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映
“晏青棠。”他几乎咬掉了一口老牙,看上去恨不得将晏青棠撕碎吞入腹中一般,寒声威胁道,“莫要自作聪明。”
晏青棠最不吃威胁,上一个威胁她的人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她哼了一声,蓦地拔剑。
手中没名字悍然出鞘,轻盈的剑身一颤,斩出的剑气却是极厚重的、宛若沉沉山峦一般,空气都在这一剑之下被撕裂,沉闷的啸鸣之音响彻耳畔。
这是她在天衔城前看见的段戌的剑,是牢牢镌刻在她识海中的一剑。
它是点苍剑谱中的第一式,唤做开天山。
“熟悉吗?”晏青棠冷眼看着伏稷侧身避过这道剑气,声音微凉,“当年天衔城前,我青山宗段戌剑君便是以此剑断去了你的一臂,甚至毁去了你的魔躯,逼得你不得不苟活在一具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里。”
“你确实还存在于世,但恐怕这三百年来都在疗伤吧。”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敢躲在幕后?
他若旧伤尽复,恢复了原本实力,早就出世杀穿整个修真界了。
一个合道境的大能,若真的出手,如今的修真界又有谁能拦的住他?
原本情绪低迷的众弟子猛然间听到了晏青棠这番话。
她说话时语调沉稳笃定,直面伏稷这等人物竟丝毫不显怯场。
如若伏稷真的向晏青棠所说那般,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那或许今日他们、整个修真界就都还有一线生机。
弟子们面色好看了一些,可伏稷神情却更加阴沉了。
他是天生魔体,自诞生而起,无论修行还是其他都是一路顺遂,天衔城前败于段戌之手是他此生栽的第一个跟头,为此自己甚至赔上了大半条性命,变成了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伏稷脸上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戾气,恨的牙根痒痒。
尤其是晏青棠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这些事:“你是真不怕死。”
晏青棠无所谓的抱臂,充分向伏稷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古板展示了当代年轻修士超前的精神状态。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现在就去死。”她抻着脖子,“那你弄死我吧。”
伏稷:“?”
晏青棠这堪称挑衅的态度让他一下子火冒三丈。
“好。”他冷笑一声,“我这就送你下地狱。”
袖袍下的已化作枯骨的手掌伸出,澎拜的力量凝聚于掌心之上,段长老和容潋霎时向前一步,看上去是准备帮晏青棠挡下这一击。
晏青棠却拽住了他们的袖子。
她眯了眯眸,目光落在伏稷身上仔细打量,冷不丁开口:“你还剩下几成功力?”
伏稷心中一惊,心绪紊乱的瞬间,掌心聚起的力量也随之一乱,不受控制的消散开来,他蓦地抬起了眼,空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晏青棠。
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晏青棠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比起方才近似威胁的话语举动,如今的他才是真动了要弄死她的念头。
可试探的话已经出口,伏稷也已经被她得罪了个彻底,不如索性一鼓作气。
晏青棠指腹拂过没名字正轻颤的剑身,顿时底气足了几分。
“你说无论是半步渡劫,又亦或是渡劫,在你看来都如同蝼蚁——可那是三百年前,是你合道的时候。”
“但如今不一样了,这天地之间承受不住一个合道境的诞生,所以天道绝不会允许合道的存在。”
“至于你。”她似笑非笑的扫过伏稷几眼,语气十分笃定,“至多也就是你口中的‘蝼蚁’而以。”
伏稷面上陡然间拢上了一层阴云,扯开的嘴角显出一丝狠厉。
“晏青棠,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闻言,方才还顶着一副高深莫测看透一切模样的晏青棠瞬间破功。
“哈哈!”她一拍大腿,快乐一笑,“所以我猜对了!”
伏稷:“?”
他这个身体的脑子大概也已经烂掉了,没有脑子这件事限制了他思考,他愣了好几息才反应了过来。
“你诈我!”
晏青棠扬眉。
她忽悠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连狗天道都被她给忽悠过。
这个伏稷真是大惊小怪。
她不赞同的啧了一声:“聊天的事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呢!”
伏稷:“……”
他气笑了。
他终于意识到不能跟着晏青棠的节奏走,否则早晚自己要被她骗的骨头架子都不剩。
于是他选择闭嘴,直接动手。
如晏青棠所料,他虚张声势半晌,真实实力也不过渡劫境。
可就算如今他只恢复到了渡劫境,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也绰绰有余。
伏稷冷冷勾唇。
北境的风被他搅动,化作万千利刃向晏青棠等人席卷而来。
却蓦地有一道朱红色的光刺破虚空,撞散了那些风刃。
伏稷面色骤变:“拂霄戟!”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连亭的身形自其中显现。
他指尖微蜷,拂霄戟便顺从的回到了他的掌心,徒留它心碎的前主人呆在原地,气到冒烟。
先是被晏青棠骗的只剩骨头架子,又被连亭偷了宝贝的伏稷破大防。
“竖子尔敢!”
浓稠的魔气冲天而起,狠狠的向着连亭碾压而去。
令人心悸的气息扑面而来,连亭眉头动也不动的拂袖。
两道魔气狠狠相撞,贺都城都震了三震。
弟子们不小心被震得栽倒在地,也顾不上爬起来,趴在地上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连亭。
这什么情况?
魔尊打了魔尊?
第95章 狗天道究竟忽悠了多少人?
渡劫境强大的威压之下,大地都龟裂开来,仿佛蛛网般绽开道道缝隙。
交手的余波炸开,虚空荡出道道涟漪,几乎呈实质性的扫向四方。
尽管连亭出手拦下了大半力量,但四周的砖石草木仍旧被扫落,昔日繁华的贺都城被震成了半个废墟。
好在贺都城中城民早几日就尽数转移,如今这里就是座空城,并不用担心伤到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是可怜了众弟子被迎头痛击,噼里啪啦下了一阵石头雨。
晏青棠也站立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被拦腰折断的巨树迎头砸下的瞬间,容潋骤然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疾退数步。
溅起的尘土遮蔽了半片天,晏青棠咳了几声,抬起头时蓦然对上了容潋的视线。
她心头一跳。
从阿朝变成“魔尊”,连亭的样貌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熟悉他的人几乎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向容潋解释连亭的身份,虽然一切都起于巧合,但后来连亭恢复记忆后,他也确实是隐瞒身份又回了青山宗。
从头到尾,容潋好像都被他们蒙在鼓里。
晏青棠有些心虚,她下意识的别开了眼,避开了容潋的目光,不自觉的揪住袖角扯来扯去。
却见容潋轻轻叹了一声:“我都知道。”
“有些事情虽然现在无法说出口,但带阿朝回来,是我自愿而为。”他在晏青棠错愕的目光中揉乱了她的发丝,温和道,“听话,躲起来。”
柔和的力量裹挟住晏青棠的身躯,将她送离了数丈之远。
晏青棠满心茫然的落地,满脑子里只剩下了容潋的话。
他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连亭的真实身份?
什么又叫做“无法说出口”?
这看起来极平常的五个字却让晏青棠克制不住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也曾有“无法说出口”的时候。
那时她被“系统”规则所束缚,明知道“剧情”走向,却受制于规则无法对人言明,只能被动的被牵扯到剧情之中。
但后来她才发现系统其实从来都不存在,迫使她走剧情的一直都是天道,束缚她的也是“天道规则”。
那容潋……也是吗?
狗天道究竟忽悠了多少人?它是什么传销头子吗?
晏青棠有点想口出狂言,但怕被劈。
她只能将骂骂咧咧的话按在心底,眼见着容潋转身,毫不犹豫的踏前几步,站在了连亭身边。
九曜生散出灼日般的光芒,应和着段长老的剑气,一前一后的追随在朱红色的戟身之后,直斩伏稷。
——绝不能因为伏稷现在只有渡劫境界小瞧他。
毕竟无论是他的眼界,还是他的战斗经验、术法储备都是合道巅峰才有的水准,若仅仅是将他当成一个单纯的渡劫,怕是会吃大亏。
这种级别的战斗,炼虚之下去了就是个死,炼虚之上去了也得挨俩大嘴巴子,也就只有容潋和段长老还能插得上手。
其余人不得不退离数十丈,以免被卷进余波之中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