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 第10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这会儿?”小梅惊疑,现在都已近后半夜了。

  “想吃,管它什么时候呢,”江盈知说干就干,开始给剥皮鱼去皮,划刀,抹盐,肚子里塞姜片,用竹棍穿过鱼嘴。

  在昏暗的灯油下,她把两串鱼穿好,那头小梅嘴上惊奇,动作却很快,利索地升起炉子。

  两个人坐在矮凳上,对着腾腾的火光烤起了鱼,火舌一舔一舔地卷过鱼肉,烤的焦滋滋的。

  小梅哈哈笑,“我大伯娘要是晓得了,指定要说,你们两个傻蛋,馋得没边了。”

  “那别被她知道,”江盈知也笑,闻着烤鱼逐渐挥发出来的焦香,她不由感慨,“要是有壶小酒该多好。”

  不管是什么酒,她都能喝上点,来点啤的也成啊。

  她咂砸嘴,等以后她有了辣椒,迟早做顿青花椒烤鱼,先把鱼炸到酥再烤,放点配料,再来碗青梅酒,滋味绝了。

  不过眼下只能吃点清淡中带点鲜的,她撕咬下一块鱼肉,小梅有些煞风景,“酒比粮食还贵呢。”

  “贵怕什么,我们迟早什么都会有的,”江盈知说。

  小梅嚼着嘴里的烤鱼,她说话声显得有点轻,“会有的。”

  在这个夜里,江盈知突然感觉到安定,对于回去,她没有那么执着了。

  她看向火光中小梅稚嫩的脸,她想,是小梅,是妹妹,也会是家人啊。

  而且她仍能见到海洋,这就足够了。

  这些也足够她有勇气告别海岸线,重新在望海启航。

第09章 一碗碎鱼杂

  昨晚说了太久,刚迷迷糊糊睡下,五更天的时候陈大发在竹屋外头喊。

  要赶早去买猪板油,这玩意紧俏,不早早去,压根买不着。

  小梅趴在船上困得眯起眼,陈大发往后看了眼,“夜里没睡?”

  江盈知打个哈欠,摇摇头。顺风行船急速,也没遇上河泊所拦船的,一路便很快停靠在渔港处。

  冰鲜船上桅杆印有鱼行字样的旗子飘扬,从船上下来的人提着红色的灯笼,一篮篮小黄鱼往鱼行里抬,到处弥漫着腥味。

  等陈大发将船绳反复缠绕好,三人才往里走,路上鱼行檐下一排红灯笼,有人吆喝,“新丰楼要十篮小鲜!”

  小黄鱼也被称为小鲜,江盈知听了价,一条百文,直咂舌,谁吃得起。

  这会儿城门也已经开了,车马来回进出,江盈知盯着看了好几眼,等小梅喊她才进去。

  肉铺在小巷子里,胖屠夫光着膀子,在那剁肉,他媳妇问了声,“要买点啥?”

  “老陈啊,又给你家儿子来买猪筒骨了,照旧二十文是不是?”女人借着灯笼的微光瞧清楚了,说话也带了几分亲近。

  陈大发点点自己带的铜钱,递过去,又指指后头,“再带我两个小辈来买点板油,还有没有?”

  “还有半块,”朱大富扔过来半块猪板油。

  江盈知则指指地上筐里的猪肠,问道:“肠子卖不卖?”

  陈大发赶紧说:“买它做什么,不好收拾。”

  “卖,给钱就卖,这一堆你要的话,给个十文钱,”女人抢白道。

  她才不管人拿着做啥。

  “再给我来点后腿肉,”江盈知侧过身用手指指,那块地方是无皮后腿,又叫门板肉,适合用来剁肉泥。

  主要便宜,没板油那么贵,要是钱够,江盈知指定要买点五花肉。

  杀了价,搭上点没用的猪鬃,一块猪皮,还买了一袋十五文的肉,江盈知将它一一堆在桶里。

  小梅强打着精神,问了一嘴,“阿姐,你买这做啥?”

  陈大发也说:“便宜是便宜,真不好收拾。”

  “拿来做点鱼肉肠,到时候你们吃了就知道了,”江盈知提着桶说。

  还买了一袋番薯粉,一小瓶醋和酱油,江盈知坐在船上都生怕它们倒了,牢牢抵着,难得能把调料置办齐全些。

  回去后,小梅跟她嘀咕,“阿姐,先

  前还觉得赚的钱多,加起来有两百文呢,这会儿却是不够了。”

  “怎么不够?”江盈知纳闷,买了猪油、酱、醋不还剩一些。

  小梅叹气,“要买布啊,你没衣裳穿。买了布,叫伯娘给你做几身栲衫。”

  栲衫不是一般的土布做的衣裳,是西塘关渔民常穿的防海水侵蚀的衣服,要用栲淘灶,熬煮薯莨根皮,那衣裳染出来泛黄或是褐色。

  衣襟都是左衽的,防止渔网刮到,穿的裤子是宽宽大大的笼裤。

  江盈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觉得无所谓,有得穿就成。只有小梅还念叨,“还得买棕丝,编一双鞋,下海碰到带鱼都咬不穿。”

  “还得赚啊,”江盈知捏捏脖颈,终于熬好了香喷喷的猪油,她捏起猪油渣吃了一块,满嘴油气。洗着锅又说,“我还想把门前那艘船修一修,老这么叫人送也不是法子。”

  她还夹了一块给小梅,小梅嚼着眯起了眼,让海娃爬起来也吃了一块,海娃说:“油,好多油,好香。”

  小梅开始拎起破罐子往外倒草木灰,烟灰气让她咳了一声,“可是我们这没有女人摇船的啊。”

  “衙门出了令没有?”江盈知伸手接过她的罐子,准备用草木灰浆洗猪肠子,拿布塞住鼻子,再往盆里倒水。

  小梅呕了一声,憋了气蹲下来,学着江盈知那样塞进木棍里,叠套在一起,慢慢翻出来。

  她瓮声瓮气地说:“大伙都这样讲,小娘摇船要翻船。”

  “少听他们讲些没理的话,”江盈知才不搭理,左右也没有明令。

  她俩在洗肠子时,王三娘担了两筐剥皮鱼来,后头跟着一瘸一拐的强子。

  还没到,王三娘嚷道:“你们两个在那搅屎啊。”

  小梅嘀咕,“玩还差不多。”

  王三娘上来后叉着腰,“你说你们两个,能做做人家不,赚了几个铜板,就买这来,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啊?”

  江盈知撒上一堆草木灰搓着,她眨眨眼,被熏得慌,赶紧偏过头说:“处理好了是好吃的。”

  “一盆水都不够你糟蹋的,”王三娘没好气地说,这水多紧俏啊,不过也抓了把草木灰揉着,叫强子,“你剥鱼去。”

  小梅冲王三娘笑,“大伯娘,我跟你说,阿姐她记起来,家中没了长辈,索性便留在这里。”

  “我叫她一声姐,是真把她当我亲姐,伯娘你又认了她做侄女,给出出主意,怎么把户籍给上了?”

  她没户籍的事情,这些人全知道。

  江盈知和王三娘同时一楞,江盈知手顿了顿,她是没想到小梅能说出这种话来。

  王三娘却是先瞧了江盈知一眼,暗暗叹气,又瞪小梅,“你给我使好处了,还是我是里长,还能把户籍给上了?”

  不过转口又说:“小满你先住着,等我晚些去探探口风。”

  强子在一边剥着鱼皮笑,“要是把户籍落在这,小满真成亲戚了。”

  江盈知听得心里发暖,大伙就这样轻易地接纳了她,免不得又有些担忧,“户籍好上不?”

  她悄悄地问,“要不要使些银钱打点?”

  “没用的,被翻出来还是笔烂账,你先同大伙混个脸熟,这事急不得,”王三娘替她盘算,到时候多说说好话。

  一时这个事也过去了,等洗完肠子,再把水给倒在后山边上,强子把鱼皮全剥完了。

  江盈知在手上抹了点醋去腥,剁鱼糜的时候,王三娘挤过来问,“上回你说的用咸鱼钓海蛇,今夜可是个好时候。再过段日子等风暴来了,又涨水,那真是一条也捉不到了。”

  “借艘中对船去吧,高些,穿得严实点,”江盈知晓得她想给儿子治腿,一天也等不了。她剁完了鱼糜,又剁点猪肉,掺在一起增加油性。

  她停了刀说:“海蛇多的地方,鱼也多,随意放点钩子都能钓上不少。”

  王三娘难得面露喜色,“要是钓了春鱼,给你送来点。”

  这下换江盈知也高兴了,这时候小黄鱼刚上市正贵,她可买不起,所以听到这话她忙说:“那感情好,给我不糟蹋,我给阿姑你们烧黄鱼面吃。”

  “你可省省吧,面比米还贵上十文,”王三娘啧了声,这玩意谁吃得起。

  稻谷其他海岛上还有的种,麦子得到水乡那去运来,运船一来一回,价跟着往上涨。

  王三娘往回收拾桶,小梅把买鱼的钱数出来给她,她接过后说:“忙你们的去吧,我先回了,强子你好好做,晚些我把你弟叫来。”

  强子应了声,手上动作不停。

  小梅送王三娘下去,又说了点话,江盈知则把肉馅和鱼糜掺在一起,放些淀粉增加粘性,一点点姜水去腥,酱和盐得放。

  她顺着边缓慢搅打,陷在鱼泥里的手拿出来,粘在手上的鱼泥往下垂不掉就行。

  小梅把泡在水里的肠衣拿过来,问道:“阿姐,这怎么弄?”

  江盈知自有法子,在肠子上套一短节洗干净煮沸的毛竹,把鱼肉用一把筷子捆扎好的头往里戳。

  麻烦是麻烦了些,可挺有用,小梅便和江盈知捣鼓鱼肠,留强子一个人在那里往水桶里挤鱼丸。

  鱼肠并不像专门的机器那样,挤出来很好看,总有些缺处,不过等用麻绳分出一段段,扎了小眼后,瞧着顺眼多了。

  鱼肠下锅煮,江盈知放姜片的工夫,小梅和强子对视一眼,两人都很难对肠衣下得了口。

  刚煮好时顺子蹦蹦跳跳跑上来,又一头钻到灶台边,他扒着灶边问,“小满姐,你煮的是啥啊?”

  “能给我尝口不,”顺子又埋怨他哥,“下次干活叫我声啊。”

  江盈知笑着说:“鱼肠你吃不吃?”

  她捞出来一段圆鼓鼓的鱼肠,颜色偏米白,没什么香气,肉都被严严实实包裹在肠衣里头。

  顺子忙说:“我吃!”

  背后投来两道略带点同情的目光。

  江盈知便用筷子穿过给他,顺子嘴甜,说了一大堆好话,随即咬了一口。

  小梅当即站起来,伸长脖子瞅他,强子瞪大了眼,顺子被两人看得毛毛的,下意识嚼了嚼,牙齿咬破肠衣,吃到弹滑的鱼肉时。

  他喊,“哎呀娘呀,这玩意真鲜灵啊。”

  小梅说:“没尝出别的味来?”

  “咋个鲜?”强子不相信。

  顺子满嘴包着鱼肠,汁水充盈,他使劲嚼着,“比生吃蟹还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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