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蛋黄
他加的都是活血化瘀的药物,蒸煮后,这药效已被高温逼出来,这酒就有了活血化瘀的作用。
许黟将药酒密封好放到架子,出来屋子时,就看何娘子往他们这边探头。
“黟哥儿。”何娘子隔着墙壁喊道。
许黟缓步过来,喊了声“何娘子”,问她有何事。
何娘子说她没什么事儿,就是闻到许家这边传来酒香味,问道:“黟哥儿,你这是在煮酒?”
临近元日,何娘子这几日都在准备元日要的东西,她本是想出来去酒肆买酒的,却先从许家闻到了酒香味。
这酒的香味她从未在别处的酒肆闻到,思来想去,就觉得这应该是许黟在煮酒。
毕竟时下乃寒冬,在家中温煮酒不是少见的事儿。
许黟点点头,笑着说:“试着煮了些药酒,不过用的药材配比不对,煮出来的效果欠佳。”
“我怎么闻着味儿却是极好的。”何娘子莞尔笑着,说道,“前儿我给你余叔买酒,那家酒肆最好的酒都没有这香味。”
宋人爱吃酒,哪怕是闺中的小娘子,或是已婚的妇人,日常里来了兴致,都会小酌几杯。
何娘子也是爱吃酒的,不过酒贵,一角下等散酒都要二十文钱左右。
聊到此,何娘子问道:“黟哥儿这煮酒是要自己喝?”
许黟摇头,而后跟她说:“我还没有出孝服,这药酒是煮着来卖的。”
何娘子听后,有些心动的问道:“能否卖给我?我这儿正缺着酒儿,要是黟哥儿你煮出来的药酒是拿来卖的,就匀出来一角给我,可行?”
“自然行的。”许黟道,“不过我还没煮好,今日的酒不能卖给何娘子。”
何娘子笑着应声说好,让许黟记得留她的份。
等何娘子回屋,许黟转身去到灶房,见阿旭已在做晚食,就把再尝试一回的想法落回去。
晚食吃的是江米腊肉豆饭,豆是红豆,阿旭先用猪油煸炒过红豆,再加入到陶瓮里一起焖。
等差不多要熟的时候,再把腊肉铺到米饭上面,淋上一圈酱油,再焖一刻钟,这江米腊肉豆饭就做好了。
“郎君,这腊肉焖饭,好香!”
阿旭眼里带着惊喜,没想到不会做饭的郎君,竟还知道这样的吃法。
许黟教给阿旭这个做法,其实就是瓦煲饭,俗称煲仔饭。
其实在《礼记注疏》里面,就有记载两千多年前的中原地区,据说其中的周代八珍里面的第一珍和第二珍,就是这样的吃法,不过用的是陆米和黄米。后来到唐朝,据韦巨源的《食谱》里,记有“御黄王母饭”,这时候,就已经有出现用肉丝和鸡蛋盖面了。[注1]
不过在蜀地,这样的吃法还是少见。
阿旭以前没接触过,自然会惊讶。
“这是瓦煲饭,用腊肉盖面,焖煮后腊肉的香味会津到米饭里,这样吃着,每口江米都能尝到腊肉的香。”许黟跟他说道。
又与他说起,这瓦煲饭是从哪里传来的。
阿旭和阿锦听完,对着许黟更加崇拜了。
不愧是郎君呀,懂的真多!
江米是糯米,不易消化,许黟怕他们晚上吃多容易积食不化,只允许他们吃一碗。
阿旭和阿锦捧着碗,小心的夹着吃,江米的口感软糯,淋过调味的酱油,色泽发亮,每一粒都有腊肉的咸香。
吃了几口,两人再也矜持不住,埋头吭哧吭哧起来。
许黟看他们吃得如此香,胃口顿时变好,吃了一碗江米腊肉豆饭还不满足,又喝了一碗菘菜肉丝汤。
……
翌日大清早,许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前两天刚见过面的冯姜良。
冯姜良进屋后,眼睛就没有停下来,一直左右瞧着,见到院子里晾晒的药材,他先是微微吃惊了下,没想到那同窗说的话是真的。
再进去到堂屋里,冯姜良看到被分成不伦不类的两块不同风格的堂屋,不由心里嘲讽,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鄙。
他笑道:“许黟,你怎么把堂屋弄成如此,看着甚是不美。”
一间茅草屋,还讨论美感吗?这话说出来更加让人难以寻味。
许黟神色不变的看着他:“你今日过来有何事?”
冯姜良说道:“难得你与我同窗一场,前几日遇到你就心里想着你过得好不好,就过来了。”
许黟看向他空空的两手,“哦”了一声。
冯姜良又变得不自在了起来,这人脸皮不够厚,又爱凑到跟前表现,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许黟想不通,就没有继续想,示意他落坐,叫阿旭端两碗散茶来。
“家里没有好的茶,只能用这下等茶接待你了。”
冯姜良立马笑说:“能在你这有一碗散茶喝已是不错了。”
“看来你追求很低。”许黟道。
这下子,冯姜良不说话了。
他低头假装喝茶,却发现这茶十分涩口,难以下咽。
但当着许黟的面又不能把喝到嘴里的茶水给吐出来。如此不上不下的犹豫一会儿,他还是艰难地把这茶咽下去。
接着,他刚想把茶碗放下。
许黟忽然问道:“这茶是不合口吗?”
冯姜良双肩顿时紧绷,骑虎难下的看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的许黟。
不知为何,他觉得许黟是有意的。
“你……”冯姜良张了张口,“许黟你怎么不喝?”
许黟淡淡道:“我不爱喝这茶。”
而后又热心地让冯姜良多喝一些,别跟他客气,“家里还有,冯兄不要客气。”
冯姜良面对他突然的热情实在难以招架,只能点着头,艰难地把这一碗苦涩的茶给喝完。
“还要吗?”许黟眼神带笑看他。
冯姜良呼吸一滞:“……”
“不了,时候不早,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许黟面露可惜:“冯兄慢走,下次来,我再给你多准备几碗茶。”
闻言,冯姜良脚步踉跄一下,差点磕绊到堂屋的门下槛。
许黟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嘴角上扬,笑了笑。
身后,阿旭把许黟的那份茶水给往院子里泼去,恭敬的对着许黟道:“郎君,下回还准备这样的茶水吗?”
许黟笑笑:“不了,他不会再来的。”
等冯姜良回过神来,就会知道自己被耍了,要是还来,这人就有些过于蠢笨了。
*
赶走不喜的人,许黟重新回到屋里,继续研究煮药酒的配比。
今日他改了煮酒的法子,把需要加入的药材分步骤放入到酒里。
先放进去三七和当归蒸煮一刻钟,等津出药味,许黟再依次加入其他的苏木、没药、川芎等几味药材。
等这些药材的药味都蒸煮出来,许黟再把剩下的红花、丹参加入到酒里。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药材都在酒里翻滚着,热腾腾的蒸汽上升,味道越来越浓郁。
等待蒸煮好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可这药酒又不能离人。
这时,阿旭正巧提着桶进来,许黟就唤他来看火。
看火也是有讲究的,许黟让他注意炭火不要过旺,这酒要蒸煮满两个时辰才行,要是陶罐里的水少了,就要加水,把炭火烧旺,再熄到原来的火苗大小。
阿旭得了话,就搬着木凳,老老实实地守在小炉前。
许黟看他守得有模有样,就带着钱袋出门。
光是只用这法子尝试煮酒法,其效率太慢了。
许黟就想着去杂货店买一个陶甑回来。
传统古法煮酒,用的就是甑,有陶制,有铜制,根据不同的情况而论。
铜制的甑价格太贵了,又不是他这等普通平民能随意使用的物什。
这陶制的就刚刚好,价格不会太贵,以他的身份用陶制的,也不会被诟病。
来到杂货店,店小二热情地过来接待:“许大夫,这是想要买什么?”
“可有陶甑?”许黟问他。
店小二当即说道:“有的!有的!”
这陶甑又叫陶鬲,在很早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就有这炊器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有土陶罐,形状也单一,只有上部分,没有下部分。
如今杂货店里卖的陶甑,自然不是那个时期的模样,光是带的花纹就有好几种,鬲部还有两个弧形把手,摸着也不是粗糙的手感,表面光滑,做工精美,价格对于平民来说自然不便宜。
以前的许家也是有陶甑的,就是当初为了凑药材钱,把家里能卖的家具都卖了,炊具自然也没有被放过。
许黟买好陶甑,又叫店小二再替他拿十个陶瓷瓶。
店小二脸上笑容更深了,许黟是店里经常光顾的老客户,买的物什又多,怎能不让人欢喜。
从杂货店出来,许黟碰巧遇到在市井里买门神符和桃符的庞叔。
“庞叔。”
“许大夫。”
两人唔面完,一并往南街回去。
路上,庞叔主动提到王顺盗卖家具一案。
“这王顺果然如许大夫所言,根本就没去府城里寻亲戚,他逃去阴平县了。”庞叔意味深长道,“他也是倒霉,正好遇到阴平县新上任了一位进士出身的韩县令,碰到韩县令清整县中事宜,查出这王顺来历不正,就被严查了。”
因王顺盗卖家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仅盐亭县已经传开,其他周围几个县,亦是纷纷如此。