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腰捡月亮
犹如玉山倾颓,齐清宴轰然跪在地上,那匕首刺入他胸口,握着霓云薇腕子的手掌丝毫未松。
霓云薇被带的随他一起跪在地上,盯着齐清宴胸口晕开的血迹,一时间浑身冰冷说不出话。
都疯了,她想。
“抱歉......骗你,是......是我不对。”
齐清宴轻吸一口气?,嗓音带了哀求:“你别......别想他了,他对你不好......我......我难受......”
霓云薇闭眼,恶狠狠道?:“你就是有病!”
齐清宴露出个虚弱的笑,握着她的手松了,直直往前面栽倒,霓云薇任由?他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齐清宴呼吸急促,说了声:“疼。”
“你活该!”
“你别走。”
“......”
“霓相年迈,你如此前去广陵,平白惹他担心?。”
顿了顿,齐清宴忍着疼继续道?:“突厥......我已与突厥商议,皇兄的尸身已经运回京都,就停在相国寺......你便是去突厥,也没什么意义......”
霓云薇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小到大,齐清宴最是温和知礼,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沉默的看着自己与齐清州策马纵歌,沉默的看着她喜欢别人。
现在怎么……变了这么多。
太医和侍卫过来将半昏迷的齐清宴抬走,明月楼的人瞬间少了一半。
霓云薇只?觉得头痛欲裂。
……
关雎殿的宫人们面如土色。
方才皇后娘娘刺伤陛下,即便是她出身再好,怕是也逃不过废后。
他们这一群人见?证了方才的事情,焉有命在,一时间气?氛冷凝,无一人敢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霓云薇才从地上站起来。她手指上沾着齐清宴的血,此刻正?微微颤抖。
其实霓云薇并没有真?正?杀过人,但她也知道?,方才那一刀并不致命。
但原因并不是齐清宴有多么擅长控制匕首刺入身体的角度。
刺入他身体的前一秒,霓云薇想要收回手,可齐清宴却丝毫不松,仍握着她紧攥匕首的手腕,狠狠刺向自己。
霓云薇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真?是个疯子。
……
——
勤政殿内兵荒马乱一日,第二天一早,霓云薇出了宫。
因为齐清宴昏迷前的那句话,如今并没有人限制她的行动,出宫轻而易举,只?是有禄泉过来请她过去勤政殿看望齐清宴,霓云薇如同没听到般兀自离开。
……
宫人来回禀,说皇后娘娘只?带了几个护卫出宫,手里似乎还拿着个玉佩。
刚刚苏醒的齐清宴闻言沉默。
玉佩,每一位皇子都有一个,等待成年后娶妻之时,赠与新?婚妻子,意味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霓云薇手中的,是齐清州的那一枚。
齐清宴望着床帐顶上,露出哀苦的笑。
……
——
霓云薇刚到相国寺,里面便走出个和尚,对她道?:“施主要寻的人在后院,请随我来。”
霓云薇一愣:“你知道?我是谁?”
“宫里贵人嘱咐过,您来时,直接带去后院便可。”
“带路吧。”
......
后院内,停着一口棺。
齐清州死的突然,齐清宴扶持了突厥小可汗,齐清州的尸体,便是对方的回礼。
“日子太久,边关材料短缺,是以尸体已经有些腐烂,施主还是莫要开棺了。”
霓云薇闭眼,仍然固执地推开棺盖。
只?推开一寸,棺中腐败的气?味便直冲而出,霓云薇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齐清州走之前,两人大吵一架。
她不愿意接立后旨意,只?因想到日后他会后宫有其他女?人,便心?觉不喜,即便是齐清州答应长子必定由?她所处,也一定少纳妃,可霓云薇仍然不愿。
最后他御驾亲征,临走前不顾她的意见?,直接将御旨下到霓家,便是霓相再心?疼女?儿,也不敢抗旨。
霓云薇对次愤怒不已,一心?想着等他回来晰明心?中想法,干脆分道?扬镳,也不愿意受这屈辱。
没想到,那是永别。
……
“你一向不爱听别人的话,总是一意孤行。”
霓云薇茫然地看着眼前棺木:“你会后悔吗?”
说完,她摇摇头:“应该是不会吧,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去突厥。”
夜色中,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地上。
“齐清州,有一天,我会忘了你的,忘了你的声音,忘了你的样子。”
她眼里浮上泪:“我们之间或许有太多的不合适,可即便是分开,我也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方式。”
“你惯来恣意,根本不在乎别人感?受,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很累。”
她说:“这一点?,你们兄弟俩倒是不太像。”
“你应该想不到,齐瑜之有多大胆。”霓云薇想到宫里那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立自己为后,昨日又将那匕首刺进胸口里的样子......
“你们倒是都很疯。”
这话轻嘲,却不知是在说谁。
天地默默,此生难见?。
霓云薇倒了杯清酒在地,权当祭奠。
“若有来世?,还希望我们有一起骑马的机会,我的马术是你教的,父亲都说,你教的极好。”
“齐清州,你走你的奈何?桥。”
霓云薇道?:“我的日子还要过。希望不管过去还是将来,我们都不会后悔。”
“祝你,也祝我。”
霓云薇起身离开相国寺,转角时碰到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瞧着她突出的小腹,霓云薇一愣。
对方跪在地上,两个女?子一时之间都未能有人言语。
半晌后,她将手中那枚玉佩递给?对方,潇洒的错身离开。
……
——
在宫外耽搁一日,回来时,霓云薇先是沐浴一番,又吩咐了厨房做了许多自己爱吃的菜,等到吃饱喝足,她什么都不想的爬到床上开始睡觉。
很累。
本以为会睡不着,不知不觉中竟也睡了过去,天色渐暗,房间内没有烛火,这一觉没人来叫醒她,所以睡得格外香甜。
……
霓云薇做了很多梦,醒来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室内一片寂暗,放下的纱帐外,静静站着一个人。
他呼吸略沉,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昨日那一刀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伤,可今日朝会齐清宴并未取消。
散了朝后,御医都守在勤政殿,宫女?端出一盆盆被血染红的水,估计齐清宴也没休息几个时辰,现在又跑来关雎殿寻自己。
仔细听,果然能听到殿外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声,估计是太医正?为这位不遵医嘱的皇帝陛下发愁。
霓云薇说:“站在那里干嘛?”
“......”
她方才睡醒,声音里还带着软,没有跟他剑拔弩张。
齐清宴:“你......去看过皇兄了?”
说完,忍不住用拳抵唇,轻咳了咳。
霓云薇皱眉,看到窗子是开的,他失血过多,体温低,显然不能吹着带了凉意的夜风。
霓云薇掀开挡在两人中间的纱帐,在不甚明亮的夜中和齐清宴对视。
“看过了。”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齐清宴:“你看到那女?子了?”
霓云薇笑了笑:“你让她住在那里,不就是等着给?我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