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映
众人远远望着缠斗着的四人,面色十分复杂。
谁也没想到魔尊连亭会突然出现,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站在他们这边。
但人魔两族积怨已久,绝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连亭是在黄鼠狼给鸡拜年。
有长老猜测:“如今伏稷还活着,想必早晚会重新夺回魔渊政权。而那连亭身为现任魔尊,伏稷若回魔渊必定影响他的利益,不如趁此时机,杀伏稷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话似乎是最能贴合现下情况的解释,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纷纷颔首。
“有道理。”
四面八方的应和声中,不知是谁忽然道:“只是那拂霄戟又为何会在他手中?难不成他打上了佛宗,强夺了拂霄戟?”
在场佛宗弟子惊闻此言,顿时被吓得半死,手忙脚乱的掏出玉筒,赶忙联系宗门。
……也就没注意到恰好路过的明禅满脸心虚。
佛宗倒是没事,连亭也不会对佛宗下手,只是宗中出了他这个内鬼而已。
内鬼缩着脖子迅速混入人群,生怕被逮住吊起来抽一顿。
而此刻,人群之中,某个角落里,叶眠秋等人正在发呆。
虽然在如此紧急的关头神游实属不应该,但是——
那个魔尊连亭为什么那么眼熟啊!
“朋友们。”苏群玉气若游丝,“我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我好像饿出了幻觉,总觉得看见了阿朝他爹。”
时岁满脸恍惚:“但是,爹和儿子也不能长的一模一样吧!”
这个连亭除了型号和他们记忆中的不一样,其他的怎么看都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阿朝吧!
苏群玉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在魔尊嘴下抢鸡腿,又当着连亭的面朗诵《年下狠狠爱》,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将魔蛊的锅扣到了连亭的头上,苏群玉就觉得——
自己虽然还活着,但马上就要死了。
“老时。”他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浑身都透露出被噩耗打击傻了的气息,“你们沧渊宗承接打造棺材的业务吗?”
时岁:“?”
他刚想拒绝这个晦气的订单,一个没摁住就叫自家师妹窜了出去。
向晚眼睛发亮。
棺材?
没打过想试试。
于是她问:“你想要滑盖的还是翻盖的?”
时岁是一个不扫兴的好师兄,他看着师妹很感兴趣的模样,立刻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我们还有飞剑式、丹炉式等多种款式可供选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师妹做不到。”
苏群玉闻言大悦,谨慎的沉吟了片刻。
“……可以打造成人形吗?”他顺手拉过身边的陆闻声,“就比如说就锻成他的模样。”
苏群玉腼腆一笑:“因为我比较怕黑,所以想找个人陪葬。”
陆闻声:“?”
他脸一绿,冷酷拔剑,看样子现在就想送苏群玉上西天。
乒乒乓乓的响动伴随着苏群玉鬼哭狼嚎的声音中,叶眠秋忍不住扶额。
有没有人还记得,他们最初讨论的是阿朝是连亭这件事啊喂!
……
……
连亭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身份的缘由,致使胡言乱语的苏群玉挨了陆闻声一顿毒打。
他只是专注的应对着伏稷。
拂霄戟毫不念旧情的向着伏稷刺去,逼的他不得不退后一步,却正撞上了容潋的剑光。
他斩出了平平无奇的一式青山剑。
于是阴云散尽,灼日升空。
刺目地剑光搅碎了伏稷的罩袍,露出了其下的只挂着零星血肉的森森白骨。
伏稷光。溜。溜的一具骨架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偏生一边那个长的很潦草的人还突然吹起了口哨。
“不穿衣服到处溜达。”段长老探着头,抬指戳脸,“羞羞羞!”
伏稷:“……”
他一掌朝着段长老的天灵盖拍去。
段长老一扭屁股,身姿妖娆的躲了过去,超大声的阴阳怪气:“哟哟哟——恼羞成怒了呦。”
伏稷被他气的两眼发黑,总觉得段长老这幅臭德行有些似曾相识。
也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段长老手腕一震,蓦地起势。
他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黑剑又一次龟裂出道道裂痕,隐约可见其内流动着的璀璨星光。
剑身仿佛挣脱束缚般激动的颤鸣着,随着剑主的意志悍然下落!
这一剑划破虚空,留下了一道潋滟的剑痕,直斩伏稷面门。
伏稷蓦地睁大了眼。
“是你——”他在剑鸣之音中怒喝,带着恨不得生啖其血肉的狠厉,“我杀了你!”
他竟是避也不避的向着段长老那一剑而去,任由剑气撕开他的护体魔气,甚至连身后容潋和连亭斩落的攻击也未躲避,失心疯似的拼着半身骨骼被碾碎也要扑过去。
一颗头带着半个骷髅架子迎面扑来,换成苏群玉当场就得吓晕过去,可段长老却没什么反应,身形不退的再出一剑,锋利的剑身吻过伏稷的咽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的就斩断了他的头颅。
段长老:“……哈?”
他有些茫然,正关注着战局的众人显然比段长老还要茫然,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愕然。
这就……死了?
段长老绝不相信伏稷就死的这般轻易,他难得蹙起眉头,神识蓦地散开,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寸土地。
他看见了极隐秘的角落里正滚动着的一块白骨。
于此同时,连亭已然跃身而起,直奔那块白骨而去。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那块白骨骤然跨过虚空,落在了内城上空。
古怪的气息霎时蔓延开来,晏青棠悚然一惊。
“他要自爆!”
随着她的话音,散落在地的尚能成型的白骨霎时飞聚而起,又夹杂着万钧之力炸开。
渡劫境自爆的威力何其可怖,凛冽的罡风霎时肆虐开来,仿若巨锤一般狠狠撞击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晏青棠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而出,跌落在了飞身赶来的连亭怀里。
他宽大的袖袍拢住晏青棠的身形,替她挡去了大部分攻击,可即便如此,晏青棠还是觉得胸口剧痛。
其余人更是被震飞百丈,坠在地上时忍不住呕出了满口血腥。
轰鸣之音响彻,整个贺都城都在这股巨力之下坍塌,笼罩于内城上空的禁阵也应声碎裂,化作星星点点的流光,散入虚空。
阵破了。
虫傀发出欢欣喜悦的嗬哧声,瞬息之间便跃出内城。
他们并没有和晏青棠等人纠缠,甚至是刻意躲着他们的方位,脱困而出的第一时间便各自散开,涌向四面八方。
拦不住了。
阵法一破,这些虫傀就如同鱼儿入海,再无回旋余地。
晏青棠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恍然间意识到:“伏稷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和你们斗——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那就是破开禁阵,放出虫傀。
为此,他甚至不惜亲手毁去自己的躯壳。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阵法被虫傀击破的准备,贺都城乃至北境各城的城民都已经被迁居至五宗下辖城镇。
在这些虫傀冲出北境之前,他们还有时间做准备。
但可以预见的。
这将是比仙魔之战更加酷烈的一场惨战。
晏青棠平息下紊乱的内息,稍稍侧过身子。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晏小友,到这边来。”
晏青棠抬眼,正对上各宗长老们警惕的神情。
是了。
连亭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魔头,风评比伏稷好不到哪去。
但晏青棠没动。
她拍掉了身上沾染的灰尘,拢好了凌乱的发丝,极其自然的扣住了连亭的手。
“我就在这里。”晏青棠说,“我哪也不去。”
第96章 “这是我看着长大的身躯。”
冰凉的五指沾染上了她的温度,又自交缠的指间一路蔓延至心尖。
那一日,在青山宗的藏经阁中,她也是像今日这般扣住了他的手,对他说“我并不在乎名声”。
所以她今日就站在了他的身边。
哪怕他恶名在外,哪怕他身份暴露受人敌视,她也愿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光明正大的与他十指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