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这一来二回,两家就愈发熟稔。
庞博弈看向他,问道:“你要买宅子?”
“庞官人知晓了?”许黟对上庞博弈清锐的双目,淡定地反问。
庞博弈嘴角含笑:“王姓管家将前县丞的宅子家具倒卖一事,整个盐亭县都已知晓了。当时跟着去报官的人就有你,我怎会不知?”
也是。
连潘县尉都是庞博弈的友人,有这层关系在,只要潘县尉愿意,他就能知晓不少消息。
许黟想到这里,没再问这般糊涂的话,只道:“是有想要买宅子,可惜这宅子出了点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买成。”
庞博弈眯起眼睛:“兴许你还能捡到便宜。”
许黟闻言,双眼看向他。
庞博弈也没有瞒着,给他透露了部分案子的进度。
原来,这王管家之所以会倒卖家具,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当时他与前县丞的主仆赁书已到期,于是前县丞就传来信件,会来新的管家接替他。
不仅如此,前县丞还在信件里指责他办事不力,想要收回之前给他买的宅子。
这王管家自然不愿意,不仅不愿意,他还心生恶胆,偷偷把宅中的家具一件不留地都运到长生库去卖了。不仅如此,连前县丞当初买下来给他住的宅子,亦是抵押给长生库。
家具倒卖了一百一十八贯银钱,宅子抵押了五十五贯银钱,加起来一共就有一百七十三贯银钱了!
涉及到这么多的银钱,可把潘文济给苦恼的,这王顺如果不抓拿归案,前县丞那边不好应对。
许黟听得咂舌,原来这里面的故事是这样的。
……
没过多久,有一辆驴车匆匆地抵达盐亭县内。
驴车一到县城,就立马往县衙方向而去,从驴车下来一个管家装扮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前县丞派来处理此事的程管家。
程管家将手里的帖子递给衙门里的衙差,衙差打开一看,立马快跑的去到后衙找潘县尉。
“你说谁来了?”潘文济看着衙差慌慌张张的样子,蹙眉道。
衙差双手奉上帖子,垂着头的说:“兴元府知州的管家来了。”
兴元府知州,便是前县丞。他调离盐亭县后,就任命兴元府的知州,乃从五品官员。
哪怕盐亭县非兴元府管辖,潘县尉对这程管家依旧不敢怠慢。
他让衙差将人请到后衙说话。
至于两人都说了什么,其他人并不知情,只是这程管家从衙门里出来后,就直接去找那位李经纪。
李经纪看到程管家吓了一跳,差点就跪地求饶了。
结果这程管家没有摆架子,让他起来说话。
程管家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开口:“知州大人命我带话,此事你也是被殃及无辜,知州并不与你计较,只是事已至此,不能耽搁了这宅子的买卖,当时想要买这宅子的主顾可还在?”
他作为知州的大管家,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长时间耽误在这里。
且知州已经发话,无论如何,都要在一旬时长内把这事办好。
李经纪闻言,当即就想到了许黟,他说道:“之前有个姓许的小官人想要买这宅子,只是……”
程管家撩起眼皮看向他:“只是如何?”
李经纪不敢拿乔,立马道:“当时小的报给许小官人的价钱是四百三十贯银钱,可是如今宅院里的家具全无,这宅子怕是卖不到那个价钱了。”
东街地段金贵,前县丞又不愿意压价,这四百三十贯银钱,本就高出其他一进院。如今还摊上这事,便更加卖不出去了。
显然,程管家也知情,他道:“无妨,你替我去送张帖子,就说我要见他。”
第94章
“兴元府知州的管家要见我?”许黟微惊, 接过李经纪递上来的帖子,垂眸看起来。
李经纪站在他面前,双肩微垂, 两手合在腹前,笑容满面的说道:“这程管家看起来极好说话,他想见你也是为了买卖宅子一事,许小官人不是说还想买宅子嘛,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私底下给许黟透露, 这程管家如今过来盐亭县,是急着将宅子脱手, 这价钱就没法如之前那般, 抬得高高的, 兴许有意外之喜。
许黟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因而,在李经纪说这话时,便沉思数晌, 合上帖子, 同意了此事。
李经纪作为两人的中间人,立即安排了见面的时间,约在东街外的一处茶楼。
将近未时,锦月茶楼里人来人往,沿着浮雕楼梯往上,可见不少文人雅客两两而坐, 或是谈笑风趣,或是评文赏诗。
阁楼中, 有琵琶声悠悠传来, 伶人吟唱小曲,曲音婉转动听, 似随风叮当作响的风铃,吸引人侧目望去。
许黟撩着袍子迈步在台阶,目光往阁楼一瞥,就见阁楼中央坐着一个二八芳龄的姑娘,穿着素衣,发髻戴着一朵白绒花,长着双楚楚动人的丹凤眼,神色哀婉地看向前方。
他脚步微顿,身侧的李经纪顺着他目光看去,以为许黟是看中这姑娘了,就笑呵呵的开口。
“阿颜姑娘在月锦茶楼卖唱有数月了,她想卖身葬父,就不知会花落谁家。”
许黟看向他,随意问道:“没人开口?”
“也不是。”李经纪说道,“就是这阿颜姑娘有所要求,自己开价三十贯银钱。”
三十贯银钱不是小数目,谁家痴傻的郎君会花这么多钱买个小伶回家?
再说了,要是想要买个外妾,小娘养在家里家外,也花不到这么多钱,几贯钱就能赁一个回去。如果是卖身的奴婢,就更实惠了,二三两就能买到;如若是有手艺的,像灶娘、绣娘、梳头娘子等,这要贵价一些,几贯钱十几贯钱就能赁几年十年的。
许黟微微颔首,他随着李经纪上来阁楼,转身去到一间隔开的小间。
入内不久,就有小厮端着茶水点心上来。
两人坐在小间等候片刻,程管家带着一个随从来到茶楼。
程管家一进来,就看到李经纪旁侧的年轻小郎君,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并未开口。
作为中间人的李经纪当即起身,拱手行礼喊人,而后就跟程管家介绍许黟:“程内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许小官人了。”说罢,他就转过头跟许黟道,“许小官人,这程内知便是兴元府知州大人的家中大管家,这次买卖宅子,便由他全权做主。”
许黟行礼道:“程内知。”
“许小官人,这回让李经纪约你而来,是有正事要商量,我们就长话短说,不用客套其他的。”程管家摆摆手,示意许黟落座。
他是知州家里的大管家,从来都是吩咐他人办事,此番买卖宅子之事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好回去给相公交代。
因而,他也没有故意作态摆威严,直言道:“原来这宅子需得四百三十贯,是一贯都不能少。可如今出了这事,宅中的家具尽失,相公信里有言,这宅子折价而出。”
折价,亦就是打五折。四百三十贯打五折便是二百一十五贯钱。
比李经纪提供的另外一座宅子要价还要低六十五贯钱。
许黟眼睛微亮:“当真?”
“程某骗你如何,这是相公所言,我不过是代相公办事。”程管家眯了眯眼,看不出喜悦的说,“许小官人,这价仅此有,今日要是错过,明日就不会考虑到你身上。”
要不是相公急需要钱,也不会如此急着把宅子卖出去。
二百贯是相公要求的最低价,这价放在盐亭县里,也不算特别低,但放在东街这地段,那就是捡到大便宜。
只要他放话出去,必将有诸多人来抢着要。
但那会浪费几日时间,要是这许小官人想买,直接从他入手更加省事一些。
许黟几乎没有犹豫地同意买下这宅子。
他不会投资房产,但也知道如今的盐亭县房价还没有那么高。
程管家开的价已是意外之喜,即使没有家具,但问题不大,让木匠师傅再打造一副便可。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程管家看着许黟满意一笑。
不过程管家表示,这两百一十五贯银钱,他只收白银,不收铜钱和交子。
许黟手里头的银钱,为了方便存放,全都兑换成交子。如此的话,他要去交引铺兑换所有的交子。
同等价的交子,可以兑换同等价的铜钱,但要是兑换白银,就不同了。[注1]
有时候十两面值的交子,只能兑换到八到九两的银子。这不仅是朝廷的规矩,兑换交子要纳税,还有就是蜀地缺钱,缺铜缺铁,这就导致百姓缺钱可以用。
因而,百姓更喜欢直接用交子进行交易,毕竟兑钱要扣钱呀,实在无可奈何。
……
从隔间里出来,许黟发现,那位叫阿颜的姑娘还在阁楼中央处唱着曲儿。
许黟眼力好,立马就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陶清皓。
陶清皓一脸陶醉的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听着对方弹琵琶唱曲。
忽而,他的桌子旁边落下一道黑影,有人坐到他的对面。
陶清皓睁开眼看过去,愣住。
“许黟?!你怎么来月锦茶楼了?”
许黟淡淡开口:“来办事。”
“办事……”陶清皓嘟囔一声,想到最近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想到什么的瞪起眼珠子看向许黟。“你……该不会那许小官人就是你?”
许黟挑眉,没有否认地看着他:“是我。”
陶清皓得到他的回答,依旧有些吃惊,他左右一看,凑过来的小声问:“我记得前县丞的宅子卖的价钱可不便宜,你有那么多银钱买那宅子?”
许黟笑笑,说他当时想去看那房子,纯粹是觉得它的布局不错,要比其他几座宅子更加合理。
顺便还告诉陶清皓,当时只是去看宅子,并没有一定要买下来的意思。
陶清皓听得恍惚,没那么多钱也可以去看那种价位的宅子吗?
“那如今你还买不买宅子?”他问。
许黟点头,笑着说:“自然要买,我与那程管家已谈好,待明日去衙门办好文书盖章,便可将宅子转到我名下。”
陶清皓张了张嘴:“……”
他虽是陶家的郎君,未来的继承人,可是如今他每个月的月钱不过十贯钱,还有他娘偶尔会给他部分私房,但也不会超过十贯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