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phigenie
‘只是如果讨厌她，希望你不要出现在你母亲面前，她看到你就会精神崩溃。’原本想说这句话的，可以对小孩说这句话吗？他觉得自己也太面目可憎了，就没说。只是长久注视着女儿，其实他只是想通过她来回忆她的母亲而已。
洛华现在自觉形容枯槁，不想出现在李心艾面前。最后反倒是女儿自己开口说起了李心艾的事。
她说：“那个时候妈妈把我打晕了。”
“啊，嗯。”
这么一说还真是尴尬，就连洛华都有点共犯意识，漂移开了视线。
“其实哪里可能把人打晕，这里是现实，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脑损伤，幼儿的头盖骨可是很脆弱的。”女儿说。洛华敬畏地看她，想她的知识水平不会比李心艾还要高吧。
“妈妈好像受过一些训练，演员真是多才多艺啊，但其中不包括对幼童的战斗方式。”
“她本来想给我喝掺安眠药的水的。”
洛华剧烈咳嗽。
女童静静观察他。她也有在借机查看和妈妈旅行了一年多的情人是什么样吧，来借此推断妈妈的样子。
两人都很想念李心艾，但没法出现在她面前，只能睹物思人。
她微微一笑。“对吧，就是那个反应。给三岁的小孩吃这个，身体机能都会被损害的，尤其妈妈放了很多药片，她自己就吃这么多，怀孕后她的精神问题一直在累积。”
那时妈妈很苦恼的拿着玻璃杯，像在实验室里面拿着装溶液的瓶一样。
“然后她转头看我，像自言自语一样嘟囔，需要让我晕过去，不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所以你……”
“嗯嗯。我装晕了。”说着蛮搞笑的话题，女童连点了两下头。但其中却有临场般的现实感。
“因为岁数还小、是晚上、又很疲惫的关系吧，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醒来时身上都是葡萄汁，我爸抱着我哭。”
“他真的，先送你去医院啊……”洛华说。
感觉沈钧越来越没用了。
“爸爸就是那样子的。”女童若无其事，用吸管吸玻璃杯里的果汁。
“因为妈妈的那个行为，我认为她没有想伤害我，而且也和她沟通了。”女童很高兴似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要打晕的话就是敲后颈，不过在那之前，李心艾似乎想尝试着能不能让她窒息晕倒，而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一下，女童露出痛苦表情，她就慌慌张张松手没有再做了。但就那一下也让她的皮肤出现了伤痕，之后感到的人们看到有多痛心，自不必说。洛华想没有人报警抓她吗？
女童却说：“我终于和妈妈好好说上话了。”
“嗯……嗯。”
就连洛华也觉得她无法理解了，精神病真是遗传的？他说：“你其实很喜欢你妈妈吗？”
而女童只回给他一个微笑，结果是不言而明。
如果说是因为遗传的精神问题和受虐癖，那也就算了，但女童却说：“而且妈妈也对我很好啊。”
这孩子真的没病吧？？
“当然是在她能力的限度内。”女童说。
“妈妈本来想捅死我的。那天过来的时候给我这种感觉。我也看穿了，所以对她说‘为什么要讨好你’之类的话，反正都要被杀了。”
“……不过你没求救吗。”洛华说。
“嗯。不想求救。”女童说。
她几乎有点任性地摇着头，洛华想想当时她的心情，叹气。
“但她之后都去拿了菜刀回来，看着我，却改变了主一，最后只是这么做，家里的人都觉得她恶作剧做得过头。”女童微笑。
“妈妈是女演员，屏幕上和生活中都是。她想要展现出自己漂亮的一面，想要变成悲剧女主角。被当作小丑和恶作剧的孩童，她肯定受不了。”
“她还是为了我这么做。”
“我觉得妈妈是爱我的。”女童说。
洛华则完全不能这么乐观。
“真的。”女童唯独在这一点上特别执着，洛华为了让她敞开心扉，也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她说：“我也是啊。”
“妈妈从怀孕起，精神就一直不好，从两三个月起，就一直在自残。妈妈以前也抽烟，听说是‘和谢安那种人搭档，不抽烟怎么挺得下去。’”
“哈哈……”洛华说。听女仆说的吧，她真的会在家里面抱怨工作伙伴啊。
不过就算是在片场，听说李心艾也会把烟吹向自己不抽，也完全受不了烟味的，谢安。看他咳嗽的样子。
谢安能受得了她，至少忍了两部电影，也真的是个奇迹。
听到李心艾自残还是心情沉重。但女童说：“妈妈怀我的时候就完全没有抽烟。因为只应付我就已经占据全部心力了，所以才暂停了工作。”
“如果那时妈妈坚持自己女演员的梦想，我早就死掉了，或者在胚胎状态就受到伤害，出生就是残疾。”女童说。表情却有点悲伤。
一般人这么说是为了表示‘她还算是个好妈妈’，女童这么说却是意识到，自己能健康的坐在这里，就代表牺牲了妈妈的梦想。
“妈妈没有吸.毒，娱乐圈里有很多干这个来解压的，在六个多月的时候想要自.杀。也拼命控制着自己没有吃药。而是割腕……要说这个对婴儿也不好吧，但如果当时我跟她一起死了，就没有这些问题了，吃安眠药没死才会有大问题。”
女童的神情虚幻又悲伤。洛华记得她刚刚说过的话，神情一动。
【妈妈放了很多药片，她自己就吃这么多】
女童说：“对，是生下我之后的一年内才把药量加到这么多的，都不是为了自.残，她不吃那个睡不着。”
“……嗯。”
“所以我很感谢妈妈。”女童说。
“一般来说。”洛华小心翼翼，“辛苦到这种程度，作为小孩，就觉得‘你还是不要生我为好’。”
活下来也是受苦呀。
“怪爸爸多一点吧。”女童说。“妈妈想结婚，妈妈想要小孩，她既然现在心理年龄都是这样，几年前肯定更幼稚吧。爸爸比她大六岁，爸爸不应该自己思考吗。就算没可能说服那时的妈妈，带套或者结扎。随便他。”
我也就不会出生了，这句话女童没说。
洛华又开始咳嗽，怎么能让四岁小女孩说出那个词！
“他既然要大男子主义，要求妻子做这做那，也要负起男人的责任，一个人照顾家庭。结果也没有做到。”女童说。
最后洛华只好叹气。
“希望你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他只能给她这样真切的祝福。
如果洛华能活得久一点，就会说由我来照顾你了。
“谢谢。”女童说。感觉到他的好意。“我自己有在努力。”因为完全不能指望别人。
“其实爸爸也有在爱我，因为妈妈的关系，还有他自己也很看重家庭，虽然他是个白痴。”
洛华苦笑。李心艾也一定这么想吧。
“还有，久保美玲阿姨。”女童说。照理来说应该讨厌的，‘让李心艾陷入不自由的罪魁祸首’。“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的关系吗？她也很照顾我。”
“还说‘如果沈钧不管你，就来我手下工作吧’之类的话。”
“哈哈哈……”
女童有点不安，在椅子上动着身体，她说“我和妈妈长得很像吗？”
洛华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他说：“嗯……”
李心艾比你漂亮多了，而且肉眼可见，你不管再怎么成长，魅力也比不上她，你是被精心制造出来的工艺品。每一个地方都按标准打造，不多不少，而她被神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诱惑人的。
可以对小孩这么说吗？洛华决定闭嘴。
“但久保美玲肯定不是因为你跟李心艾长得像而亲近你的。”洛华认真的和小孩说。
久保美玲别说在别人身上找代餐了，她对李心艾的外貌都没什么反应，是因为喜欢李心艾——她很漂亮——朝久保美玲靠近的时候她会心跳加速，而不是因为李心艾很漂亮，所以喜欢她。
“估计就是因为你是李心艾的小孩。”
李心艾自己不看顾女童，但还记得这件事，她是她精神疾病的源泉啊。越痛苦记得越深。
如果女童突然死掉，李心艾应该会大受打击，所以久保美玲会帮她做这些事。
该说不说，虽然没结婚，但久保美玲对李心艾，比沈钧负责多了。
“嗯嗯。我知道。久保美玲阿姨是妈妈的朋友。”女童说。
“哈哈……”
再怎么成熟冷静聪明，她也真的是还小，搞不懂女同性恋啊。
不过这么说人家妈妈真是不太好，细究起来就会想说沈钧会不会被骗婚了，为了不给她造成心理阴影，洛华决定闭嘴。
两人又谈了一些，直到洛华精力耗尽，他毕竟病入膏肓了。走的时候女童连连对他挥手，她很喜欢这个叔叔，从他身上知道了不少妈妈的事。
“还有。”被医护人员带走之前，女童站住，转身看他。
“如果妈妈不想要，我不会再见她了。”女童微笑。“我希望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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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艾直到游戏结束都没有见过小孩。为什么要见？
倒是和沈钧见过一面。就在洛华的葬礼上，隔着人群，他表情也复杂。
大众认知里，李心艾和洛华一起旅行了一年多。成年人、帅哥美女、还都是明星……上周目李心艾和谢安旅游的那句话又出来了。
“一男一女，单独旅行，必定有鬼！”
考虑到之前两人有共同的朋友：沈钧。甚至沈钧和李心艾相爱就是洛华做的军师。很容易怀疑——“沈均是不是被仙人跳了呀。”
李心艾先和沈均结婚，生个孩子以稳定关系，确认有家产可以继承，然后出去玩。
后来发现不是的。洛华也有钱。洛华还有病。癌症三十多岁就死了，遗产全给李心艾。
“真爱啊。”葬礼上有人唏嘘。
“那不是更惨……”另一个人说。
比起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沈均，纯仙人跳。肯定是现在沈均更惨。
他们一开始相看相厌，沈均勉强维持着，三个人才能坐在一起吃饭。
一个是沈均的朋友，一个是他的恋人。“就算是三角形吧，沈均也是中心啊。”
到结婚后......不提也罢！几乎连人格都被改变的李心艾再次遇见了洛华，他这时候也病入膏肓了吧，起码自己有感觉，未来完全没希望的两个人去旅行。
途中相爱。一年半不到的旅程比以前整个人生都有意义。“最后死了还把遗产给她，希望她能自由生活。”
真的，洛华遗嘱给李心艾就一句附言，说希望她好好活下去。自由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