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另一边,许黟与吴关山道了别,再去寻一趟邢岳森。
两人说了几句话,许黟就把今日给病人看病记下来的病案放到药箱里,一并带走。
……
城隍庙外,离着街道拐口。
刘伯一家人坐在牛车上,等着许黟他们。
没过多久,一辆驴车在他们旁边停下,阿旭打起帘子,高声喊了一句:“刘伯。”
他的身侧,有只手撩着打起的帘子,许黟亲自出来,朝着刘伯道:“辛苦刘伯等这一遭,随着车辆跟上来吧。”
刘伯高兴喊:“好嘞,许大夫。”
他俩对话间,坐在后面板车上的王氏与林氏,以及两个儿子们,都在偷偷地打量着这个长相周正俊挺的少年郎,心里都是骇然。
这许大夫,恁年轻了吧。
牛车迎着斜阳,悠悠地跟在前头的驴车后方,车上,王氏小声问老伴,这许大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刘伯说起许黟,那可就有不少话要说了,哪怕喉咙还有不适,他还是把许黟的事迹娓娓道来。
什么单打独斗野山猪,这事他们都晓得的,那野山猪头的味道,还令他们意犹未尽呢。
还有别人上山只能找到小撮药材,可许大夫不一样,他每回上山,那能装几十斤以上的竹筐,都是满满的嘞。
这些都不值得一提,重要的是,许大夫年纪轻轻,却博学多识,不仅能读书,又会看病。
这样好的小郎君,刘伯这辈子就见着这么一个。
也许世上有能耐之人诸多,但那些人都是从旁听说,只有许大夫是真真看得到的。
两个儿子看向自家阿爹,他爹也是有能耐的,能识得这么厉害的人物。
刘伯吹嘘了一路,这去南街的路就显得快上不少,天还有余亮,他们就抵达许家。
阿旭跑在前头,先为屋里点上油灯,再去到灶房里,提了一壶水放在小炉上烧。
他出来,就看郎君领着人进屋。
刘伯带过来的家里人,个个都拘谨放不开身,缩在刘伯身后,像极了老母鸭后面护着的小鸭崽们。
许黟示意刘伯他们随意落座,他洗了手,去柜子里拿着罐茶回来:“时候不早了,让刘伯过来,是觉得在自家里舒坦。”
刘伯挠了挠头,笑着道:“我本想着有义诊,就带着家内和小子来看病,他们瞧着是没病,但我记得许大夫你说的,人容易积劳成疾,这些年里他们也是苦着过来的,还没看过一回病嘞。”
放在以前,这人没病没灾的去看病,那得多晦气。
遇了许大夫才明白,人不能只等到发病才算是生病。发病之前,也要学会防治生病。
明白这个道理后,刘伯就没有这样的忌讳了。
许黟淡声说:“阿婆,且上来这坐。”
王氏忽而听到许黟叫她,愣了愣神,被刘伯催促了一下,才无措地坐到许黟对面的椅子。
等她坐下,知晓许黟是想要给她看病,王氏就没再那般生怯。
许黟问她什么,王氏就老实地回答,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问话声停顿,许黟把脉的手收回,缓声说:“阿婆无大碍,只是有点腰痛病,我开几副祛湿滋补肝肾的药汤,回去后服用就成。”
“真是辛苦许大夫了,忙了一日,还要操心老汉我的事。”刘伯见状,感激而又亏欠地说。
许黟摇头:“不算累。”
刘伯犹犹豫豫,忍不住问:“许大夫,我明日可否拿着这药方,去义诊堂取药呀?”
许黟抬眉:“……”
刘伯不好意思道:“我在看到许大夫你是义诊堂的大夫后,就想到这事了,要是拿了你自个家里的药,老汉我心里难受,不如就去义诊堂里拿,毕竟许大夫你就是义诊堂的大夫……”
这话说着说着,又绕了回来。
外头最后一丝余光透过窗,成模糊的片影洒落在地上。许黟给刘伯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都诊了脉问了话,得出的结果还不错,他们都没有什么问题,小儿子不需要吃药调理,身体好得如同一头壮实的牛。
大儿子就差一点,许黟开了两剂药汤的量,也就没其他事了。
剩下的就是林氏和她的小儿子。
林氏觉得许黟给他们看了病还不收银钱,已是极好的人,她没事儿就不用看了吧。
就是她怀里的小儿子早上磕到头,鼓了个包,不知道有没有事。
许黟摸了摸小孩子的手臂骨,看着他眼睛里炯炯有神,道无碍。
不过至于林氏,许黟还是觉得有必要看一下。
许黟道:“你脸色不对。”
从见到林氏起,他就觉得林氏脸色有些萎黄。
刘伯放松下来的心突然提起来。
家里过来的几个人里,包括刘伯在内,已有三人需要服用汤药,要是再加一个大儿媳妇,岂不是雪上加霜。
许黟没有多言,给林氏仔细脉诊。
诊完,许黟呼吸微微沉,他让刘伯和两个儿子先在外面候着,只留王氏陪着林氏。
见是这场面,大儿子紧张地看向他爹。
他爹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兄弟俩就出来堂屋,到外面院子里。
其余等人都离开后,许黟双眉微皱,沉着地问道:“ 林娘子,你以前月事可准过?”
他问得直白,在场就只她和王氏,林氏依旧有些难以启齿的红了红脸。
这事她藏了许多年,就她娘亲晓得,那会娘亲担心她以后没法生育,也曾带她瞧过一回带下医。吃了几回药,不见有来,但药钱价贵,这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嫁到刘家,林氏也害怕怀不了孩子,好在生了三个小孩,她便渐渐不再去想这事。心里还想着,没来多好,不用像妯娌她们那样,来时还要下地干活,也不用辛苦缝洗月事带。
哪想到,有一天会被个未成家的大夫瞧出来。
第89章
“许大夫, 我、我……”林氏张张嘴,欲言又止地看向旁边的婆母,婆母一无所知, 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王氏看向大儿媳妇,关心地问道:“桃娘,你平时来月事不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林氏咬咬唇,低声道:“娘, 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王氏顿了顿, 又看向就在眼前的许大夫,拍了拍她的手柔劝说道:“没事儿,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娘信你不会有事的。”
林氏平时在家里, 勤奋贤惠,照顾孩子亦是尽心,王氏这个做婆母的哪有不满意这样的儿媳妇。再说了, 如今娶个媳妇不容易, 只要不是个坏的,不至于磋磨彼此。
王氏又劝了几句,句句都劝到林氏的心坎上了。
林氏眼睛微微红,“嗯”了声,细声说:“我以前起就从未来过葵水。”
“没来过?!”王氏捂着嘴低声惊呼。
“这…这事你怎么从没有跟我们说过?”
林氏愧疚道:“这事不好说给别人听,后来没找到机会, 就一直没说。娘,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们的, 只是……”
只是这事, 太难开口了。
林氏拿手捂着脸,低声地呜呜哭了起来。
虽然没来月事这事稀奇, 对于王氏来说,还没有见过几个女子就不来月事的。可见着儿媳妇连孩子都生了三个,这孩子总不可能是假的。
也便是说,哪怕没来月事,这妇人还是能生养。
王氏回过神来,就明白许大夫为何要将老伴和儿子们请出堂屋了。这事总归不好说于他们听。
“许大夫,这没来月事,会不会对身子不好?”如今,王氏更担忧的是这事的后果。
许黟道:“月水不通,气力衰少,林娘子平日里做活,可容易出现怠惰?”
数秒后,林氏擦拭着眼角,低着声道:“是有这事儿,常忙了不到一两个时辰,就困乏得很。”
但家里活多,乏了也不能歇,只能是继续织布做活。
许黟又问:“可出现腰疼?”
“不多……”林氏对上许黟清亮的眼眸,没再那般难以启齿,不自不觉地放开心神,把藏了多年的话说出来。
她素日里并不觉得身体有何难受的地方,只偶尔会突然胸中支撑胀满,或突然几日四肢酸痛没什么力气。
许黟听后,问她:“是否还会手足虚热,时寒时热?”
林氏摸着怀中睡着的孩子点了点头,犹豫地问道:“许大夫,我这样莫不是真的有病?”
许黟坦然的与她说道:“月事不通,乃闭经证,严格上来说确实是病。”
单从林氏的脉象上看,她的脉象是弦中带涩。
这足以看出来林氏是月经不通,肝气郁滞,还有气血不畅等原因。
“我先开个药方,这药方每剂分三回服用,有何问题我且写在方里,不明白处可问我。”许黟对着她们说。
王氏听他能治,心里那点担忧也落了下来。
反观林氏,她在知道这是病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脸上流露出一丝愁然。
许黟想了想,问她:“林娘子可有其他要问?”
林氏方才回神,踟蹰地问:“这病治好,会不会要花好多银钱?”
许黟沉默。
下一刻,他说道:“用的多是寻常药,且如今有义诊堂,我所开药方都可去义诊堂取药。至于后面……”他顿了下,继续道,“我还赁着刘伯的牛车,要是还想在我这取药,用赁金抵也是可行的。”
林氏呼吸微微一重,公公辛苦驱车的银钱怎么能拿来给她看病。
旁侧,王氏突然开口:“许大夫,你就开药吧,这既然是病,就该给治。我们一家已得了许大夫诸多好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许大夫再这般亏下去。”
她又对林氏说道,“我们家虽穷,但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桃娘你嫁到我们家就没享过福,如今有病,还不给你治,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王氏没读过书,不识得字,但刘伯常年在外当车把式,见到不少年轻才俊和趣事,回来后便会与他们说。
长久下来,王氏便知道些道理,想要家和万事兴,就不能过多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