
“陛下!!”
四周暗处的护卫纷纷现身,齐清宴寒声道?:“退下!”
“若朕今日身死,与皇后无关,他日史书工笔,不得言此只?言片语。”
齐清宴盯着霓云薇震惊的眼眸,继续道?:“国祚后继之事,听凭皇后做主。”
明月楼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齐清宴道?:“来啊!你杀了我啊!”
疯了。
真?是疯了。
霓云薇想要收回手,然而齐清宴却丝毫不放,他桎梏着她,将那匕首尖端对着自己,猛地往前一送——
“陛下!”
“御医!!快传御医!!”
“娘娘!娘娘手下留情啊娘娘!”
前尘被岁月消磨,她忘的,她没忘的,悉数被人小心?珍藏。
可欠她的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