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俞公子这份谢礼太?用?心,我不客气了?。”
“程公子喜欢就好。”
程宣见他手掌还缠着白布,询问伤势如何。
“已经无?碍。”皮肉伤,已经结痂,只是怕不小心碰到才薄薄缠了?一层。
程宣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清茶,说道:“我询问过梁师傅,马从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原因找不出……你以后小心些。”隐晦地?提醒一句。
程宣是聪明人,瞧出背后有人要害他。
俞慎思?道了?句谢,借机问:“程公子和梁师傅相熟?”
“同乡,幼时随梁师傅学过两年拳脚。”
既是如此,他也不便多打听梁师傅此人,以免程宣生疑,与他简单聊起西北各部的问题。
-
月中?林山长在书院的自勉堂讲经,全书院的学子都去听讲。自勉堂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每次都会有学子挤不进去在堂外听讲。
为了?能够占了?好位置,俞慎思?几人早早过去。到了?自勉堂才发现?,自己所谓得早,已经很晚了?。
堂内好的位置全没了?,他们只能在靠后找个位置。
刚坐下来,俞慎思?注意到坐在他们前排的几名学子,皆是当日在骑射场的少年,只是不识人名字对不上?。
他朝几人打量一番后,拍了?下坐在前面一人手臂,笑着道:“学兄,请问这种?笔何处有卖?”对方?的笔,笔尖小巧柔软,看上?去用?的不是动物?毛发,不知什么材质,蓄墨能力?很好,最适合做随堂笔记。”
对方?回?头一眼认出他,“小同窗?”下意识朝他手看了?下,“你伤好了??没其他伤吧?”
俞慎思?故作惊喜,“原来是学骑射的学兄,眼拙没瞧出来。多谢学兄关心,无?碍。”
少年给他介绍笔后,又提到当时的事,“真是奇怪,骑射场的马都是专门驯养,那日不知怎么发了?狂,幸好小同窗你没事。”
旁边三人也跟着附和,庆幸有惊无?险。
俞慎思?在四人说话时将他们的神色打量一遍,个个面色轻松,对当日的事情好奇,追问他最后是否有弄清楚马发狂的原因。
从四人身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却也不能断言他们与此无?关。
最后相互认识,俞慎思?一一对上?姓名。
午间散课,几人邀请他一起去用?膳,为了?多观察了?解对方?,他未有拒绝,和高昉几人一道。
九个人围坐一张八仙桌,先是聊了?今日的饭菜,接着便聊今日林山长讲经内容,相互交流见解。对方?四人亦是秀才,比他们早一年入书院,对书院比他们熟悉。骑射课去年就开始学,对梁师傅也了?解一些。
梁师傅本是炎州府下面一个县武学的训导,来书院好些年,不仅教骑射,还教习功夫和蹴鞠、马球。性子豪爽,和学生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讲,人很容易相处。
俞慎思?也借机提了?一句,“我见其他学子也有几位骑射不错,是去年与你们一道随梁师傅学习?”
“有两三人是的,我们比较熟,还有几位不认识。”一直善言的少年名叫闻雷,性子比较随和开朗,也喜欢结交,笑道,“我们也算有缘,下次骑射课能碰一起,我给你展露一手我的箭术,我射箭还是很不错的。”
同伴三人全都低头窃笑,其中?一位略胖的书生道:“俞公子,你真的要看看什么叫做百发百中?无?虚弦。”
俞慎思?看三人表情,再听这话,怎么觉得像反的。
闻雷瞪同伴一眼,辩解道:“你们就说射不射中?箭靶?”
同伴三人齐齐笑着点头,“中?!都中?!”
略胖书生忍不住向他们透露一句:“箭都射在别人的箭靶上?了?。”
全桌人都笑起来。
闻雷一点不觉尴尬,依旧带着自豪的神色强行辩解,“我这也算箭无?虚发。在战场上?,没射中?敌军甲兵,我射中?了?乙兵、丙兵、丁兵,也是一样的嘛!”
俞慎思?几人很捧场,全都点头笑着称道:“闻兄所言甚有道理?。”
“就是就是,还是几位贤弟有见地?。”
众人吃喝玩笑,俞慎思?也对四人观察了?一顿饭的时间,并未瞧出谁有什么异样。
-
又逢骑射课,俞慎思?照旧过去,夏寸守心有余悸有些退缩。关系到个人安危的事情,俞慎思?没有相劝。去骑射场的
路上?,他便想着夏寸守有无?可能是那个人。当日夏寸守在他后方?,说来机会是比较大的。
相处近两个月,他认识此人胆子不大,品性良善,性子内敛忠厚,不太?像。
今日的骑射课只遇到了?闻雷四人,上?次的其他人都没有过来,包括程宣和徐鼐等人。
他也的确有幸见识了?一番闻雷的“箭无?虚发”,果然名不虚传,十支箭有一半射到别人的靶子上?。
旬休,高昉要去向兄长请教学问,俞慎思?一人回?城。芈储和王韧也进城游玩,百戏园请的京城班子已经来了?,他们要去看看,问俞慎思?要不要同行。
“我要逛逛书肆,下次吧!”
芈储叹气道:“俞弟,你天天抱着书,旬休都不闲着,都要成?书呆子了?。偶尔放松下还是有必要的,不溺于游戏玩乐就成?。也罢,我们二人先去瞧瞧,若是班子不错,下次咱们再一起。”
“多谢二位打头阵,有好玩的回?来一定?要和我说。”
“那是一定?。”
进城后俞慎思?便去了?妙悟书肆。
-
后院的太?阳底下摆着一张桌子,高晖躺旁边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翻书,还哼着曲子,一派悠闲。
这也不像是欠了?一屁债的人,还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印刷术研究出来了??”俞慎思?走上?前,从桌子上?盘里捏几颗核桃仁。
“不急,我在钓鱼。”
俞慎思?环顾一圈,在扶手上?坐下来,小声问:“你身边也有鬼啊?”
“有光就有影,有人就有鬼。我这只是生意上?的小鬼,容易抓。你那身边的大鬼不易抓。”高晖起身放下书,朝自己的“实验室”去。
“查到多少?”俞慎思?跟着走进房中?。
高晖走到书桌边,从一摞书下取出一沓纸递给他,“都在上?面。”
俞慎思?粗略翻了?下,有几人的信息比较简单,他身边几人最详细,连没在名单上?的王韧也查了?。
高晖道:“芈储看上?去嫌疑最大,其父亲本是户部主事,与高大人共事过,后来因为犯了?事被贬。如今在地?方?上?做知县,也有几年了?。此人是家中?次子,长兄如今在平州府学读书,亦是个秀才。
王韧家中?无?人为官,祖父是个举人,父亲考中?秀才后就止步不前了?,家中?人尚算本分。”
俞慎思?将纸翻到夏寸守,高晖道:“他出身贫寒,父亲早逝,母亲病弱,一直寄居在舅舅家。舅父一家对他们母子尚算不错,早年供他读书,后来就靠自己,能考上?排云书院不容易。”
俞慎思?又朝后翻。
闻雷,父亲是地?方?六品通判,与高明进是同榜进士。取士后就外放,这么多年一直在地?方?为官,官声尚不错,但官位一直升不上?去。
徐鼐,父亲是河东省下辖知府,为官如何不知。徐鼐此人,俞慎思?并不太?怀疑,接触这段时间,他也瞧得出来,对方?根本看不上?他,也不愿意与他交往。高明进也不会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让徐家人知晓。徐家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做这种?事。
冯景文,是闻雷同窗中?那个略胖的少年,安州本地?人,父亲经营绸缎生意,家底殷实。
将十几人的信息都看完后,反而是他接触的这几个人最可疑。
-
高晖瞥了?眼他的手问:“伤好了??”
手掌的结痂已经脱落,还有浅浅的痕迹,很快也能淡得看不见,他应了?声。
高晖冷笑一声,“你当二哥傻子,我听说了?你差点坠马的事。”
“你可别乱来。”俞慎思?忙提醒。
高晖拍了?下他肩头走向另一边研究印刷的台子,说道:“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我想乱来也寻不到人。难不成?我找人将那十几人都打闷棍出气?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这事情是你干的?
你也不必担心,这次对方?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暴露了?自己,下次绝不会再用?这种?直接威胁到你性命的方?式。排云书院的林山长是护短的人,你若真出事,书院会追查下去,对方?肯定?惹麻烦。他们不会再犯蠢,必然会换另一种?方?式对付你。”
“什么方?式?”
高晖拿起油墨又放下,沉默了?几息苦笑一声,问:“你知道为什么京中?的人对二哥的评价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吗?”
因为——这就是事实。
当年从京城刚回?临水县干的事,哪一件不混账。
他不戳对方?痛处,故意问:“为何?”
高晖不知弟弟心里就这么想的,他道:“兵家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用?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上?兵伐志,其次伐交,其次伐身,其下夺命。懂了?吗?”
摧毁一个人的志向,比杀了?此人更可怕。
杀此人,不过是一条命而已,犹如一个家族失去一臂,无?碍性命。而动摇一个人的志向,可以令此人为己所用?,亦可以让此人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最后拖着全家坠入泥潭,犹如让这条手臂慢慢腐烂,耗尽性命。
让他坠马,就是伐身、夺命之计,的确不够高明,其后应当是伐志、伐交。
俞慎思?明白高晖之意后,再看手中?名单,回?想到这两个月来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至于是不是此人,且看接下来此人是不是会引他入歧途了?。
“多谢二哥指点迷津。”
“明白得挺快。对了?,前两天大哥寄了?信来,其中?有一封是给你的,在你手边一摞书下面。你看看大哥说了?什么,或许就是与此事有关呢!
还有,待会儿陪我一起去看宅子,我请姨父帮我寻了?一处,正等你过来一起去看呢。”
书肆还没赚钱呢,就想着花钱了?。
俞慎思?揶揄道:“你不欠一屁股债吗,怎么还有钱买宅子?省城的宅子可不便宜。你准备成?亲啊?”
“是为家里买的。”
高晖口中?的家里,指的是俞家。
第75章
不出所料,俞慎言的信的确是?关于?高?明进安排眼线之事。俞慎言猜到高?明进不会放任他成长起?来。
他如今年岁拿了院案首,考书院又考了第三,太过耀眼。
俞慎言的猜测和?高?晖一样?,皆认为以高?明进阴毒的心?计,不会明晃晃取他性命,而是?另用他法,用他来拖兄姐下水,一石多鸟。
信中嘱咐让他遇事多思,时刻保持警醒。
俞慎思合上?信问?高?晖:“大?哥给你的信中也提了高?大?人?”
“是?。”高?晖放下滚刷,拍了拍手道,“走,看宅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