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别的不提,赵家你看如何??”
怎么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赵小七那里去?叶盏仰倒。
“男人对媳妇如何?都随爹,你看赵员外?对赵夫人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体贴照顾,赵小七有?样学样也坏不到哪里去,有?道是买猪看圈……”
眼看宓凤娘要说个没完,叶盏连连摇头:“娘,您就别说这些了。”
不过说到赵家她倒有?别的问题:“我?们家能不能跟赵家借些书本?”
有?了这些开?蒙的书本,家里人也能读书认识几个字。
“我?想的是先攒钱开?铺子,以后有?了钱,我?们家定?要买田买铺做生意,总得会几个字才好。”
大哥还读过几年私塾,二哥是就只会写自己名字和几个字,大姐和我?们几个大字不识,连个货单子都不会写。
这话说动了叶家上下?,
于是从赵家借了几个开?蒙的书本,由叶大哥和叶盏来教大家看书写字。
叶盏其实自己也连蒙带猜,她学的是简体字,这里繁体字好多都对不上,好在?还有?些基础,因此能勉强跟上大哥进度。
学习痛苦之余,叶盏难免想,以后自己要在?本朝推行简体字改革,再推行拼音,占据周有?光教授的功劳。
可惜很快她的畅想就被打断——一滴水重重落在?脸上。
呀!
叶盏一抬头看见屋顶的大洞。
汴京城的雨季到了。
宓凤娘舍不得花钱寻泥瓦匠,使唤丈夫上墙修了房顶,但技艺总归不专业,因此叶家的房屋到了下?雨天总会漏雨。
索性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搬来在?落雨处,听取滴答声一片。
叶盏翻了个身,索性睡不着,便跟玉姐儿?讲讲如何?做菜:
“做宴席呢,讲究食材高级,用料十足,好比干贝扒乌参、干贝黄肉粉丝、红烧比目鱼、佛手燕菜、鲍鱼裙边、松鼠桂鱼、芙蓉鲍片、乌参扒鱼肚、酿海盖、蟹黄鱼肚、虾子鱼唇、酥炸驼峰、紫鲍烧驼掌、姜芽豆豉鸡。”
玉姐儿?馋到用手挠床单。
“先来一道干贝扒乌参,将乌参开?水下?锅烫一遍,找一个砂锅,先放四根筷子垫上竹篦子,再放上乌参,再放一层竹篦子,放上干贝、火腿、鸡块,倒入山泉水,大火烧开?后小火煨烂熟。”
玉姐儿?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可以吃了吧?”
“熟了还不算完呢,要将汤汁煸炒勾芡,干贝搓散,淋上鸡油,浇在?乌参上。这才算是一道菜,有?些摆盘精致的还要加上小油菜萝卜花装饰,一道菜色香味俱全,才是真正的讲究。”
听得玉姐儿?口水直流:“妹妹,我?去灶房里看看有?没有?今夜剩下?的饭。”
说罢就起身和衣要出门?,都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
宓凤娘睡得迷迷糊糊,还惦记吩咐一句:“叫你爹陪你出去。”说完又翻身砸吧下?嘴,睡着了。
叶大富鼾声如雷。
玉姐儿?不忍心叫爹,叶盏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叶璃点点头:“去吧,你俩一会不回来的话我?就推醒爹娘。”很冷静。
逗得玉姐儿?点她鼻头一下?:“小机灵鬼,就你会充大人。”
汴京城里虽然没有?宵禁,但今日下?着雨,百姓应当?是早早睡了。
外?头街面没有?往日喧哗,只听见雨声哗啦啦,外?面黑漆漆一片,连灯火都少见。
玉姐儿?开?了灶房,窗下?熟悉的位置摸了一根引火奴,又舍不得,放了回去:“算了,灶房里我?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饭。”
她摸黑走到切菜板边上去摸索,那里有?从陶家打包来的炸素丸子。
叶盏打着哈欠在?旁边等玉姐儿?,忽然身形一僵。
那水缸边的黑影是什么?黑乎乎,似乎有?个人蹲在?那里?
她刚要本能尖叫,却生生捂住了嘴,因为看见那黑影动了下?。
更?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叶盏的血刷一下?全凉了。
不等反应,叶盏本能几步冲到玉姐儿?旁边,抄起案板边的菜刀,一手捏了捏玉姐儿?:“给?爹他们几个带点,别吃独食。”
爹?爹不是睡得正香?玉姐儿?刚想问,就感觉妹妹重重捏了捏自己的手几下?。
姐妹间的默契让她没质疑,也跟着嗯了一声,捧起了陶碗。
叶盏佯作无事打了个哈欠:“走吧回去睡,陪你拿了吃食你可不能再挤我?了。”
“本来家里地方窄,哥哥们又个子高,你让我?去哪里睡?”玉姐儿?机灵,几下?就领悟了妹妹的意思,
幸好夜黑,没人看见她捧着陶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从灶房出来明明只是几步路,却让姐妹俩双双觉得走了很久很久,等进了屋里,叶盏赶紧把门?闩上。
玉姐儿?放下?碗就去低声摇醒爹娘:“快醒醒,咱家灶房里爬了一个贼。”
“贼?”宓凤娘一股脑爬起来,“是来偷铁刀铁锅的?”无怪乎她这么想,铁器是底层老百姓很重要的财产,偷铁器的人不在?少数。
“不是。”叶盏挥了挥手里的菜刀,赶紧把刚才的情?形告诉爹娘。
不是贼,黑灯瞎火躲在?人家灶房,莫非是个江洋大盗?
这下?家里人再也睡不着了,偏偏两个有?武力的男丁都不在?家,外?面下?雨,要喊人也听不见。
叶盏当?机立断:“我?们全家继续睡。”
叶大富要辩驳回去,却发现女儿?这法子可行,全家出去捉贼?黑夜里也不知?对方同伙人数,打不过如何?是好?脚印或被大雨冲刷、呼喊声会被雨声遮盖,叶家人无论如何?都占不了上风。
要出门?去找巡逻的士兵,只怕自己前脚出门?后脚家里人被害。
要是全家一起浩浩荡荡出门?找士兵,人家就明白是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了,万一被人家记仇标记下?怎么办?
只好全家在?黑夜里静坐。
正忐忑着,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大喊:“哪里跑!”
随后是纷纷脚步声,听着似乎有?许多人跑进巷子,还有?呼喊和刀剑撞击的声音。
叶大富从门?缝里看了又看:“是官府的人!进了灶房!”
等了片刻功夫,就听有?人呼喊:“大人,捉住了!在?这里呢!”
叶大富实时播报:“押着贼就走了。”
贼被押出了巷子,叶大富才敢开?门?,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开?门?:“外?头何?事啊?”
又捂着嘴装作才看见吃了一惊的样子:“呀!有?贼!”
“啊呀!这是怎么了?”宓凤娘演技也好,“咦,这不是裴大人吗?”
叶盏觉得奥斯卡欠爹娘两座小金人。
叶盏从他肩膀侧看过去,就看见裴昭。
他穿着蓑衣,明明这种蓑衣衣形臃肿,却仍看得清楚下?面劲腰挺拔,身姿端直。
裴昭也在?看她。
准确说,是看她手里举着的菜刀,在?灯光下?反着银光。
而宓凤娘夫妇还在?演戏:“怎么会有?个贼?真的假的?”
“天爷啊!真的是贼?”
叶盏:……
她默默放下?了菜刀:“爹娘,别演了,裴大人发现了。”
裴昭耳朵动了动,朝叶盏又看了一眼,虽然唇角还是绷着动都没动,但眼角多了丝笑?意。
叶盏也冲他笑?了笑?,雨夜喧哗的人群中,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叶盏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热,她不自然别开?脸去。
裴昭并未在?这里停留许久,很快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因着叶家灶房是发现犯人的地方,叶家人便有?幸知?道了点案件进展。
原来这贼才是宝箓宫至酸枣门?那几条命案的真正凶手!
宓凤娘可激动坏了,天刚亮就抓着瓜子就去找巷子里的街坊们聊天。
他们几个聊来聊去,拼凑出了案子全貌:
当?初抓到大食商人后大家便都想结案,谁知?大食商人抵死不认账。
司理?参军执意要结案,但裴昭坚持要彻查,索性请了法曹行参军帮忙继续追究这案子的来龙去脉。
就连大食番坊的番长都极为不满,跟开?封府抗议了几次。
但裴昭觉得疑点重重,顶着巨大压力继续审问,终于在?大食商人无意说的一句证词里发现了端倪。
他说:“入住番坊以来,有?位后巷里的人跟我?吵了几次嘴。”
第一次调查时没人把这当?回事,只走访了他隔壁邻居,没想到要看看他家后巷。
裴昭一查就发现了不对。
这位跟大食商人吵架的邻居苏生有?个营生,他在?文思院所属“四十二坊”中做工匠,专门?负责“犀作”。
而犀作工匠频繁接触犀牛角,技艺高的工匠能充分利用一点一滴边角料巧妙雕刻,可以说是偷藏些边角料无人得知?。
而案发现场也频繁出现大量犀牛角吊坠。
当?初大家都觉得牙犀为朝廷所定?下?的禁榷品,普通人手里没有?,定?然只有?外?来的番邦商人才会有?。
却没想到本朝的犀作工匠也能拿到。
再深入询问大食商人和其余街坊,才知?道这位大食商人每日里呼朋引伴,歌舞不休,常常深夜还在?莺歌燕舞。
大食商人们又喜欢喷香水用香料,整个家里气味刺鼻。
而大食商人家的后窗正好对着犀作工匠苏生的家。
苏生心灵手巧,但性格孤僻,没有?家人朋友,对清静的要求度很高,因此两人因为吵闹声和香料声吵了几架。
甚至打了一架还一度闹到了官府去,但因为大食商人的身份特殊,案件被移交到大食番坊的番长,那里有?类似外?交豁免权,这件小纠纷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裴昭警觉,叫人开?始跟踪调查苏生。
再仔细追查才发现几桩案子案发前后都有?苏生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